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六 对绝对河流的把握。——四重意义上的感知
这里所涉及的客体是必定在构造着自身的时间客体。感性的核心(无立义的显现)是“现在”,而且是刚刚曾在和先前还在,如此等等。在这个现在中同时还有现在被意识到的滞留,这个滞留是指延续的所有阶段的过去现在的滞留。每个过去的现在都以滞留的方式在自身中隐含着所有先前的阶段。一只鸟刚刚飞过充满阳光的花园。在我刚刚捕捉它的相位中,我找到时间状态的过去映射的滞留意识,每个新的现在的情况都是如此。但每个相位的时间尾本身是某种回坠到时间中并具有其映射的东西。每个现在的整个内容都坠入到过去之中,但这个坠入不是一个直至无穷地被再造的一个进程。鸟的位置变化了,它飞走了。在每个新的状态中都有先前显现的余音(Nachhall)附着于它(即它的显现)。但在鸟继续飞的同时,这个余音的每个相位都在减弱,因此,在每个跟随的相位中都包含着一个系列的“余声”(Nachklänge),而我们所具有的并不是一个由各个接续相位组成的简单序列(例如每个现时现在连同一个相位),而是我们对每个个别接续相位都具有一个系列。
因此,每个时间显现都根据现象学的还原而消融在这样一条河流中。但我自己却不能重又感知所有这些都消融于其中的那个意识。因为那样的话,这个新的被感知之物就将是一个时间之物,它回指向这样一种构造意识,如此以至无穷。故而有这样的问题产生:我究竟从哪儿知道这条构造着的河流。
根据至此为止的阐释,对时间客体之描述(以及构造)的阶段是这样的:
1.在通常意义上对经验客体的感知:它们在那里,如此等等。
2.在现象学的考察中,我把客体当作现象,我朝向感知,朝向处在相关性中的显现和显现者。现实的事物是在现实的空间中,持续着并且在现实的时间中变化着,如此等等。感知的显现事物具有一个显现空间和显现时间。而显现本身以及所有意识形态重又具有它们的时间,即在现在—以后的形式中它们的现在和它们的时间延展:主观的时间。
在这里必须注意:感知客体在“主观时间”中显现,回忆客体在一个回忆的时间中显现,想象客体在一个想象的主观时间中显现,被期待的客体在一个被期待的时间中显现。感知、回忆、期待、显现、判断、感情、意愿——简言之,所有是反思客体的东西,都显现在这同一个主观时间中,而且是在这同一个时间中,感知客体便显现在这个时间中。
3.主观时间在绝对无时间的意识中构造起自身,主观意识本身不是客体。让我们现在来考虑,这个绝对意识是如何被给予的,我们具有一个声音—显现,我们关注这个显现本身。就像这个(被事物地想象地)提琴声,这个声音—显现就具有延续,而在这个延续中具有其不变或变化。我可以关注这个显现的任何一个相位:显现在这里即是内在的声音或内在的声音运动,撇开它的“含义”不论。但这并不是最终的意识。这个内在的声音“构造着”自身,即:随着各个声音—现在,我们也具有声音—映射,而且在这些映射中展示出从属于这个现在的各个声音—过去的片段。我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关注这个系列。例如在一个旋律那里,我们可以使一个瞬间停滞,并在其中发现过去声音的回忆映射。显然,这也适用于每个个别的声音。而后我们便具有内在的声音—现在和在其系列或连续性中的各个内在的声音过去。但我们此外还应当具有下列连续性:对现在的感知和对过去的回忆,而这整个连续性应当本身就是一个现在。事实上,在生活于对象意识之中的同时,我从现在点出发去回顾过去。另一方面,我可以将这整个对象意识理解为现在并且说:现在。我捕捉这个瞬间并且把这整个意识理解为一个聚合(Zusammen)、一个同时(Zugleich)。我刚刚听到一个长长的哨声。它就像是一个拉长的线条。在每个瞬间我都停住,并且这线条由此出发而拉长。对这瞬间的观看包含了一根完整的线条,而这线条意识被理解是为与这个哨声的现在点是同时的。因而我在多重意义上具有感知:
1.我具有对汽笛声的感知或毋宁说对哨子的哨声的感知。
2.我具有延续着的声音—内容本身的感知,以及对在其延续中的声音进程的感知,姑且不论它被编排到自然之中。
3.对声音—现在的感知以及同时对与此相连的声音—刚刚—曾在的注意。
4.对在现在中的时间意识的感知;我关注这个哨声的现在—显现或一个声音的现在—显现,并且关注一个如此这般地展开到过去之中的哨声的现在—显现(在这个现在中,一个现在—哨声—相位和一个映射的连续性显现给我)。
在这些感知的最后一类感知方面有些什么样的困难呢?当然,我具有时间意识,同时它本身并不是客体。而如果我使它成为客体,那么,它本身重又有一个时间位置,而如果我一个瞬间一个瞬间地跟随它,那么,它就具有一个时间延展。毫无疑问,这种感知是有的。一个捕捉着的目光可以像关注声音相位的河流一样去关注这些相位在显现的现在中——事物性—客观性的东西便在这个现在中展示自身——的连续性,并且重又关注这个瞬间连续性的变化连续性。这种“变化”的时间是与客观之物的时间同一的。如果这里所涉及的例如是一个不变的声音,那么这个内在声音的主观时间延续就与显现变化的连续性之时间展开是同一的。
但这里是否有一个极为奇特的东西?当我们无法设想一个不变的、一个不变地被充填的延续时,我们怎么可以在本真的意义上谈论一个变化?没有什么可能的不变可以与各个显现相位的持续河流同日而语。
在原初的河流中没有任何延续。因为延续是一个延续着的某物的形式,是一个延续着的存在的形式,是一个在时间系列中的同一之物的形式,这个时间系列作为这个同一之物的延续而起作用。在像暴风雨、流星运动等等进程中所涉及的是延续客体的统一变化联系。客观时间是“持恒的”(beharrlich)对象、它们的变化与在它们那里发生的其他进程所具有的一个形式。因而“进程”(Vorgang)是一个以持恒性为前提的概念。但持恒性是一个在河流中构造起自身的统一,而这河流的本质就在于:在它之中不可能有任何持恒存在。处在河流中的是体验的相位和相位的持续系列。但这样的相位不是持恒的东西,同样,持续的系列也不是持恒的东西。当然它也是某种类型的对象性。我可以将目光朝向河流中的一个凸显的相位或朝向河流的一个片段,并且在重复的当下化中认同它们,一再地回溯到这同一个东西上并且说:这个河流片段。而对于我能够以特有方式认同为同一条河流的这整条河流来说,情况也是如此。但这种同一性并不是而且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持恒之物的统一。在持恒性的本质中包含着:持恒者可以或者不变地或者变化着地持恒。每个变化在观念上(idealiter)都可以过渡为不变,每个运动都可以过渡为静止,反之亦然,质性变化过渡为不变。而后延续便为“这同一些”相位所充实。
但在河流中不可能出现一个非—河流的部分。这河流并不像客观的河流那样是一条偶然的河流,它的相位变换永远无法停止,并且过渡为始终相同相位的自身构造。但这河流不也以某种方式带有持存的东西(Verbleibendes)吗,即使这河流的任何一个部分都无法转变为一个非—河流?持存着的首先是这个河流的形式结构,这个河流的形式。就是说,流动不仅仅是流动,而是每个相位都具有一个完全同一的形式,这个稳定的形式一再更新地为“内容”所充实,但这内容恰恰不是外在地被纳入到形式之中去的东西,而是受到合规律性形式的规定,这种规定只是在于:这个合规律性并不单独地规定着这个具体之物。这个形式在于:一个现在通过一个印象构造自身,而与这印象相联接的是一个由诸滞留组成的尾巴和一个由诸前摄组成的视域。但这个恒久的形式却承载着一个持续转变的意识,这个意识是一个原事实(Urtatsache):印象向滞留的转变的意识,同时始终一再地有一个印象在此;或者就印象的内容而言,对此内容的转变的意识,同时这个刚刚作为“现在”被意识到的东西则变异为“刚刚曾在”的特征。
因而我们在做此理解时——正如我们此前已经暗示过的那样——面临着这样的时间意识的问题,在这个时间意识中,声音—显现的时间意识的时间构造着自身。
如果我生活在声音—显现中,那么这个声音对我在此站立,而它具有它的延续或变化。如果我关注声音—显现,那么这个声音—显现便站立于此并具有它的时间展开、它的延续或变化。在这里,声音—显现可以意味着不同的东西。它也可以意味着对现在、刚刚等等映射的连续性的关注。现在这个河流(这个绝对的河流)应当重又成为对象,并且重又具有它的时间,即使在这里也重又需要有一个构造着这个客体性的意识和一个构造着这个时间的意识。原则上我们可以再次反思,并且如此,以至无穷(in infinitum)。可以在这里证明这个无穷倒退是无害的吗?
1.这个声音延续着,在一个相位的连续性中构造着自身。
2.在这个声音延续期间,或只要这个声音延续着,在这个延续的每个点中都包含着一个从相关现在开始进入到渐渐模糊的过去之中的各个映射串(Serie)。因而我们具有一个持续的意识,在这个意识中的每个点都是一个持续的连续统。但这重又是一个我们可以关注的时间序列(Reihe)。于是游戏重新开始。如果我们固定住这个序列的某一个点,那么,似乎就必须有一个与各个过去序列的串相关的过去意识从属于此,如此等等。
即使这里没有进行直至无穷的反思,并且根本不需要进行反思,却必定会有这样一种东西被给予,它使这种反思得以可能,并且看起来原则上至少是直至无穷地得以可能。而这便是问题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