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雨骤至
君问归期未有期，一夜满城风雨疾
澂澈一行人便留在卜馆之中，与卜算子同住，少有出行之时。几个人都能明显的感受到行人渐渐稀少了起来，原先熙熙攘攘的街道，拥挤的摊位，现在都变得有些萧条起来，涹荔城的人都有感受到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少明白人都清楚，暴风雨就快要到来了，这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很多人也无法左右。
涹荔城中司空一家独大已经并不是什么秘密，或许是因为与掌权太久，因为没有什么竞争力，所以越发腐朽骄纵。在乱世之中被卷入这样的漩涡，其实倒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很多人都是心照不宣，再加上都是自顾不暇，也没有谁有心思来管，而绝大多数想管的，却又没有这个力量，这件事也就被这样搁浅。
见到卜算子的时候，澂澈才明白外面所说的玄九道尊不问世事的说法是不靠谱的。从他在涹荔城布局就看得出来他对于这里还是有一番谋划的。不然作为昆吾山碧云宫创始者，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于此同时，还不靠谱的有玄九道尊的修为，虽然他故意隐藏了修为。但是澂澈还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了道圣中期的修为，不善争斗自然是一句空话，毕竟活了那么久，谁不会经历一些波浪呢？
没过多久，城门也关了，原先守卫成本的那些守卫也不知撤到了什么地方。城里也都是关门闭户，街道上再也没有行人，彻底空旷了起来。这里的暴风雨一经酝酿到了极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在这种气氛下最紧张的就是张亦凡了，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回去避风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了。但是看到其余几个人都没有这种想法，自己也明白，这个时候出去一个不小心就被浪打没了。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在这里，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被波及进去。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想要试探一番。
“大哥，我发现这城里风声，最近是会有些不对。可是要发生什么了么？”张亦凡小心翼翼地对澂澈说。还好，他本来就很紧张，也不用多加掩饰。
卜算子是坐在上度的，澂澈他们自然是坐到侧席上，张亦凡选择在这里问，不免也存在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当然，他本人现在也是十分紧张的，这种危机已经算得上是生死攸关。澂澈听到他这话，自然是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对卜算子行了一礼，拱手问道：“最近城中似乎动静不小，在先生看来，这里的百姓能否躲过这一劫？”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能否都得过这场劫难，最终还是要取决于他们自己。”卜算子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那在先生看来，我等可否避祸？”
“水行不避蛟龙，渔之勇也；
陆行不避兕虎，猎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勇之大者也。且夫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也！”卜算子听见澂澈这么问，于是神态悠然地答道。
“余在书中亦有所闻，未尝有所见，世上安得有此人哉？”澂澈听到他这么说，也不禁出声问道。
“老朽在山中市井，也未曾有所见。但想必既有所载，也当有其人！”卜算子略加思索。
听到他这么说，几个人也不好再问。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吧，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山雨欲来墨云低，可怜草木头更低。很大程度上来讲，人藏身户牖之间，兽鸟之藏于穴巢，其实也是没有多大意义，至少在安全保障这方面来说并没有多高，更多的可能只是心理安慰。
与此同时，涹荔城城主府，内外森罗林立，戒备森严，所隶属的精英力量都聚结在这里。越是靠近中心，防卫就越是严谨。而此时的城主府密室内，城主筚菡正在与一个黑衣人进行一番密谈。只见他罗喉稀疏骨耸高，方面浓眉睁目琤，纵使生得虎背熊腰，穿着金丝紫袍玉冠，给人的感觉却也不怎么自在。至于那个黑衣人，隐约约之间，只看得到大致的轮廓。当然到了这个境界变化易形之术却是不少，这个也不一定当得真。
“尊使，此事事关重大，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就目前的布置而言，不是贵方有几分把握？”城主筚菡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说道。虽然嘴里说着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讲话的语气显得极为凝重。
“筚菡城主，不必疑虑，我们的实力，相信你是清楚的。你我是合作关系，既然敢动手，必然是有十全的把握。”那黑衣人听到他的话语，不由傲然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不过玄九的那个老东西虽然不怎么露面。据说是在闭生死关，要突破到道圣境界。可是他那得意弟子霄獒却已经突破到了道尊后期，加上碧云宫中也有不少道境强者，圣人之流更是不计其数。我们在这边动作太小，也不可能会引起那边的注意。正因为这个，我才心有所虑！”涹荔城城主筚菡陪笑着说道。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就没有碧云宫了，他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至于玄九那个老东西，早就已经应劫了。”那黑衣人阴测测的说道。
“而且你也应该明白你没有别的选择，顺者昌，逆者亡，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你现在不过只是道王级别的修为，说实话，对于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要不是看你这些年来也还算孝敬，这种好事恐怕是轮不到你来做的。”黑衣人语气一变，道尊后期修为暴露无遗态度强硬了起来，。筚菡头上不禁一阵冷汗，低头称是。
“哼，你好自为之吧。”黑衣人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筚菡也不知道，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低头不语的时候，有一道声音从密室后面传了过来。
“他走了！”
这道声音虚无缥缈，行踪不定，却又显得有气无力。但是筚菡听到这句话，头却低得更甚，已经几乎贴到了地面之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道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那样虚无缥缈，筚菡却浑身颤抖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知…知…知道……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我们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呢。”那道声音充满了亲和力，仿佛真的有多感谢他为他们着想一样。
“不…不…不敢，我…我万万不敢这么想。”筚菡说话依旧断断续续的，仿佛受到了多大惊吓，老是回不过神来。
“不要紧张嘛，我们不仅是盟友，而且是朋友，不是么？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要以为就我们受了多大损失一样，鸿钧道子虽然不在了，但是他太一也没活着。不仅如此，当初设定的十大妖神已经相继陨命。那群畜生也就是嘴上叫嚣而已，要真动起手来，它们恐怕是要从这洪荒除名了。”听他的声音里面除了有一丝兴奋在里面，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也没有刻意去说那些人是如何陨落的，似乎是有一把这个悬念留给筚菡！
当然，筚菡也没敢去想。这些已经不是他能够涉及到的东西。现在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在谁的手里攥着，自然也是没有精力去操这份闲心。
后来的那个神秘人在说完这句话也就消失了，但是筚菡却瘫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不知是怕那些人突然回来，还是怕有别的人没有来。密室的墙上的玉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隐隐约约传动的是道境五阶的防御阵法，磅礴的能量隐藏其中，但是却无法为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给他的心灵带来一点点藉慰！
那个神秘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行踪足够隐秘，带着几分自得，从虚空之中悄然离去。却不知道在城市中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一座卜馆，有两个人将他的行踪看的一清二楚。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卜算子与澂澈，卜算子在此布局已久，想要窥探到这些东西不是问题。那个人虽然修为较高，但也不算高的离谱，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澂澈就更不用说了，别的不说，光他这份修为就足以称得上是洪荒第一人，想要了解这些东西，自然不算太难。
“原来是个道圣圆满的家伙，看来那群人最近倒还真是闲不住。且看他们有何图谋，我不在这里，还则罢了，既然我在这里，那他们便做不得太出格的事情。”澂澈不由的在心中想。
卜算子案前的蓍草已经拾去，摆上了一盘棋局。上面的棋子密密麻麻，就宛如夜色下的星空。卜算子时不时看向棋盘，没有了平时那样的淡然和镇定，显然，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极为重要。
即使那个神秘人离开以后，卜算子也没有放弃对涹荔城筚菡监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一定要谨小慎微，三思而行，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稍有差池，便万事俱休，因此，他绝对不能大意！就在卜算子快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的时候，新的情况又出现了。
筚菡还是匍匐在密室中，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裳，但是他却来不及在意。他还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弹，生怕自己有招惹到什么人，似乎是再也受不起什么惊吓了。过了许久，他渐渐地平静下来，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有一个旷野雄壮的声音传过来，语气有几分豪迈之姿，但他的话却带着几分警告的语气。
“本来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应该插手的，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不管你们怎么折腾，但是有些事，却不能做的太出格。既然是底线，那便不容逾越、挑衅、践踏，否则，不只是我，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这个声音很短，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丝毫的试探，语气却很坚定，铿锵有力，任谁都会明白，而不会心存疑虑。筚菡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基本肯定的说：“请你放心，我涹荔城虽然不成气候，却也不至于那般行事。”
“嗯！希望如此。”
这一段声音消失之后，密室之中一次安静的下来。卜算子也是收回了目光，在棋盘上，盘算着其他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感觉没有人再试探，筚菡缓缓地站了起来，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笼罩住这里。他既没有再颤抖，衣裳上的汗水也消失不见，无论是神态还是形态都不复方才的狼狈。
他正了正身子，又将腰伸直，然后将头贴到密室地面，轻轻的唤了几声：“老祖宗！”
“嗯。”密室之中传来了一声老妪轻微的鼻音。
“老祖宗。为今之计，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先下手为强，快刀斩乱麻，先解决涹荔城里碧云宫的人，抢占一丝先机。留在此地的多半都是客卿长老和名誉长老，要么只是圣境修为，要么就是一群墙头草，不足为患。”筚菡听到那声回答之后，向地面行了一礼，带着几分迟疑地说道。
“不妥。此地虽然大多是客卿长老，或者名誉长老，修为不算太高。但是按照碧云宫的作风，这里必然会有道境以上的高手坐镇。到了那个境界，一旦打斗起来，并非一时半会可以结束。会引起不小的动静，牵连甚广，鱼目混杂，变数太多。”说到这里，老妪停顿了一下，苍老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气力不足才停下的。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来。
“而且如今我的气血已经不在巅峰，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出手而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那涹荔城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而且我相信，前几天那个执法首领事情绝不是偶然事件，其中必有关联。”后面这一段话极其凝重，筚菡也明白其中的深意，可是要自己这么多人坐以待毙还真的做不到。
“可是老祖宗，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么？究竟该如何是好？我们已身处漩涡当中，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筚菡听到这些话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见缝插针。目前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至少我还没有暴露出来。”老妪说道。筚菡听到这里也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告退，筚菡退下之后，密室之中又重归于寂静！
这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喃喃细语，切不可闻。
“有时候不仅弱小是一种罪过，太强大也是一种罪过啊。”
却不知道此时卜馆中的澂澈也是笑了笑，在心里想：“有意思！至道初期，又一条大鱼呀！”低头笑了笑，又与两个小家伙一起玩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