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情可叹
罗建岭的未婚妻服毒自尽。这事儿,瞒不下去了。
得知消息,C团政委林国华立即指示政治处,迅速起草电报,将整个事件如实上报A师政治部:
S营排长罗建岭出走两日,下落不明,正在寻找,其未婚妻服毒自尽,正在紧急抢救。
侯顺带着郑东、黄闰,再次来到临时家属院罗建岭住过的房子,开始调查取证工作。
仅仅住过几天的房间,被罗建岭的未婚妻收拾得温馨整洁。屋内的陈设朴素而自然,所有东西,都放在应该放置的地方。
郑东是学法律专业的,曾在公安大学专门培训过刑事侦查技能,对此有一定的经验。
他在床铺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
“主任,这好像是遗书。”郑东戴着手套把信打开,递给侯顺。
侯顺没有接那封信,而是让郑东铺开在茶几上,他们很快看完了信的内容。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都清楚了。
……
尊敬的部队领导:
您们好。我叫吴红艳,是罗建岭的未婚妻。我和罗建岭恋爱五年,彼此恩爱,准备今年结婚。
可是不久前,他写信给我说,我们在一起不适合,让我另外嫁人。我不能接受。他跟我在一起生活过了,如今不要我了。
既然不想要,早说就是,我也不会勉强,但不应该骗我。难道部队多年的培养,竟然教育出这么一个负心人。
我把最好的给了他,如今他却一脚把我蹬开。我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来找他,让他当面给我一个说法。
来到部队,他们把我安排在这个房子。罗建岭嫌我没打招呼就来了,影响他的工作。
我说,我不拖累你,你该干工作还是干,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让我整天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让我去。头一两天晚上,他还回来跟我住,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可是这两天,他又提出分手。
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让我赶快离开部队,从此不想再见到我。
那天他离开房子,我以为他回连队去了,后来才知道,他竟然逃离部队。
看来他是真不想再见到我。我如果留在这儿,他是不会回来的。我如果回家去,又什么脸面见人呢。
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有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走了就干净了,不会再脏了别人的眼。
如果罗建岭回来,你们也不要处分他,我不会连累他的。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就让他在自责中度过一生吧。
吴红艳绝笔
……
“罗建岭这个王八蛋,算什么东西!”黄闰看完信,破口大骂了一句。
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苦命的女人。
郑东把信收起来,又仔细提取了屋内其他证据。随后,跟着侯顺去向林政委汇报这个重大发现。
纸包不住火。事情很快在C团传开,大家议论纷纷。
罗建岭仍无消息。他会去哪儿呢?
罗建岭的事,牵扯了C团很多人的精力,没人顾得上再来看望陈默。
陈默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书。
“13床,该吃药了。”一个维吾尔族的护士端着医药盘进来。
陈默坐了起来。
她走到陈默的跟前,先把盛着几片药的一个瓶盖递给陈默,然后给了他一杯水。
陈默看了看瓶盖里的片药,心里嘀咕:“还是这几种,难吃死了,自己的这伤病,好像不需要吃这些药吧,若不是护士站在旁边看着,真想把它偷偷扔掉。”
这时,病房门开了个缝,挤进来一个人,陈默和那护士都没在意。
“阿咪娜!”一个甜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护士一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一看,笑了:“阿孜姑丽,是你,你怎么来了。”
陈默刚把药片倒进嘴里,喝了一口水还没往下咽,忽然听到有人叫“阿孜姑丽”,他一着急,把自己给呛住了,连续咳嗽起来。
陈默朝门口望去,可不是吗?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阿孜姑丽。
阿咪娜走过去,和阿孜姑丽拉了一下手,然后两人的左脸右脸分别贴了一下,真是亲热啊。
“阿孜姑丽。”陈默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你好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前几天回来,休息今天,找她玩。”阿孜姑丽指了指阿咪娜。
看起来阿孜姑丽的心情不错,她的普通话进步很快,“又是你,陈干事。”
阿孜姑丽走到陈默跟前。陈默又闻到了那久违了的芳香。
“她,我的朋友——阿咪娜。阿咪娜,他——陈干事。”阿孜姑丽给双方作了介绍。
“你们以前就认识?”阿咪娜的普通话比阿孜姑丽强多了。
阿孜姑丽先是笑了笑,说:“很有意思的。”她用当地语讲了一通话,应该是说与陈默相识的过程。
阿咪娜听得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阿孜姑丽没来的时候,陈默天天想她。当阿孜姑丽真的站在他眼前,他却有点手足无措。
他坐直了身子,双腿垂到床边,只是愉悦地看着她。
“阿孜姑丽,你们俩先聊,我去别的病房发药。”阿咪娜转身出去。
陈默挪动了身子,想要下床。
“你要下床吗,干什么?我帮你。”阿孜姑丽扶着陈默的胳膊。
“在床头柜里拿点东西。”陈默说。
阿孜姑丽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陈默的胳膊,陈默感到一股真气注入手臂,舒坦,惬意。
“你别下,我来,拿什么?”阿孜姑丽松开手,走近床头柜。
“有一个塑料袋子,拿出来。”陈默指着里面说。
阿孜姑丽把袋子放在床边,陈默找出了一盒金帝巧克力,打开递给阿孜姑丽,“吃吧,我这儿也没别的东西。”
“你还喜欢吃,巧克力?”阿孜姑丽说,“原以为,那是,小孩子吃的,现在知道,大人也爱吃。”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先递给陈默:“你也吃吧。”
“你吃吧,我不喜欢吃,是朋友给买的。”陈默说。
“吃一块吧,一起。”阿孜姑丽微笑着说。
陈默的心里开了一朵花。他接住巧克力,咬了一口,说:“你的汉语说得越来越好了,可我的维语还说得很差。”
“用心学,就进步。”阿孜姑丽笑着说。
陈默很喜欢看她的笑容。在486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
陈默将腿收起来,身体靠在床头,对阿孜姑丽说:“坐这儿吧。”
阿孜姑丽轻轻地坐在床边。
“你那天走,没说,我巡诊回来,去你的病房,你走了。”阿孜姑丽有点埋怨的意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当天要离开。你去巡诊的时候,C团的车来了。我想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可是没有办法,中午他们就把我们接走了。然后,送到这里。”陈默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是有些遗憾。
“你的伤,怎么样,能走吗,下地?扶不扶?”阿孜姑丽关切地问。她说汉语的时候,是一个词一个词迸出来的。
“恢复得很好,过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拄拐杖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人扶。”
陈默心里想说:“想让你来扶”,可是嘴上没敢说出来。
在阿孜姑丽的面前,他不敢油腔滑调,更不敢说浑话,生怕破坏了美妙的感觉。
陈默一肚子的话,不知从哪里说起。对于阿孜姑丽,陈默最想知道的,其实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