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古希腊罗马美学是西方美学史的光辉开端

古希腊罗马美学是西方美学史的光辉开端。这里包含了以下几层意义：第一，它开拓了美学这门学科的研究领域；第二，它确立了美学的基本概念和范畴；第三，它提供了美学研究的基本原则和方法；第四，它阐发了孕育着后来许多重要理论体系的胚胎的观点和结论。开端常常不只是开端，也是一种规范。最原始的东西往往因为它的古老质朴和幼稚，反而对人们有巨大的吸引力，甚至成为许多意想不到的伟大成果的灵感的源泉。古希腊罗马美学就是如此。可以设想，如果没有古希腊罗马美学，后来的许多著名的美学著述便不可能产生，西方美学史也将是另一种面貌和形式。

古希腊罗马美学还没有形成独立的学科，但是按照人们理解所应触及的对象和范围，美学都触及了。美、审美活动、艺术创作、艺术鉴赏诸方面中，唯一没有做详尽考究的是审美活动，但就是这方面也还提出了不少饶有启发性的观点。

古希腊罗马美学在对审美及艺术现象进行初步概括的基础上，确立了美学的基本概念及范畴。其中有三类：一类是美、丑、悲剧、喜剧、崇高、滑稽等，反映了审美和艺术活动中最基本、最本质的一些关系，具有极普遍的概括性和适应性，因此经过一千多年的研究实践已经稳定下来，成为美学的主要范畴；一类是和谐、匀称、秩序、整一、理式等，与当时特定的物质与精神实践有比较紧密的关联，但在一定意义和一定范围内也还具有普遍性价值，历史上常常为各个不同美学流派所沿用；再一类是模仿、逼真、灵感、想象、净化、情节、性格、形象、节奏、和声、高潮、结局等等，主要概括了艺术实践中的一些特征和规律，这些概念或范畴后来也大部分被继承下来了，只有个别的被改造或被扬弃。翻开西方美学史就可以知道，其中所经常运用的概念与范畴几乎都是从古希腊罗马美学中采撷来的，这说明，西方美学史上的各种理论体系无一不是建立在古希腊罗马美学对审美及艺术活动所做的初步概括的基础上的。

古希腊罗马美学在研究方法上做了许多有益的探索。赫拉克利特最初把素朴的辩证法带进了美学。此后柏拉图运用苏格拉底式的论辩方法，以相互质疑和驳斥的方式，深入地考察了构成美的本质的各种矛盾及其侧面。亚里士多德更利用生物学成果，把美的发展与自然的进化联系在一起，论证了美的发展变化的客观性质。这些探索在美学史上无疑都有开创性意义。当然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美学是涉及面最多最广的一门科学，尤其需要有辩证唯物主义的指导。

古希腊罗马美学阐明了许多重要观点，这些观点成为后来一些美学理论体系的渊源。比如在美的问题上，它涉及了美的客观性与主观性的问题、物质性与精神性的问题、绝对性与相对性的问题等等。大多数美学家主张美是客观的，但也有人主张美是主观的；大多数美学家认为美存在于客观事物之中，个别人认为美超脱于具体事物，是一种“理式”。再比如，在艺术的本质及起源问题上，它涉及艺术与自然间的关系、艺术与社会生活的关系、艺术与艺术家的关系等等，比较普遍地肯定艺术起源于对自然的模仿，但也提出了艺术产生于奢侈、产生于游戏的观点；在审美活动问题上，天禀说是占统治地位的，早期流行的是“内外感应”说，以后又出现了“回忆”说，亚里士多德在谈到一般快感时又提出了一种“自我觉识”说。尽管这些观点大多没有得到充分阐发，但是在当时和之后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在西方雄霸了一千多年。其实不仅是《诗学》，整个古希腊罗马美学一直都是被当作经典看待的。中世纪在美学上占统治地位的是普洛丁创立的新柏拉图主义。文艺复兴包含着美学的复兴，对古希腊罗马的美学典籍，特别是《诗学》《论诗艺》等的考订、诠释成为一种社会风潮。许多艺术家，比如委拉士开兹等，把亚里士多德的书高置在自己的书架上，把这看作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标志。英国作家乔叟曾这样描写他的学生：“他榻上有二十本书，有的黑，有的红，都是关于亚里士多德和他的哲学。”达·芬奇、塞万提斯等对古希腊罗马美学更是做了精湛的研究，他们把美是客观的、人的审美活动是理性活动、艺术是对自然的模仿等等奉为自己的信条，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艺术要师法自然，“做自然的孙子”和“创造第二自然”的主张。17世纪法国理性主义美学也是以追随古希腊罗马相标榜的，这就是所谓的新古典主义。它的主要理论代表布瓦洛仿效贺拉斯将自己的著作题名为《诗的艺术》，并告诫人们不要背离亚里士多德、贺拉斯等制定的原则，不要忘记遵循自然和理性。17、18世纪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博克、荷加兹等继承了古希腊罗马的美是和谐与整一说，进一步分析了构成美的诸经验性特征，比如纤小、娇柔、光滑、变化、一致等等，同时在亚里士多德的审美感官说基础上探讨了审美活动与认识活动、功利活动的区别。18世纪德国美学家及艺术史家文克尔曼在对古希腊罗马艺术做了长久的研究后，写出了一部很有影响的著作《古代艺术史》，对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审美理想及艺术特征做了新的概括和描述，从此在德国开启了重新学习认识希腊罗马古典美学和艺术的风气，席勒、歌德、黑格尔都受到了这种风气的影响。席勒把他的研究成果写进了《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里。歌德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提出了美是事物自然和健全的发展的观点。黑格尔则在柏拉图的理式说基础上，详尽地阐发了美是绝对理念的感性显现的观点。19世纪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的美学主要是在德国古典主义美学的熏陶下发展起来的，但车尔尼雪夫斯基对柏拉图也还是十分推崇的，他主张现实美高于艺术美，认为艺术是生活的代用品，这个观点不能不说是受到柏拉图的影响。总之，可以说，古希腊罗马美学是一个取之不尽的思想宝库，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个美学家及美学流派没有从这个宝库中得到启发和教益，而且，即使在马克思主义美学诞生以后，古希腊罗马美学也没有失去其借鉴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