未名科幻之路时光永驻:非英语国家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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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后的外星人

美国最博学广识的编辑之一戴维·G.哈特韦尔称鲍里斯·维昂为“法国现代科幻小说变革中的一位关键人物。像威廉·S.伯勒斯一样,维昂维护了二战后科幻小说在知识界的地位”。另一位关键人物就是菲利普·屈瓦勒,原名菲利普·特龙谢(1929—),是一名记者。屈瓦勒为法国科幻小说充当过各种角色——书商、杂志编辑、摄影记者和历史学家,但最重要的角色还是作家。他写了二十多部小说,其中第一部出版于1955年,当时他只有26岁。正如马克西姆·贾库波斯基和约翰·克卢特在《科幻小说百科全书》中指出的,这些作品数量虽不多,却使他成为一名优秀的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作家。他的作品充满了诗意的感性氛围和对人物的关切热爱。

屈瓦勒写的大多是长篇小说。贾库波斯基在他编辑的法国科幻小说选集《厄普西隆之旅》中评道:“屈瓦勒的长篇小说都是真情闪烁。”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于1960年出版。《太空开拓者》(1962)获得了儒勒·凡尔纳奖;《倒行人》(1974)获得该年度法国最佳科幻小说奖;《可贵的人性》(1976,英译本名为《华丽的旧世界》,1981)一书既描写了人类寿命的延长,又有贾库波斯基所称的“类似未来欧洲经济共同体的非自然形成的独立体”,这部小说荣获阿波罗奖。

此外,屈瓦勒还出版了另外大约二十部小说,而且大多被译成了英文,还有两个短篇小说集《伙计,看看酒瓶后面是不是有个外星人》(1980)和《菲利普·屈瓦勒科幻小说金选》(1980)。

屈瓦勒是50年代早期法国科幻小说界的泰斗之一,其余还有雅克·斯滕伯格、皮埃尔·韦尔森和瓦莱里·施密特。然而,正如卢伊和尚邦在《科幻小说百科全书》法国部分中所指出的,“那些最杰出的法国作家,特别是那些资深人物,逐渐放弃了科幻小说创作,转向从事恐怖小说,或是主流文学,或是电影电视剧本的创作。”在转向主流文学的作家当中就有菲利普·屈瓦勒。

(姜倩 译)

《比睡眠更深沉》

〔法〕菲利普·屈瓦勒 著

弗朗索瓦摇晃着身体,发疯似地抓住夜色中房间里的环状台灯。

“我的上帝!我又忘了服用‘抗瞌灵’了!”

他的眼皮浮肿得厉害,简直可以说是迷迷糊糊,以至于他可以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正在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向后倒去,仿佛他是由无数毫无支撑的试管组成的。他东倒西歪,终于到这一极点,在那里他的意识得以将息,得以避免在睡眠的阴影之中消融。

他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落地的撞击使他醒了过来。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匍匐着爬向洗澡间。他把头浸在浴缸里,迟疑地打开淋浴器,让冰冷的水流冲过自己的脸。

有好几秒钟,弗朗索瓦以为他的整个头颅就要在喷射的水流下分离了,像一根棒糖一样消失在出水孔中。他与这种快感抗争着。抗争,他必须抗争!黑暗中夜瞌虫在他的周围闪烁着微光。弗朗索瓦可以想象出它们的形状。如果他睡着了,它们会充满他的全身直到一个饱和点,而他的个性和人格将会在他们形成的巨大催眠体内溶化殆尽。这些催眠体已经覆盖了整个行星的大部分。

冷水给予他的清醒感支持了他的抗争。很快,他能够看清水龙头了。水龙头不再像在一派模糊中旋转不停的巨大铜原子了。他站了起来,但仍然感到虚弱。他打开药柜,把两颗“抗瞌灵”放在手掌上,然后一大口把它们吞下。他接着走进厨房,打开咖啡机,连上烤箱。几分钟后,他就开始大口吞食自从他的孩提时代以来他最为开心的早餐。小心!在匆忙中,他误把一大块酸辣酱涂到了黄油面包上了。香料的强烈刺激成为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最后一个因素。接下来“抗瞌灵”使他从头到脚产生了一种神圣的欣快感。这样活着才够劲!可悲的是这要靠一剂药片。

弗朗索瓦将手放在下巴上,用两根手指捏摸着下颚骨,紧紧压迫着直到骨头发痛。还没有到下半夜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再一次忘记了服用能给予他保护的药片?这已经是第二次,不,第三次(如果不是更多的话)发生这样不幸事件了。这并非是他整天都没有时间来想到它,事实上,自从那些夜瞌虫进军地球以及药剂实验室成功地合成了“抗瞌灵”来对抗它们的有害作用以来,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无论如何,这种产品是有帮助作用的:它不仅仅阻断了睡眠中枢和刺激了警醒垂体,而且还清除了所有的毒性有机物,就像一个真正的细胞清洁工。弗朗索瓦并不明白。或者他不想明白。现在不想。

环状台灯报了十点。已经很晚了。那么没有必要匆匆忙忙了。弗朗索瓦仔细收起床上他为度过漫长的夜晚而用到的所有物品:书籍、影片、糖果和手淫器。他是个井井有条的单身男子。

一刻钟后,他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这是第三次警告了,杜图尔。下一次迟到,就有你好瞧了。扣掉你30%的工资。”查理,他的顶头上司,语气平缓地说。

“是的,先生,谢谢你。”弗朗索瓦回答,嘴角上露出平淡的微笑。

真奇怪,他感觉很平静。在查理不满的目光下,他紧挨着墙走上前。

“你好,让妮!”他兴奋地喊道。

他的秘书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外面风大,要他把门关上。

“看来今天你的心情不好,是吗?没法早点来这里,因为和图尔沃梅卡手下的人有个约会。有人来过电话吗?”

让妮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把一张电话记录名单放在他的桌子上。他可以闻到秘书身上香水的愉快气味。他坐在扶手椅上看着她:粉红色安哥拉棉毛无领套衫里,两只巨大的乳房就在他头顶上方颤动着。让妮的脸蛋平平,但她的身体是无可挑剔的,真令他百看不厌。

图尔沃梅卡来过电话了。运气真坏!弗朗索瓦笨拙地拨着电话号码。

“喂,我是杜图尔,伦德瓦尔先生在吗?”

交换台上出现一阵嘈杂声,喀喀地响了几下,然后是铃声。弗朗索瓦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哦,是你,杜图尔,我真要感谢你让我久等了!至于那六台机器的订货,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已经要求你的对方供应这些机器。”

“采矿中心?”

“正是,”伦德瓦尔笑着说,“祝你好运,老朋友。”

电话挂断了。再有一次像这样的错误,弗朗索瓦就得滚蛋了。“抗瞌灵”产生的欣快感已经大大减弱了。他看着眼前的墙壁:一幅丑陋的50吨压力机的广告好像是在嘲笑他。他几乎要让妮把广告拿掉。她正在打字。她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使他没有敢开口。他还有许多许多的信要口授,都是十分紧急的。

“让妮?”

“什么事,先生?”

“你手上打的东西很重要吗?”

她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一边抬头盯着他。

“那好,我们下午再处理吧。”

“不,下午不行,先生,下午是我的家庭母亲日,你忘了是你在休假单上签的字?”

弗朗索瓦开始在抽屉里乱找一气,一边思考着一个合适的回答。翻了一阵后,他找出几张白纸,以便可以自己用笔起草一些信件。

餐厅的铃声使他回过神来。弗朗索瓦站起身。让妮正在往脸上补粉。她的身体是热情和诱人的,他无法抵挡。他走近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秘书起伏的肩头。

“明天见,亲爱的。我知道路意丝和让·玛丽能够和母亲度过一天会有多高兴。”弗朗索瓦其实根本不知道她的孩子是否真的喜欢她做的茶和巧克力饼。不过他知道,在让妮的心目中他是个好色的老头。

公司餐厅的伙食像往常一样乏味,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也像上午一样平常无奇。到六点钟,一切结束了。为什么总是这样?日复一日地以这样无聊而平庸的方式生活让人怎么受得了?这里到处是夜瞌虫,它们缓缓地俘虏越来越多的大脑,在睡眠的王国里生育和繁殖。

回答是显而易见的。弗朗索瓦可以从他的公司同事的眼睛里看出来。他们随着他上了下楼的电梯来到梦疗室。因为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被剥夺掉睡梦的享受。

查理在那里,他们都在,甚至让妮也在和孩子们散步后赶了回来。虽然上梦疗室并非是强迫的,为了生存这已经成为一种必需。

“那么,杜图尔,”查理开着玩笑,“打算今天杀死我?”

弗朗索瓦冷淡地朝他瞪了瞪。他蛮可以回答说“是的”,不过他不能这么说。他把话题转到一个比较轻松的方面。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先生,不过今晚,我倒是想好好玩玩让妮——我已经被她梦魂萦绕这么久了!”

查理朝他笑了,笑得像一个同谋轮奸犯,一边伸出手向他指引去梦疗室的路。

沙发已不像三年前刚安放时那样光亮和一尘不染了。不过它们仍然同样令人舒服。弗朗索瓦坐下后,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最早进来的一个,所以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其他人。他们看上去都漠不关心,这些没有头脑的同事们都准备着完成他们最重要的社会义务。这种义务是伴随着夜瞌虫入侵地球后而来的,就像部落年代里一种驱邪的风俗。

管理部主任走上讲台。他故意咳嗽了几下,好像他准备要开始一次即席讲演,尽管谁都知道得很清楚他讲话的内容。

“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梦疗的法定时间将是2小时40分钟。我所要说的是:做个好梦。”

他点头示意,于是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变成了蓝色。助梦机开始工作。弗朗索瓦刚来得及系上他的反梦游皮带,就开始飘飘欲仙起来,不过神志仍然很清醒。每一次,他既害怕又向往这种被下意识摆布的奇怪感觉,像一颗疯狂的、高速飞行的陨石……

“啊,杜图尔,你又迟到了,”查理说,“来舔舔我的脚吧,过来,往下,再下一点!”

弗朗索瓦解开他的匕首,冲向这个老畜牲。

“让我也来干你一下,老狗!”

可是他还没追上来之前,查理早就消失了。站在他原先位置上的是一头穿西装打领带的河马,正在大声喊叫。

“你这个人真够呛,杜图尔,你从来没有准时到达这里过。我本来要给你买根棒棒糖呢。”

去你妈的!又来了,公司出现在他的梦中了!弗朗索瓦环顾四周:他们都紧闭着眼睛。他知道他们并没有睡着,因为“抗瞌灵”在起作用。他们只是努力集中精神,享受政府分配的足足2小时40分钟的模拟梦境。这不仅是合法的,而且是保护公民精神健康所必需的。这是人类为了生存不惜代价发明的办法。不过为什么要集体做梦呢?每一次做梦公司都会把弗朗索瓦吸引过去,就像巨龙吞食妖怪一样。他希望一个人在家里做梦,寻求一种家庭的幻境。

赤身裸体的让妮的到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助梦机现在正高速运转着。在他的下意识(仍然被一天繁忙的工作所困扰)里产生的令人吃惊的画面不断侵入他的思想,就像墨水在水中荡漾开来……

她的臀部朝外大大地鼓起。让妮,以及她的乳房,就像一架飞机和它的两只引擎。不幸的是,她的鼻子长得很可怕,现在看上去竟像一根阴茎。弗朗索瓦自己的“家伙”也硬邦邦地挺了起来。他开始朝让妮跑去。每跑一步,他的阴茎便噼啪地打在自己的肚皮上。当他离她还有几英寸时,他停下来盯着她,看看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既不热烈也不退缩,只是无动于衷。他感到他的屁股热乎乎的,仿佛那里装着电子感应器,由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开动了。不过,当他试图触摸他的秘书时,当他的阴茎碰到她的圆肚皮时,她的鼻子开始泄气,收缩,干瘪,直到它重新变成一只脸上的小附属物。同时,被这种收缩机能所遥控,弗朗索瓦的阴茎也起了同样的反应,并且收缩得比平常更小,直到内缩得完全消失。

“你真是个不中用的窝囊废,我可怜的杜图尔,”让妮怜悯地说,“来吧,起来吧。我还有很多信要打。”

弗朗索瓦顺从地照做了。他的秘书叉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开始疯狂地敲击植在他头盖骨上的键盘。他瞬间变成了一台听话的打字机,忠实地复制下他所听见的每一个字:

“至于您去年1月17日的尊函,我必须遗憾地告诉您,您所提到的订货无法在所要求的日期内交货。夜瞌虫目前控制了大半个智利领土,人们已经无法进入铜矿……”

弗朗索瓦作了一次野蛮而聚精会神的努力来摆脱梦境。梦疗室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们在这里,他的所有的办公室同事,都处于自愿性休眠状态,不会进入他自己的梦幻生活中。他看见了几码之外的让妮正在幸福地微笑着。也许就是她布置了这一切,改变了他睡梦的路线,使其成为一场可怕的梦魇。这是这些集体活动最大的恐怖之处——你无法将你的梦做到底,别人兴致起来了就有权闯了进来。自从人类社会开始以来,从来没有对其个别成员有过如此的羁绊!对梦的集体交相干预乃是对自由的侮辱。然而却没有避免的办法。即使一个百万富翁也买不起一台个人助梦机:制造的机密由国家严密控制着,警方则小心翼翼地防止任何泄密行为。

人类对夜瞌虫的抵抗创造了一种完美的独裁方式。再没有人能够拒绝承认社会的压力。永别了,睡梦的私人乐园!

尽管仍然有可能(就像弗朗索瓦现在做的)暂时逃避开这场梦的大聚会,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号”,但助梦机的威力太强大了,这种行为持续不了多久。无论如何,这是危险的,事实上可以说非常危险,因为这种偶然的逃离梦境会剥夺他的部分医疗配额。弗朗索瓦很快陷入了一种极其痛苦的情景——无休无止的电话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番茄酱和芥末流喷射而来,提示他最近几个月来在生意上的失败。幸运的是,这天的集体梦疗结束了。

“那些希望参加公开讨论会的人请留在座位上,”管理部主任说,“梦疗活动现在结束。晚安。睡觉前千万别忘了服用‘抗瞌灵’! ”他补充了一句,好像这句他每天晚上要重复一遍的话是个大玩笑似的。

查理正朝他的方向挤来,想和他讨论今天早上的事,弗朗索瓦于是朝出口处跑去。他需要新鲜的空气。到了大街上,他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雨滴掉在他的舌尖上。他看了看天空中的乌云: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临了!很快雨就下大了,他觉得自己被一个潮湿的棉球裹在了里面。弗朗索瓦决定步行回家。干脆好好淋一淋!

要是在几个月前,他会留下来参加公开讨论会。他的多数同事都这么做。谈谈他们各自的梦,摆平一天的“战果”。现在,弗朗索瓦已经不再能够忍受这种精神压力了。

他停下来,靠在一座塑料建筑物的干净的墙上。墙上有一个不锈钢的檐,正好让他躲雨。在他前面是雨水组成的单调的水帘,被霓虹灯广告的五彩字母映照着,使他看不清大街上的情景。一座摩天大楼里灯火通明的无数窗户形似一个未来世界的大蜂房,蜜蜂在里面储存着电能。在黑暗中有两座互相独立的建筑物,夜瞌虫在它们四周转来转去:这些细小的微生物,夜间出动的垃圾!弗朗索瓦突然得到了一个启发:他的命运处在两种同样可怕的威胁之中。一方面,一个处于战争状态的社会借口保护你而宣称有权控制你的梦。在另一方面,夜嗑虫在时时刻刻寻找你的弱点来占据你的思想。

弗朗索瓦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反抗社会团体中的一员;他终于从人为的噩梦中出来了。他明白了一个结局:他必须按自己的意志来做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躲藏在梦疗室的一个黑暗角落里,等其他人都出发以后再自己开动助梦机呢?这个主意是如此显而易见,如此不可思议,他不由得想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除非……芸芸众生总是偏爱成群结队的行为,出格的想法永远是不受欢迎的!

公开讨论会仍在继续。弗朗索瓦溜进了梦疗室附近的厕所里。他记得里面有一个30公分深的小凹角,一些水电的管道就安放在那里。他爬上去后猫在里面,等待讨论会的结束。

几位他的同事朝厕所走来。

“我看查理是个吹牛的家伙,他的谋杀记录越来越走下坡了。当我两年前加入团体时,他每次都要被杀死两三次。现在一周里他才被偶尔戳那么一下。”

“这跟强奸一样。我记得,每个这样的晚上我都记得。我在走廊里追上一两个娘们,把她们一直操死为止。那些日子……”

随着他们的走远,其余的对话就模糊不清了。

弗朗索瓦一直等到确信已经没有别人后才跳出他的藏身地。安全灯使梦疗室笼罩在粉红色的光线中。他爬下通向梦疗室的短楼梯。这一切太简单了,简直不敢相信,甚至连如何操作这个设备的说明都用大字写得一清二楚。简单地说,你所要做的只是按下一个操纵杆,梦的大门便打开了。弗朗索瓦突然间害怕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他在发抖。这持续了好几分钟,接着他内心的反叛情绪还是占了上风。他启动了机器,一个人在梦疗室里坐了下来。

他还是感到紧张。他伸展了一下手脚,闭上眼睛努力放松。很快,梦境发生了:他是在家里,在自己的卧室里。

真是太幸福了!一次原发的、纯粹个人的梦终于来到了,没有人在周围干预他的脚本。事实上,也根本没有什么梦的脚本。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间里,享受着独自一人的快乐。环状台灯报告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整理好身旁那些平常使用的小玩意后,他很快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的梦是轻松、热情和平滑的。弗朗索瓦觉得浑身舒服:这是一个回忆过去的梦,是夜瞌虫没有来之前的那种梦,一个不担惊受怕的夜晚里所做的梦。他敢吗?他毕竟是在助梦机的控制之下,他的梦随时可以被打断。是的,他可以做他睡着的梦,三年来第一次熟睡了。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美丽也是最禁忌的梦。

弗朗索瓦闭上眼睛,开始进入梦乡,这简直比闪电还快。他以一种愉快的轻松感享受着它。几秒钟后,他睡着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叫醒他了。

查理将助梦机关了,轻声地说:

“可怜的杜图尔,不过,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吧。”

他走近他,注视着弗朗索瓦蜡状的身体——他永远地熟睡了。他现在是夜瞌虫另一个巨大活体中的一部分了。

就今天而言,你更必须选择你站在哪一边了,是为人类的社会而战,还是为梦幻的社会而战。

(白锡嘉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