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严格掌握语汇学的语类划分标准
过去编写的综合性语典大多不标明语类,谁都知道这是一件难干的活儿,无论用什么标准都会有一堆摆不平的问题。因为当时还没有一个比较科学的语汇分类标准。用引述语、表述语、描述语,以及是否“二二相承”的特点来区分歇后语、谚语、惯用语和成语,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掌握,类别之间较少纠葛。可是,真正要把这个理论用于实践也并不十分简单。可以用四部大辞典的例子,来证明有强调严格掌握语类划分标准的必要。从形式上看,成语是二二相承的四字格,应该比较容易辨认,实际上它与各类语都有混淆。如:《中国俗语大辞典》(新一版)收了“鬼迷心窍”(惯)、“假戏真做”(惯)、“乐不可极”(谚)、“夜长梦多”(谚),第一条是念读音节上二二相承的描述语,第二条是语义结构上二二相承的描述语,第三条是念读音节上二二相承的表述语,第四条是语义结构上二二相承的表述语,它们都应该划入成语,《中国成语大辞典》(袖珍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收录。《中国歇后语大辞典》(新一版)收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省作“八仙过海”)、“鸡飞蛋打——一切都完”(省作“鸡飞蛋打”)、“泥牛入海——永无消息”(省作“泥牛入海”)、“蚍蜉撼树——不自量”(省作“蚍蜉撼树”)、“水中捞月——一场空忙”(省作“水中捞月”),这些省作形式也都是音节或结构上二二相承的描述语,属成语,《中国成语大辞典》收录。
谚语和惯用语是最容易混淆的,《中国惯用语大辞典》和《中国谚语大辞典》所收的重复条目有一定数量,其中虽然有一些是兼类之语,可以同时收入两书,但多数情况还是对语境中的描述性和表述性辨认不清,包括兼类的语目例句往往用错。如《中国惯用语大辞典》“打断骨头连着筋”用田东照《龙山游击队》之例,描写两者关系密切,立目不误。《中国谚语大辞典》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作为“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副条,主条讲一家人骨肉相连,利害相关,是谚语,但副条用冯德英《山菊花》之例,描写兄弟俩关系密切,是惯用语。此是将字面接近的惯用语误作了谚语的副条。“大事不好,小事不了”,两书同用《十把穿金扇》之例,细味文意,劫囚车和全家遭斩并不能区分为大事、小事,语意还是描写状况的糟糕,不含大事处理不好影响小事的意思,当属惯用语。“鹁鸠树上鸣,意在麻子地”,两书都用《太平广记》所引《传奇》例,故事说一天晚上斑特处士、斑寅将军同访秀才宁茵之居,席间两斑起了争执,宁茵为吟曹植煮豆燃萁诗,斑寅以鹁鸠谚回答之,意思你表面夸诗句,实际指的就是我们。《中国谚语大辞典》还引了《全唐诗》卷八七七的异文,《全唐诗》该卷都是谚语,如本条前是“蝉鸣蛁蟟唤,黍种糕米断”,后是“鸬鹚不打脚下塘”,都是关于动物习性的谚语,该语被《中国惯用语大辞典》误收。“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中国谚语大辞典》作“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副条,《中国惯用语大辞典》反之。根据所有用例都是描述语,当作惯用语。
歇后语在形式上分为前后两部分,看似不易和他语混淆,其实不然。前文所说《中国歇后语大辞典》(第一版)为惯用语“栗子花生一盘端”误添后语,作为歇后语收入,就是一个例子。又如:“馒头里边包豆渣——旁人不夸自己夸”,仅刘江《太行风云》一例,前后语构不成引注关系,刘江也没有使用破折号,前句指外表好看内里不行,就如“绣花枕头一包草”,是惯用语,后句表示这么差劲还要自夸,作者不过将两句话押了韵,并不是将它们连作歇后语。“泥佛劝土佛——自顾”引《金瓶梅》一三回:“吴月娘听了,与他打个问讯,说道:‘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日不着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词话本有一个注释:“泥佛和土佛是一回事,泥佛劝土佛,喻谁也帮不了谁,不如自顾。”此注就语境言,无误,但作者受其误导,将“自顾”看成了后语。“泥佛劝土佛”与“自顾”没有引注关系,是一个惯用语。《中国惯用语大全》上编收“泥菩萨劝土菩萨”,有副条“泥佛劝土佛”,下编收“泥佛劝土佛”并用《金瓶梅》例。《中国惯用语大辞典》收“泥菩萨劝土菩萨”,用丁玲《母亲》例,例中没有类似“自顾”的字样。这几个都是歇后语与惯用语混淆之例,分清两者区别的关键在于,看前后语有没有引注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