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罗马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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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普罗米修斯与潘多拉 皮同 阿波罗与达佛涅

皮拉摩斯与提斯柏 普罗米修斯与潘多拉

在大地、海洋、以及覆盖一切的苍天尚未形成之前,大自然处于“混沌”状态,各种物体没有秩序,彼此冲撞,乱作一团。阳光尚未普照大地,月亮不见阴晴圆缺,大地没有依靠自己的重量悬挂在环绕的空气之中,大海也没有沿着陆地将自己的臂膀伸到遥远的地方。有陆地之处也有海洋与天空。陆地不是固态的,海水不是流动的,空气不是透明的。

最后神灵干预其中,终结了这种混乱,将陆地与海洋分开,将天空与大地、海洋分开。炽热的部分最轻,上升成为天穹;空气次之,最重的大地下沉,水的位置最低,在陆地上曲折流淌。

一位不具名的神就这样驱散了混沌,划分了大地。他给河流与港湾安排了位置,让山脉隆起,山谷下陷,使森林、清泉、肥沃的田地与坚硬的平原各得其所。这下,空气变得清新,星辰出现了,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鸟儿划过天空,四脚动物在陆地上漫步。可是还需要一种更高级的动物,于是依照神的形象,直立的人类被创造出来。其他动物匍匐而行,眼看地面,人类却高昂头颅,双目观天,眺望星辰。

提坦神族的普罗米修斯以及兄弟埃庇米修斯的任务是创造人类与其他动物,并且赐予他们一切所需的本领。埃庇米修斯执行任务,普罗米修斯负责监察。埃庇米修斯赐予不同动物不同的天赋:勇气、力量、灵巧、敏锐。他将翅膀给了一种动物,将爪子给了另一种动物,又将甲壳给了第三种动物。最后轮到了高于其他一切动物的人类,可是此时,埃庇米修斯没有什么可以给予人类——所有天赋都给了其他动物。于是他向哥哥求助,普罗米修斯在密涅瓦的帮助下来到天国,在太阳战车上点燃一个火炬,将火种带给人类。有了这个礼物,人类超越了其他所有动物。他们以火为武器,征服野兽,制造工具,耕作土地,住在温暖的居所里,不再畏惧严寒。

女人尚未被创造。朱庇特创造了女人,将其送到普罗米修斯与兄弟那里,以惩罚他们擅自偷窃天国之火;同时也将她送给人类,作为接受火种的惩罚。第一个女人叫做潘多拉。她是由上天创造的,每一位神祗都赐予她一些东西,使她趋于完美。维纳斯给她美貌,墨丘利给她雄辩的口才,阿波罗给她音乐。集诸神的赐予于一身后,她被送至大地,交给了埃庇米修斯。虽然哥哥警告要提防朱庇特与他的礼物,埃庇米修斯依旧欣然接受了。他的屋里有一个罐子,里面装着各种有害物。忙于为人类安排新居所,埃庇米修斯无暇顾及这个罐子。潘多拉十分好奇,罐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呢。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了罐盖,向里面看去。谁知各种对人类造成灾祸的有害物立刻钻了出来——例如危害身体的痛风、风湿、腹痛;荼毒精神的嫉妒、怨恨、复仇——四处蔓延传播。潘多拉赶忙盖上盖子,可是为时晚矣!罐子里的东西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件东西,因为处于罐底,没来得及跑出来,那就是希望。因此,直至今日,不管邪恶如何横行,希望永远与我们同在;只要我们心怀希望,任何灾难都无法将我们彻底摧垮。

故事还有另外一种版本。为了赐福,朱庇特善意地将潘多拉送给人类;此外他还给了她一个盒子,装着诸神对她婚姻的祝福。可是她不小心打开了盒盖,里面的祝福全都跑掉了,只剩下希望。这个故事似乎比前一个故事可信;因为像希望如此珍贵之物,怎么可能与各种邪恶一起被放在同一罐子里呢?

夏娃与潘多拉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弥尔顿在《失乐园》中提到了这一点:

“比那接受了诸神所赐礼物的潘多拉更可爱;

啊,她们二人的悲惨命运何其相似。

潘多拉被赫耳墨斯带到朱庇特的蠢儿那里,

以美色诱惑人类,

借以报复那盗窃育芙秘藏真火的怨恨。”

世界上有了居民,迎来了第一个纯真快乐的时代,即黄金时代。真理与正义盛行,无需法律强制,也无需治安官的威胁或惩罚。森林里的树木还没有遭到砍伐,没有被造成船只,航海远行。人们也没有在城镇四周筑起堡垒,既无刀剑长矛、也无盔甲盾牌。无需辛苦劳作,犁地播种,大地自动长出各种所需物品。四季常春,没有种子,鲜花便竞相绽放,河里流淌着乳汁与美酒,橡树上滴落金黄色的蜂蜜。

当萨杜恩被驱逐至冥界之后,世界的控制权交到了朱庇特手中,白银时代由此拉开了序幕。这个时代胜过黄铜时代,却逊于黄金时代。此时地球上出现了夏秋冬,原本占据全年的春天缩短为四季之一。太阳有了每年的倾斜轨迹。明媚宜人的日子减少,恶劣的气候增多。夏天闷热难捱;严冬寒风凛冽、冰雪交加。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第一次建造房屋,躲避严寒酷暑。最先的房屋是洞穴,然后是简陋的棚屋;再用柳枝编成栅栏;以苔藓为床。必须播种耕作,才能获得粮食。人们只好挖犁沟,公牛第一次在沉重的耕犁下发出呻吟。

白银时代过去了,黄铜时代到来了。人们越来越好战,脾气暴躁,但依然对天神恭敬有加!最糟糕的黑铁时代降临了。罪恶如洪水般爆发;谦逊、真理、信仰统统消失,欺骗、狡猾、暴力、贪婪取而代之。船员们迎风起航,山上的树木变成了船骨,船只在海面上傲慢前进。原本共有的土地开始被分割,被占为己有。人们不再满足于地面上长出的五谷粮食,而是深入大地脏腑,挖掘各种金属矿石。铁这件凶物出现了,比铁更害人的黄金也出现了。战争爆发,铁与黄金被用作武器;客人对主人朋友存有戒心;女婿与岳父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夫妻之间全无信任可言。儿子盼着父亲魂归西天,好早日继承财产;家庭之爱荡然无存。杀戮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众神纷纷离开,只有象征纯洁的女神阿斯特来亚留了下来,然而最终她也不得不离去,变成了处女星座。

见此情景,朱庇特勃然大怒,召集诸神。于是众神纷纷踏上通往天国宫殿的道路。在无云的夜晚可以看见这条横跨天际的道路:银河。路旁是诸神的宫殿;天上的普通人则住在离道路较远的地方。朱庇特在集会上发言,说明了地球上的种种情况,最后宣布自己打算消灭人类、重新创造种族的想法。这个新的种族有别于目前的人类,更配得上赠予的生命,对神灵更加崇拜。说着他举起雷电霹雳,准备投射到人间,将全世界付之一炬;却又担心这场大火会波及天国,于是他改变主意,用大水将人类淹死。他锁住了吹散云朵的北风风神阿奎罗;派出南风风神诺托斯。很快天空就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集拢的乌云层层密布,雷声轰鸣,大雨如注,庄稼被淹,农夫一年的辛勤劳作在一小时之内化为泡影。朱庇特不满于自己降下的雨水,又吩咐弟弟尼普顿助他一臂之力。尼普顿打开河道,水漫大地,同时用地震撼动大地,使海洋倒流,淹没海岸。牧群、人类、房屋被一股脑卷走,庙宇连同里面的神像、神器统统被亵渎。如果还有宏伟的建筑依旧屹立,大海则掀起巨浪盖过房顶,将角楼也一并淹没。到处汪洋一片,都成了海,无边无际的海。有人逃到了山顶,少数人乘着小船,在最近耕作的田地上划桨。鱼游到了树顶上,船锚扎进了花园,不久前优雅的羔羊玩耍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笨拙的海豹嬉戏的乐园。豺狼在羊群中游泳;狮子与老虎在水中挣扎。野猪的力气与牡鹿的灵巧毫无用武之地。鸟儿久久找不到落脚点,飞得筋疲力尽,一头坠入水里。幸存的生物也因为没有食物,逐渐饿死了。

巴那塞斯山[15]是群山中最高的山,只有它的顶峰露出了水面;普罗米修斯之子杜卡里恩和妻子皮拉发现了这处避难所。杜卡里恩生性正直,热爱正义,皮拉则是虔诚的敬神者。朱庇特看见全世界变成了一潭死水,只剩下这两人。念及他们一心向善,从不作恶,信奉神灵,于是他命令北风吹散乌云,让大地重见光明。尼普顿也吩咐特赖登[16]吹向海螺,令洪水与巨流退去。大海回到岸边,河流退回河道。杜卡里恩对皮拉说道:“啊,妻子,你是唯一幸存的女性,最初是同宗与婚姻使我们走到了一起,如今又面对共同的危难。如果能够拥有祖辈普罗米修斯的力量,像他当初造人一样复兴我们的民族该有多好啊!可是我们做不到,那就让我们寻找远方的庙宇,询问神灵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吧。”两人走进被淤泥毁坏严重的庙中,来到火焰熄灭的圣坛前,跪倒在地,乞求女神指点,如何才能挽回悲惨的局面。神谕:“戴上面纱,脱去外衣,离开这座庙宇,将母亲的骨头抛在身后的大地上。”听到这话,他们目瞪口呆。皮拉首先打破了沉默:“我们不能听从;怎敢亵渎自己母亲的遗骸呢。”他们走进最浓密的林中,反复思考神谕。最后杜卡里恩说道:“如果我的智慧没有欺骗我,那么我们必须虔诚地遵从神谕。大地是万物之母;石头就是她的骨骼;我们可以将它扔在身后。我想这就是神谕的含义所在。至少试试没有什么大碍。”于是他们戴上面纱,脱去衣服,捡起石头,将其扔在身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石头神奇般地变得柔软,形成了人的大致模样,仿佛雕刻家手中的半成品。石头周围湿润的粘土变成了血肉;坚硬的部分变成了骨骼;原有的脉络依然存在,保留了名称,只是改变了用途。杜卡里恩扔出的石头变成了男人,皮拉扔出的石头变成了女人。

再说说普罗米修斯。他是提坦伊阿珀托斯与西弥斯之子,作为唯一一位对人类怀有善意的天神,他教导并保护人类。然而对于他庇佑人类的行为,朱庇特大发雷霆,处以这位提坦终身囚禁,将他绑在高加索山的一块岩石上,又命令一只秃鹫啄食他的肝脏。被吃掉的肝脏重新长出,再被啄食,周而复始。就这样,普罗米修斯饱受无穷无尽的折磨。事实上,普罗米修斯可以随时终结这种痛苦,只要他愿意向压迫者低头。他掌握着一个关键的秘密,只要说出这个秘密,就可获得育芙的欢心。但是他不屑这么做。因此他成为了默默忍受冤屈与折磨,以及反抗压迫的坚强意志的化身。

皮同

洪水退去之后,覆盖在地面上的淤泥使土壤变得十分肥沃,万物得以生长,有好有坏。其中一条叫做皮同的巨蟒爬进了巴那塞斯山的山洞。阿波罗用箭将其射死。这些箭以前只用来射杀过小动物,例如野兔、野羊。为了纪念这一次辉煌的胜利,他创立了皮扎竞技会,力量比赛、赛跑与车赛的胜利者将被授予一顶由山毛榉树叶编成的桂冠,那时月桂还没被阿波罗选为自己的树。

阿波罗与达佛涅

达佛涅是阿波罗的初恋,这并非源于偶然,而是出自维纳斯之子丘比特的恶意。阿波罗看见这个孩子正在玩耍弓箭。还沉浸在战胜皮同的喜悦中的他兴奋地对丘比特说道:“你拿这些武器有何用,淘气鬼?还是留给配得上它们的人吧。瞧瞧,我刚刚用弓箭射死了一条巨蟒,它有毒的身躯延伸了好几亩的平原!孩子,你还是玩你的火把去吧,任你在各处点燃火焰,但千万别乱动我的武器。”

听了这番话后,丘比特答道:“你的弓箭或许可以射穿任何东西,阿波罗,但是我的弓箭却能射中你。”说着他站在巴那塞斯山的一块岩石上,从箭袋中抽出两支箭,一支箭的箭头是用黄金打造,锋利无比,可以唤起爱情;另一支箭的箭头则是铅做成的,万分粗钝,被射中者将排斥爱情。他把铅头的箭射中了河神珀纽斯之女、水中仙女达佛涅;又将黄金箭头的箭射中了阿波罗,直穿入心。于是阿波罗坠入爱河,爱上了美丽的少女,少女却憎恨爱情。她纵横林间,享受狩猎与追逐的快感。许多人向她示爱,都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她在森林中漫步,将丘比特或婚姻之神海汶抛在脑后。父亲常常对她说:“女儿,你该为我找个女婿,你该为我生养外孙了!”然而在她眼中,婚姻是一种罪恶。听闻父亲的话,她美丽的脸上红云密布,搂住父亲的脖子说道:“最亲爱的父亲,请允许我永不结婚吧,就像戴安娜一样。”父亲同意了,却又说道:“你的容颜却是一种障碍。”

阿波罗深爱着她,期盼得到佳人;虽然他将神谕和预言带给世人,却睿智不足,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看见她长发披肩,他赞叹:“如此随意披散就这般诱人,梳好之后会是何等倾国倾城?”她双瞳剪水,唇如兰芷,他痴痴地凝视,不满足于仅仅欣赏。他赞美她的纤纤柔荑、雪白的酥臂,暗想那衣服遮挡的部分定是更加美丽。他跟在她身后。她却快如疾风,任他怎样百般请求,就是不肯放慢脚步。“等等,”阿波罗说道,“珀纽斯之女;我不是敌人。请不要像羔羊躲避豺狼、鸽子或老鹰一样对我避之不及。我爱你,所以追逐你。你的狂奔却让我害怕,担心你会摔倒,被石头伤了身体,万一有个闪失,我就是罪人。求你放慢脚步,我也会追得慢一些。我不是粗野农夫,也不是滑稽小丑。我的父亲是朱庇特,我拥有德尔福斯与忒涅多斯两座岛屿,知晓现在与将来的一切。我是诗歌与里拉琴之神。我能百步穿杨,直中靶心;可是,哎!一支更致命的箭却刺中了我的心!我还是医药之神,了解各种草药的功效。哎!可惜我自己的病却无药可治!”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仙女继续逃避。即使在你追我赶中,他依旧深深为她着迷,瞧啊,风撩起她的裙摆,披散的秀发随风摆动。看着自己的满腔爱意付之东流,阿波罗失去了耐心。在丘比特的鼓动下,他加快速度,追上了她。仿佛猎犬追逐野兔一般,前者张开嘴巴,准备一口咬住,弱小的后者却向前疾奔,拼命逃脱。就这样,一个张开爱情的双翼,一个扑扇着恐惧的翅膀。这场追逐如风驰电掣一般,眼看就要追上她了,他急速的喘息已经吹动她的头发,她渐渐力不从心,即将倒下,就在这时她大声召唤父亲:“救救我,珀纽斯!打开地面让我逃进去,或者改变我的身体,就是它为我招来了危险!”

话音刚落,一阵僵硬感蔓延至少女四肢;她的胸膛被嫩枝包裹;头发变成了树叶;手臂变成了树枝;双脚扎根土地;脸庞变成树冠。少女彻底失去了原来的人形,但是优美的仪态得以保留。阿波罗看得目瞪口呆,他轻抚树干,感觉新的树皮下血肉依然在颤抖。他环抱树枝,亲吻如雨点般落下。树枝却躲闪着他的嘴唇。阿波罗说道:“既然你做不成我的妻子,那你一定要做我的树。我要将你做成我的头冠。我要用你装饰我的琴与箭袋;当伟大的罗马征服者在主神殿庆祝胜利时,会将你编成花冠,戴在头上。我青春常在,你也将四季常绿,绿叶永不凋谢。”就这样,仙女变成了一棵月桂树,低下头以示感谢。

阿波罗是音乐与诗歌之神,也是医药之神。本身也是音乐家的诗人阿姆斯特朗这样写道:

“音乐能喜上添喜,驱散愁云,

医治百病,缓解种种苦痛,

因此古代的智者崇拜集医药、旋律、歌曲于一身的神灵。”

阿波罗与达佛涅的故事是诗人笔下永恒的主题。沃勒[17]用它来描写一位诗人,虽然所写的情诗没有打动爱人的心,却赢得了广泛的美名:

“虽然他不朽的吟唱打动不了芳心,

却非徒劳一场。

除了纠正他错误的女神,

所有人都赞美他的热情,欣赏他的歌曲。

就像阿波罗获得了意料之外的褒奖,

他渴望爱情,却得到了月桂芬芳。”

皮拉摩斯与提斯柏

皮拉摩斯是最英俊的年轻男子,提斯柏是最美丽的少女,他们生活在塞米勒米斯统治之下的巴比伦。两人的房屋仅一墙之隔,于是相邻的少男少女日久生情,相知相恋。这一段美好姻缘却遭到了两家人的反对。然而有一点是难以阻止的,那就是彼此心中同样熊熊燃烧的爱火。他们以眉目和动作传情,爱意更浓。在隔开两家的墙壁上有一条当初建造时不慎留下的裂缝。谁也没留意,却被这一对恋人发现了。爱情使人双眼明亮!于是这条裂缝架起了爱情的桥梁,甜言蜜语通过它往来传递。当皮拉摩斯和提斯柏分站在墙两边时,他们的呼吸融为一体。“无情的墙啊,你为何要将有情的人分两端?”他们说道,“但是我们心存感激。我们承认,有了你,爱语才能传到两情相悦的耳朵里。”他们就这样站在墙两边互述衷肠;夜色降临,到了告别的时刻,他们便将嘴唇贴在墙上,这是两人最近的距离。

一天,黎明女神奥罗拉熄灭了星光,清晨到了,草叶上的霜露在阳光下渐渐融化,他们又在老地方相会。哀叹悲惨的命运之后,这对情侣决定在第二天夜里,趁万籁俱静时偷偷溜出来,逃避监视的目光,离开家门,去到野外,约会的地点也商量好了:城外著名的建筑物,一座名叫尼路斯的坟墓。先到的人在一棵树下等候,那是一颗白色的桑树,旁边流淌着一条小溪。一切都计划妥当,两人焦急地等待着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提斯柏小心翼翼地躲过家人,溜出大门,头戴面纱的她经过墓碑,坐在树下等候情郎。她独自坐在昏暗的夜色中,突然发现一头母狮,它的嘴边还留着血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虐杀,现在它正朝溪边走去,想要喝水解渴。提斯柏连忙藏进洞里,却不小心遗落了面纱。喝完水后,母狮转身走回树林,发现了地上的面纱,于是张开血腥的嘴,撕裂了面纱。

延误的皮拉摩斯匆匆赶到约会地点,发现了沙地上有狮子的脚印,吓得面色苍白。接着,他又看见了带血的面纱碎片。“哦,不幸的女孩,”他悲叹道,“是我害死了你呀!你的生命比我更珍贵。如今你成了第一个受害者,我将随你而去。我引诱你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自己却没有在身边保护你,我才是罪魁祸首。来吧,狮子,从岩石后面走出来吧,用你的尖牙将我这具罪恶的躯体咬碎吧。”他捡起面纱,走到约定的白桑树下,热泪盈眶地亲吻它。“就让我的鲜血染红你的面纱吧。”说完他拔出剑,刺向心脏。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将白桑树染成了红色,浸入地下的树根,再通过树干,到达树上的果实。

就在这时,为了不让爱人误以为自己失约而失望,心有余悸的提斯柏小心翼翼地钻出岩洞,焦急地寻找皮拉摩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遭遇的危险告诉情郎。她来到约会地点,看见变了颜色的桑树,不禁怀疑是否走错了。正在犹豫时,她猛然发现一具痛苦死去的尸体。她后退几步,一阵冷颤闪过全身,仿佛突然而起的风拂过平静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当认出那正是自己的爱人时,她惊声尖叫,顿足捶胸,悲痛欲绝;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眼泪滑过脸颊,流进他的伤口。她俯身亲吻爱人冰冷的嘴唇。“哦,皮拉摩斯,”她哀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回答我,皮拉摩斯;是你的提斯柏在对你说话啊。听见了吗,亲爱的,抬起低垂的头吧!”听到提斯柏的名字,皮拉摩斯张开了双眼,却又闭上了。她看见沾满鲜血的面纱和空空的剑鞘,顿时明白了。“为了我,你用自己的双手结束了生命。”她说道,“我也能如此勇敢,我的爱与你同样炽烈。这一切都是我酿成的,我也将随你而去;死亡能够将我们分开,却无法阻止我奔向你。我们不幸的父母啊,请不要拒绝我们共同的要求。爱情与死亡将我们牢牢系在一起,就让我们死同穴吧。还有你,这棵树,就让你保留这场死亡的印记,用你的果实纪念我们的鲜血吧。”说完她将剑刺入胸膛。父母答应了女儿的请求;神灵也准允了。两具年轻的尸体被埋在一个坟墓中,从此之后,桑树的果实变成紫色,一直到今。

克法罗斯与普罗克丽丝

年轻英俊的克法罗斯热衷于各种激烈的运动。天还没亮,他便起床追逐狩猎。黎明女神奥罗拉对他一见钟情,于是将他带走。然而克法罗斯正值新婚燕尔,与娇妻普罗克丽丝感情笃厚。普罗克丽丝深得狩猎女神戴安娜的喜爱,女神送给她一条能够追上所有猎物的猎犬、一支百发百中的标枪。普罗克丽丝将礼物转赠给丈夫。拥有这样一位妻子,克法罗斯感觉幸福无比,因此拒绝了奥罗拉的所有要求。最后她只好把他放走,却满心怨恨地说道:“去吧,不识好歹的凡人,回到妻子身边吧。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有朝一日你会因为你们的重逢而追悔莫及。”

克法罗斯回到家中,继续与妻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常常在林间狩猎。有一天,一位愤怒的神灵派一只饥肠辘辘的狐狸去扰乱村庄。猎手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围猎狐狸,却无功而返,没有一只猎犬能追上它。最后他们向克法罗斯求助,想借用他那只著名的、叫做勒拉普斯的猎犬。刚解开绳子,勒拉普斯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快如风,疾似电。如果不是在沙地上看见它的脚步,猎手们还以为它跑得不知所踪。克法罗斯和众人站在一个山头,看着这场追逐。只见狐狸施展各种手段;它绕着圆圈跑,不时转弯。猎犬紧追不舍,张开大嘴,想要咬住狐狸的脚踝,却屡屡扑空。克法罗斯正要投掷标枪,却突然发现狐狸和猎犬都在这一刻一动不动,追逐戛然而止。原来天神不愿看见这对神赐的生灵分出胜负,因此将它们变成了石头。两具石像栩栩如生,完全保留了在那一瞬间的动作与姿态,一个即将跃起扑咬,一个正欲飞身跑窜。

虽然失去了猎犬,克法罗斯依然酷爱打猎。每天拂晓便走出家门,独自一人漫步林间山野,无需陪伴,无需帮助,因为标枪在手,足以应付所有状况。太阳高悬头顶,疲惫的克法罗斯找到一片阴凉处,这里小溪潺潺、绿草茵茵、树木掩映。他将衣服扔在一旁,惬意地躺在草地上,享受轻柔的微风。心旷神怡的他不时喊道:“来吧,甜美的微风,扇扇我的胸膛,带走我那炙热的火焰吧。”有一天,一个路过的人听见了他对空气的自言自语,竟然愚蠢地误以为他在对某个少女吐露心声。于是这个人将秘密告诉了普罗克丽丝。爱情令人盲目,也令人轻信。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普罗克丽丝昏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苏醒过来,说道:“不可能是真的;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绝不相信。”于是她焦急地等待着。第二天清晨,克法罗斯照例外出打猎,她偷偷地尾随在后,藏在通风报信者指示的隐蔽处。克法罗斯来了,和平常疲惫时一样,又躺在老地方休息,说道:“来吧,甜美的微风,给我扇扇吧;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有了你,这片树林与我形只影单的漫步都增添了几分快乐。”就在他不断念叨的时候,他听见了,或者自以为听见了树丛中有隐隐的抽泣声。可能是野兽,他一边暗自思忖,一边朝声音的方向掷出标枪。谁知传来了普罗克丽丝的哭泣声,这下他才恍然大悟,标枪射中的人竟是自己的爱人。他飞快地冲过去,看见她满身鲜血,正挣扎着从伤口处拔出标枪,那是她亲手送给他的礼物。克法罗斯一把抱起妻子,拼命为她止血,呼唤她的名字,求她不要抛下自己,为她的死永远自责。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用尽全力挤出这样几句话:“我恳求你,如果你曾经爱过我,如果我值得你双手的温柔,那么我的丈夫,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不要和那可恶的微风结婚!”谜团彻底揭晓了;可惜事到如今还有何用?她死了;可是她的面容安详平静。当丈夫说出真相时,她看着他,一脸怜惜与宽容。

在穆尔[18]的《传奇民谣集》中,有一首民谣便是以克法罗斯与普罗克丽丝为主题,开头是这样的:

“一个猎人躺在树丛里,

躲避正午的如火骄阳,

他常常渴求飘忽的风儿,

为他赶走脸上的汗滴。

野蜂停止了嗡鸣,

没有微风拂动白杨的发丝。”

他的歌声依然悠扬,‘甜美的风儿,来吧!’

只听见阵阵回音:“来吧,甜美的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