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肮脏的心
深夜十分，林子浩才艰难的起身，收拾起布袋里的散钱、展布，还有音箱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一个大袋子里。微驼着背向前走。
连续几日，他的双膝早已跪得红肿，关节之间的活动一时受限，一起身就踉踉跄跄的站不稳。就在几天前，母亲忽然因病住进了ICU，从未给自己买过任何保险的她，钱财近乎在一夜间散尽！那位所谓的好心人，仅仅给了他一万块后就消失不见了。
学校曾组织学生筹钱，家里也能借的亲戚那里都借了，然而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他学着曾经最反感的跪地要钱的人，到了最繁华的商圈，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向路人求救！没有尊严的在那里一跪就是一天。
有的时候会有人直接说他是骗子，有的时候会有人指着他的身膀，说他一个年轻人有手有脚怎么就这么懒，不靠自己的本事，想投机取巧，有的时候遇见曾经看见他就连呼吸都会停止的女孩子，投来嫌弃的目光，甚至有的女孩直接上前挑逗他。然而这些他都隐忍着不说话。唯独今日，一个女人从布袋里，将刚投进的一百元忽然拿走走人，她靠近时的愤怒气息，离开后身旁拉走的人背影是那般熟悉。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如果说有悔恨，那定是为了母亲对她所做的事。只是对方的意图并没有明显干预到美琴发挥成绩，却让自己深受罪恶的影响，伤了母亲的心，伤了许多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们，更伤了美琴与自己友情！
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渐渐缩做一团，消失在人潮中！
虽是夏日，他却感到一丝凉意，不禁收紧了背包。那不贴身的大包，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暖意，反而更感微凉。前方的路越来越模糊，双眼开始朦胧不清，一个踉跄，他摔倒在路旁，晕了过去！
醒来时，三五个穿着邋遢，一身臭着酸腐体味的中年男人伫立在自己身前。他被围得只能抬头看见他们的膝盖。还未等他理清这一切，一声闷拳直打向自己的右脸，紧接着后背三脚结实的踩在自己后背。他趴在地上无力的任由人踩踏着，嘴角沁出了几滴血，左脸直接贴着地板摩擦而过，一阵刺痛从全身上下各个角落传递到脑袋。
他们嘴里不停的吼着一句话“让你来抢我们的生意！”怒火燃烧着他们的双手双脚，一记又一记狠拳狠踢，让他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他只是下意识的将大袋子护到肚下，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弓着身子。几次趴下，几次艰难的弓起！
短短的十几分钟，来得是那般漫长！他双肘无力的撑在地上，早已红肿的膝盖滑着向肚下挣扎着支撑起来！无数次的趴下，无数次的艰难撑起！
若不是身前忽然出现的一个身影，或许自己真的要被打残了！
“上！”只听那女子冷冷的一声令下，身后十几个壮汉瞬时冲上前，喝退了方才的那几人！
他上下喘着粗气，右膝盖向胸前曲起，左手掌撑地，又踉踉跄跄的起了身。他拭了下眼角的血渍，眼睛却被血蒙得模糊起来。灯光打在那人的后背上，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纤细的身材，前凸后翘的身姿！
竟没想到是一个女的。他心里暗暗说着，从以往所得的信息中得知，她或许就是美琴曾经口中的好友，黑面手家族林孝义的亲外孙女了！只是她为何帮助自己，究竟有何用意？
“你，怎么会落魄成这样？”她慢慢的走近他的身边，右手食指捏着他高傲的下巴向下压去，“果然，人在江湖上混，不能仅靠他那张不错的皮相呢！”她放下手，呵呵的笑道，那声音仿佛从肺部向上挤压而出，通过了鼻腔，运着一股气挤压得笑声都变了形。
“你来帮我，只是为了嘲讽我吗？”他靠着身旁的树干站稳，将大背包背好，喘着大气说道。
“你说呢？”她转过身去说道，丝毫不顾身后人此刻脸上是何表情，双腿将迈向何处！
他正要抬腿向外道走去，却被身旁的十几个壮汉再一次团团围住。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她转过身，看着他沁着汗珠子，眼角青肿的脸庞道。
“我何时欠你钱了？”他虽知道如若黑面手的人说你欠钱了，哪怕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也定是“存在的”！他们甚至能够搬出一堆你不曾见过的证据来，哪怕到了法院，你都无法说清！但是他依旧忍不住要质问，只为争别人眼里屁都不是的一口气！
“过去，现在，将来！”她一字一顿的说着，“我说你欠，那将欠的是一辈子！”
“我知道了。拿我妈妈来威胁我，借我的手发照片出去的就是你！”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对美琴这般痛恨，痛恨到要以自己的手来伤害她！那时，自己和美琴曾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就不会连着几个科目都达一半就无法继续，他就不会失去美琴，母亲或许也不会生自己的气，不配合治疗而住进了ICU！
可是如今，自己已经铸成了大错，仅是为了给母亲动手术向那人拿钱，替她做了这不该做的种种！难道，真的一步错步步错吗？难道将来的自己竟要成为棋子，任人摆布了吗？难道，自己的心也将永远蒙上一层灰，而不得终？
听到他这么说，她皱着眉头，心有疑虑。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道：“你不是喜欢她嘛！难道，我不比她美吗？哼！”
看着他这般模样，她一股气由脚底生起，随即转过身去，呵呵的笑着说道：“一直以来，张贺和黄强明都在试图阻止你害林美琴的消息传到她耳边，可是，今日……”她故意顿了顿语气道“你在这跪着筹钱，她小姨有没有管住她那张嘴，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你或许想，知道就知道了，那又如何，我却想告诉你的是，不出三天，你还会做更对不起她的事！”
“不止你，还有黄强明，还有张贺，我要让那些所谓爱他的男孩，都通通和你一样，亲手毁了她！”
“你做梦吧！我是不会再受你摆布的！”他大声的吼着，用尽力气的吐着这句话。声音在空旷的街上发出了回想，仿佛这亦是一种有力的恢复！
“你可别忘了，你那住着ICU的妈！”她笑着说着：“哼！放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们！你应该开心才对！走！”不等他回应，他们一行人就上了三辆车。她开着车窗对外说道“你没多长时间了……”说完，她一个挥手向前的手势，车就迅速的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心里更无解的是，为什么她要来告诉自己，她将要对美琴做的一切呢？是为了前来炫耀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别的阴谋！之前仔细的隐瞒自己的所为，而如今为何开始光明正大的亮出自己的身份？
狗急了还会跳墙，那她呢？是不是被逼什么逼急了？
他一步一瘸的向前走着，前往医院的方向，却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
“跪下！”这是林孝义第一次对自己疼爱的孙女进行家法！虽说，黑面手家族势力庞大，但是一向来谨小慎微的做着江湖的事！他虽知道外孙女是为了肖宇那小子才做下了这许多事，但是他也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这个宝贝外孙女差人绑了她，甚至借着林子浩的手小小的“惩戒”了，害自己外孙女不开心的女孩子！但是今夜看来，她现在却是逞一时之快，随时都有可能翻船！作为教训，他让林美丽跪在祠堂前思过！
“知道错了吗？”六个小时后，他听家仆汇报，她竟然一直跪着，连眼睛也很少眨一下，丝毫没有偷懒的意思！本想让她主动承认错误，却见她这般硬气。他看了又生气，又心疼！从未想到自己懦弱痴情的女儿，竟带出了她这样性格果敢，却同样痴情的女儿来！
她的脸颊僵硬，双唇紧咬，丝毫不愿退一步！
“我没错！”她无力的挤出这几个字。
“我从前怎么教你的，做人要谨慎，要小心！”
他扶着她的身子起来，叫人拿了软垫坐下。一边亲手给她敷药，一边不断的叹息着：“你很久没去看你的母亲了。去吧，天亮了就去！”
这是他第一次指着让自己去看她那位早已失心疯的母亲。为何是今日呢？
十几年前的今天，她亲眼目睹父亲带着小三来家里羞辱母亲，将早已抑郁已久多次求死的母亲折磨得不成样。她隐忍着不说话，烧了哪壶开水，那一泼，从此，她再未见到那无情的父亲。
曾几何时，她也曾想着和别的人一样，有一个爱自己的父亲，一个温暖的家，可是她出生后，却见的只有不断暴打自己母亲的男人，不断羞辱自己母亲的畜生！也正是那时，肖宇的出现才让她相信，并非所有的男性都第那般狠毒！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自己早已遍体鳞伤的心，带着自己在小区里玩耍，甚至让他的父母为自己庆生！那时候多么的美好，如果一切都还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
如果不是林美琴，肖宇哥就不会忽视自己，不陪自己玩耍，自己也就不会变成这样！她握紧的双拳，捶在墙上！
靠南边的窗户边上，靠着输液却早已不愿进食的母亲，望着窗外发呆。护士耐心的为她的母亲挡阳光，换营养液，陪她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或许同病相怜，她才以威胁的由头，为林子浩的母亲交了手术费！这在她肮脏的心灵深处，或许还存有半分善意！
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早已不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