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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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景耀六年(263),魏国大将邓艾、钟会、诸葛绪率军数道并攻,后主刘禅无力抵抗,似乎只剩下借改元换运气这一招,便匆匆忙忙改了“炎兴”的年号。可是没过几个月,邓艾就攻下绵竹,眼看要到成都,这时,听从光禄大夫谯周(201—270)的建议,后主“舆榇自缚”,自己抬着棺材向邓艾请降去了,请降书中还写着:魏的“天威既震”,蜀“敢不革面,顺以从命”?蜀军投戈释甲,仓房府第也完好无损,现在都交给“王师”,只希望“百姓布野,余粮栖亩”的局面,得以保全。

对于不战而降一事,陈寿的评价是:“刘氏无虞,一邦蒙赖,(谯)周之谋也。”(《蜀志·谯周传》)以为蜀能躲过生灵涂炭这一劫,功劳全在谯周。而在大兵压境之下,提议以投降换和平的谯周,正是陈寿的老师。

在《蜀志》里,陈寿为谯周写了一篇很长的传。谯周是巴西西充(今四川省南充市)人,受诸葛亮提拔,为劝学从事、典学从事,官至光禄大夫。陈寿形容他是一个“家贫未尝问产业”“体貌素朴,性推诚不饰”的纯粹学者,经史方面的成就可比董仲舒、扬雄一流大学问家,并不直接参与政治,可是“以儒行见礼”,也常被官方顾问。《谯周传》所记载他的四篇上疏和廷论,都是针对时局发言。

这些上疏和廷论,表现出谯周在政治上认同的还是汉王朝,他认为三国就像西汉末王莽时代,汉家历运中衰,正等待汉光武帝刘秀那样的人出现,“再受命”。他把希望放在后主刘禅身上,当后主守完三年父丧,他劝其削减乐宫和后宫经费,讲的就是刘秀如何“务理冤狱,节俭饮食,动遵法度”而“以弱为强”、终成帝业的道理,当魏军迫近,他劝后主不要去“南方远夷之地”避难,也是拿刘秀当年不因王郎在邯郸称帝就远走长安、失去民心,作为理由。

他还认为三国鼎立,蜀、魏“传国易世”到了第二代,就好比周朝后期,“实有六国并据之势”。六国并据,就与秦末的“豪强并争,虎裂狼分”不同,因此他也反对刘邦式的“仗剑鞭马而取天下”。他说蜀国要“以少取多”“以弱毙强”,只有学周文王“养民”、勾践“恤众”,学汤武之师的“不再战而克”,而不是“军旅数出、百姓凋敝”(《仇国论》)。

至于他阻止后主最后往南中避难,也不同意向东吴求援,则是由于他知道,第一,南中曾经在诸葛亮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屈服,但那是暂时的,并不代表他们真心服从,有诚意接纳。第二,“大能吞小”,也就是说“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是势所必然,与其降吴后还要降魏,“再辱之耻,何与一辱”?在最后的上疏中,他还说:

 

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授与人,况祸以至乎!故微子以殷王之昆,面缚衔璧而归武王,岂所乐哉,不得已也。

 

这里提到尧、舜见自己儿子不成器,便传帝位给贤良的舜和禹,又提到殷纣王庶兄微子见“纣不可谏”,便归顺周武王,获封于宋。讲这两个故事,当然是为了安抚后主,说明降魏就等于尧、舜的禅让与微子的从善如流,是万不得已中最好的选择。

后主投降后,果然以“爱民全国”获魏封安乐乡公,举家迁居洛阳,食邑万户,奴婢百人。谯周也因“有全国之功”,获封阳城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