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公司集团存在的理由和弊端

一、公司集团存在的理由

公司集团何以产生并得以快速发展？仅仅认为此举系公司为了扩大经营规模是不够的，因为公司为了扩大经营规模，不一定通过设立子公司、建立公司集团的方式而达成，单纯地采用引入新的生产线、增加经营网点的方式，同样可以达到扩大经营规模的目的。现实生活中之所以出现大量的公司集团，主要原因在于：

1．通过设立子公司，以便有效地减少公司财产风险。公司的独立人格，保证了通常由公司独立承担经营中的风险和责任。如果不通过设立子公司，而是单纯地扩大现存公司的经营规模，依据上述独立承担责任的原则，在需要承担责任时，公司的全部财产将根据需要全部用以履行债务。而通过设立子公司，由于子公司具有独立人格，在需要承担责任时，可以只用子公司的财产承担责任，履行债务，母公司作为股东，可以享受有限责任法律制度所带来的优惠。事实上，子公司在这里起到了“防火墙”的作用。因此，采用公司集团这一组织形式，通过设立子公司，可以使原有公司在扩大经营规模的同时，或者在保持原有经营规模不变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股东有限责任法律制度，有效地减少公司财产上的风险。

认可子公司独立的法律人格、从而使得母公司作为股东得以享受有限责任法律制度的优惠，并不具有必然性，而是具有盖然性。从法律规定上看，我国《公司法》（2005年修订）第14条第2款规定：公司可以设立子公司，子公司具有法律人格，依法独立承担民事责任。但同时在该法第20条第1款规定：公司股东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公司章程……不得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和股东有限责任损害公司债权人的利益；第3款则具体规定了相应的法律责任：公司股东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和股东有限责任，逃避债务，严重损害公司债权人利益的，应当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司法实践中，法院有时适用“揭开公司面纱”理论，责令母公司作为股东对子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但是，这种情形并不普遍。据学者研究，即使在美国，法院责令法人股东为其子公司负最终责任的比例也仅占被控案件的28%。

2.“合法”地降低税赋。利用公司集团的组织形式合法地减低公司的税赋，其前提是在不同的地区或者法域存在着不同的税法规范以供选择，换言之，在不同的地区或者不同的法域，其税收标准必须是不同的。事实上，一些先天地理环境不佳或者资源匮乏的区域，为了吸引外部资金投入，或者为了增加政府财政收入，往往凭借提供较低的税赋等优惠条件，吸引外部投资者前来设立公司。先前，这类地区或者法域被称为避税港或税收天堂（Tax Heaven）、税收绿洲（Tax Oasis）等，但自从1998年世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制定《恶性有害税收竞争标准》之后，这些国家或者法域不希望被称为Tax Havens，转而以“境外金融中心”（offshore financial center）自居。既然存有这类税收天堂，如果公司将其总部或者子公司设立于这些地区或法域，就可以通过采取适当运作手段，将整个集团的大部或全部利润转移到此，以便享受税收上的优惠。根据资料统计，仅2002年一年，到英属维京群岛注册的境外公司的数目就有5万多家，至此在这里注册的境外公司已经超过52.3万家。不仅如此，如果一国之内各地税收标准不同，也会刺激这种异地注册、设立子公司的行为。例如，美国联邦政府并没有制定单一的公司法，各州的公司法不尽相同，而且，允许公司发起人选择在美国任何一个州注册。上述例子从一个方面说明了美国公司集团较为发达的原因。

3．满足公司同其他公司分享利润的需要。当公司希望同其他公司分享利润时，购买其股份比购买其资产要明智的多。原因在于，购买股份的交易税要明显低于购买资产的交易税，购买股份还可以享受到购买资产所享受不到的其他税收优惠。如此，公司可以以较低的成本同其他公司分享利润，同时，又形成或扩大了公司集团，可谓一举两得。

4．满足公司部分营业引进外部资金的需要。当公司的部分营业需要引入外部资金时，如果不预先仅就需要引入资金的那部分营业设立子公司，而允许外部资金直接进入到原有公司，成为公司的新股东，则公司其他部分营业所产生的利润，也要同新的股东分享。如果仅就需要外部资金的那部分营业预先设立子公司，则投资者只能成为该子公司的股东，在股份结构设计较为理想的情况下，这些外部投资者还只能成为小股东。从而，在完全满足公司部分营业所需要的外部资金的同时，一方面保证了原有公司对新设公司的控制，另一方面，又切实维护了原有公司和股东的利益。

正是由于具有上述优势，公司集团才得以迅速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生力军。早在1982年，在美国1000家最大的工业企业中，每个企业就拥有48个子公司，仅美孚石油（Mobil Oil Corporation）一家，就拥有525个子公司；在英国，英国石油公司（British Petroleum）拥有1000多个子公司，联合利华（Unilever）拥有800多个；瑞士雀巢公司共拥有600多个子公司；在德国，有75%的股份有限公司采用了集团形式，有限责任公司中，约有60%采取了集团形式。有关资料表明，目前，全世界共有44000个跨国公司的母公司和28万个在国外形成的附属企业，它们控制了全世界1/3的生产，掌握了全世界70%的对外直接投资、2/3的世界贸易和75%以上的专利与技术转让。

二、公司集团的弊端

同其他任何事物一样，公司集团也可以在法律上带来一些弊端。澳大利亚学者海登（Hadden）将公司集团的弊端归结为以下几点：

1．集团控制手段，尤其是涉及连锁股东和董事的那部分，可被用以固化（entrench）作为大股东代言人的董事的管理职位，化解或消除源自于外部股东可能的威胁。

2．财务关联手段，尤其是集团内部得自由转移财产和责任、复杂公司集团结构的创设，可以被用来对股东或者债权人隐匿（conceal）集团成员公司或者作为一个整体的公司集团的真实财务状况。

3．上述两种手段，都可以被用来确保（ensure）控制公司的股东和董事事实上优先于（preferred）受控公司的股东和董事得到利益，并隐匿上述行径。

4．利用财务关联技术，通过安排，做到在形式上或法律上适用低税率，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利润最大化，以便避税。

5．由集团中特定的成员公司为特定的营业，结合财务关联手段，依靠有限责任制度，达到逃避对外部债权人所负债务的目的。

6．通过变换公司集团结构的复杂程度，规避法律。

海登的观点，基本上概括了公司集团所带来的公司法方面的问题，但并非公司集团法律问题的全部。事实上，公司集团还涉及反垄断法、合同法、劳动法、国际法等法域。上述问题的提出，对现行公司立法提出了挑战，也给公司集团的公司法问题研究提出了任务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