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本书的底稿是计伟的博士学位论文。经过五六年的修改,争取到社科基金后期资助,就要在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希望我写个序。
计伟是我的博士,我自然是非常乐意为之。可是,五六年过去了,对论文中的内容已经有些记忆模糊了,就让计伟寄了一份新稿来。空暇时翻看纸本,感觉很奇妙。也许,指导论文时紧张忙乱,注意力又放在了大的框架和理论论述是否合理上,没有细细体味例句,所以这份奇妙那时没有体会到。闲暇时看,细细地品,感觉真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中古,重新从时间隧道中走过,听不同时期的古人说话,有说农事的,有谈政务的,有吟诗拍曲的,还有讲各种新闻轶事的。时间隧道上一路听过来,几个原来的名词动词变成了各有自己特点的名量词。每个名量词产生的过程那么地不同:有的涉及字形不同、义项有交叉的另一个同音字(窠/科),有的是根据字义利用形声原理另造了新字(棵);有的在其名词阶段的所指到量词阶段已经不是外显可视特征(如“根:两根长竿/几根头发”),并且在其演变为量词的过程中逐步完成了语义重塑(如“根”所分类的长条状物,既可以是如树般“硬而直”的,也可以是像草般“软而曲”的);还有从动词来的名量词、从并列结构的双音词来的名量词等等;个个都是那么有趣。还有,一些量词现在的意义和搭配,经计伟细细地剖析,才发现其中的肯綮,比如“一副球拍”通常是两只相同的球拍,“一副手套”是花色/质料/大小/肥瘦相同但拇指方向相反的两只,“一副口罩”又是两根绳子和一片纱布加工成一体的“一个”,那么,什么是“一副”?计伟给你分解。所引例句“政和中大傩,下桂府进面具。比进到,称‘一副’,初讶其少。乃是以八百枚为一副,老少妍陋无一相似者,乃大惊。”用来体会什么叫“一副”,令人拍案称绝。
至于最后的理论总结,当然也有发前人所未发之创新,倒没怎么感动我。总觉得,以前好像界限还比较分明的“隐喻”和“转喻”,现在的国外学者,都称之为“隐喻”的有之,都称之为“转喻”的也有之,区分两者但定义和界限与传统不同的也有之。此种种不同的理论,在各自的框架中似均可“自洽”;但终不及论文讨论的特点分明的个案,个个有大量不同历史时期语料,有独具只眼的剖析,读来更加有趣。
计伟来读博士之前,已在高校工作,参加其他老师的项目研究量词也有几年了,我则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研究。为什么会收他做博士呢?实际上,计伟报考的是陈保亚老师,考的成绩相当不错。可是,保亚老师有另外两位报考者考得更好,且研究方向与老师一致。我呢,有一位研究方向与我相同的报考者,成绩比计伟稍差一点点。按照规定,他们三位肯定能入选,而计伟要落选。我感到这个结果不够公平,恐怕会影响到外校考生报考的积极性。于是我和保亚两人商量决定,问问计伟是否愿意调剂到我这边,这样这四位报考者就可以都上来——计伟同意了。
说来惭愧,由于研究方向的不同,计伟在读四年中几乎对他没有任何的指导。好在,我们教研室的董秀芳老师在这一方面颇为内行,给了计伟不少帮助。好在,计伟勤奋,自己十分努力。除了入学前的积累,博士期间又尽量多地阅读国内外文献,利用更多的语料库分析更多的名量词,写出不少新的研究成果。他临近毕业时,我听我的一位从语言对比和二语习得的角度做“把字句”研究的韩国博士生说,当她需要中国学生帮助修改论文时,计伟是最认真、帮忙最多的。这使得我对计伟又有了新的认识。那时我就相信,以他的勤奋和无私,毕业后一定会有好的发展。
果然,博士毕业来到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后,计伟积极参加郭熙教授有关东南亚华语的课题,在进一步开拓自己研究领域的同时,研究视野和能力都大有提高。这方面的新成果,计伟也多次与我分享。感谢计伟不断带给我的惊喜!
王洪君
2016年7月22日于北大承泽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