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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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美少女战士(2)

霍竑匆匆抓起衣服出门,没想到圣托里尼就等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两个金属手提箱。

“给你,行李就这么多应该够了,自己拿,重死了。”

霍竑接过一个手提箱,心里不断地打鼓,他怎么知道我会去,还专门在家门口等我,我这个人的个性就那么容易把握么?

“你怎么在这里?”霍竑问完之后马上又说,“算了,不问你了。”他怕圣托里尼给出“我兄弟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之类的答复。

这个地址是霍竑自己的家,为了不被家里的老辈唠叨,他只能想办法搬出去住,目前这个地址只有哥哥和圣托里尼知道。

圣托里尼这个人很腹黑,他有什么事情求霍竑办时,总是会用一种威胁的姿态,他会威胁霍竑你信不信我把你家地址告诉你爷爷,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哥哥你把他的车偷偷借走了……

午夜十二点,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出租车就更少的可怜,霍竑原本以为圣托里尼已经准备好更快的方案去机场,事实证明这个死党的可靠性只在有限的一段时间内可以保证。

圣托里尼提着箱子等在电线杆下面,像被谁丢掉的流浪狗,天气寒冷,雪花飘飘洒洒,从虚无的天空里落下,在视野里摇摆了一阵后落在地上。

圣托里尼曾经把积雪说成雪花的尸体,霍竑问那你的意思就是雪花最终的结局都是落地,那它的生命中干了些什么?圣托里尼白了他一眼,说了一个字,飘。

意境和腹黑同在的人,也只有圣托里尼一个。

蓝色出租车终于停在两人跟前,一个稍稍发福的男人摇下车窗,伸出半个头来:“你们去哪?”

霍竑想要回答的时候,发现圣托里尼已经钻进车里,他叹了口气也钻了进去,车里开着暖风,比外面暖和许多。

“师傅,我们去机场。”

“机场。”师傅踩下油门,“你们去机场干什么,往哪里飞啊?”

“往美国飞。”圣托里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搭住师傅的肩膀,“我说有我在你就不要装了好么,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你是不是玩忽职守喝酒去了,你知道你让我在我兄弟面前多丢脸么,本来应该是你早就等在楼下的好吧?冻死我了。”

“好好好,调度问题,不跟你吵。”师傅甩了一句。

霍竑被这一通数落弄得云里雾里,难道圣托里尼提前安排了车,这两个家伙本来就认识么?

师傅从前座隔着座椅伸过手来,说:“霍公子,我们见过。”

霍竑盯着师傅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师傅的一只手还是伸在空中,他把头转过去用另一只手开车。霍竑怕他开车不专心导致事故,于是来不及多想,抬手轻轻地握了握。

师傅从前座再次转身:“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国诗社的卡图申科。”

北国诗社?怎么是北国诗社的人,北国诗社里不是一群写诗作对的文人么?霍竑顿时生发出好多问题,可转念一想,不排除诗社里还有其他“圣托里尼”的存在,他绝不会把圣托里尼和一群文绉绉的诗人联系在一起,若说圣托里尼是诗人,那这个时代可真要饿死诗人了,不止是饿死,如果说他是诗人,那么霍竑觉得这是个诗人该死的时代。

圣托里尼感受到霍竑残留在余光里的鄙夷,他嘁了一声,从驾驶位后面的恒温箱里拿出一瓶咖啡,圣托里尼揭开盖子刚要喝,又忍不住说道:“这可不是你家林江喜欢的卡布奇诺,看好了,曼特宁风味。”圣托里尼把黑色的咖啡瓶在霍竑眼前晃了晃,“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就这样还看不惯我,你要知道,我们是去救你的妹子,不是我的,OK?”

霍竑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圣托里尼何德何能才有妹子能看上,他转头看着车窗外面,雪还在下,去机场的路上空空荡荡,只有雪还在下,他突然觉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只要跟圣托里尼说一声老子不去了,就算要挨一阵数落,但他依旧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里。

可是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要干什么呢?难道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电脑窝在沙发里等消息,一天不行等两天,再把卡布奇诺罐子堆的满地都是么?

把发霉的日子过到底,把Gte5打通关,把所有的剧情都尝试一遍,但是心里还对自己的美少女战士念念不忘,直到把牢底坐穿,不,直到把沙发坐穿,可那又能怎么样,美少女战士依旧是美少女战士,宅男依旧是宅男。

圣托里尼的手拍在霍竑的头顶,霍竑一脸愠色看着圣托里尼,谁知道圣托里尼不但没缩手,还狠狠地拍了几下:“想什么呢?你不会又不想去了吧?我说你这个人,她承没承认过真的那么重要么,一个不在意你的人会跟你在咖啡店一坐一下午么?一个大男人,就应该勇敢一点……”

霍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他说:“战场,你知道么,自由女神像那种级别的东西都留不下,我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说要救谁就一定能救得出来?”

这句话让气氛降至冰点,圣托里尼脸一沉,盯着后视镜开始发呆,霍竑以为他生气了,他见过圣托里尼生气,他觉得这个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圣托里尼有一些俄罗斯血统,头发是一种不太纯正的金色,眼眸冰蓝,面相也带一点欧美人的影子,会说俄文和中文两种语言,北国诗社组织过学习俄文的活动,圣托里尼和他一起上课的时候,总要嘲笑他学不会弹舌,然后无耻地弹几个舌头给他看。

霍竑怀疑弹舌是俄罗斯人自带的bug,RR的弹舌音学了三个月没有任何进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那种鬼魅的音节。

大多数时候,圣托里尼生气都类似于小孩子生闷气,一段时间之后,就如同忘记一般,扭头拉着霍竑去吃冰淇淋。

他说俄罗斯的东西甜到让人发腻,第一次在中国买草莓味酸奶的时候,圣托里尼一副见鬼的模样,他不知道草莓酸奶可以被做成这个味道。

“喂,想什么呢?别愣着,到了。”圣托里尼把空咖啡瓶扔出窗外。

深夜的机场被轨道灯和探照灯照的如同白昼,黑色的星河悬在头上,旋翼卷起阵阵雪花。

“嘿,霍公子!”一个黑人小哥热情地为霍竑打开车门。小哥顶着个光头,在车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霍竑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礼貌地下车。

卡图申科大力地拍了拍黑人小哥的后背,两人亲热地撞了撞肩膀。当黑人小哥向霍竑走过来时,霍竑以为他也要跟自己撞肩膀,于是一边摆手一遍直说no,no,no。黑人小哥害羞地自我介绍:“Mr.霍,我叫纳米布。”纳米布用生硬的中文跟霍竑打招呼。

四人两两结伴,看得出卡图申科和纳米布熟络一些,走在前面,纳米布是来接车的,几人跟着纳米布穿过候机厅,来到一家麦当劳前面。

纳米布用钥匙打开卷帘门,把前台的隔板打开,霍竑跟着钻了进去,随后纳米布又把卷帘门放了下来。

穿过麦当劳的后厨,几人来到一条处理餐余垃圾的巷道,绿色的垃圾桶上盖着积雪,因为下雪的缘故,这里的气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纳米布越走越偏僻,霍竑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在带自己去航站楼。

最终,几人到达机场外一处平整的荒地,几架武直停在这里,正在擦拭玻璃的几个人看到他们,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围拢过来。

霍竑一眼认出人群中的社长。

北国诗社社长,楼兰。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诗社成员,这个组织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不是一个诗社,更像是一个雇佣兵团队。

楼兰平息了众人的欢呼,他把手伸在嘴边,做成一个麦克风的样子:“这就是霍公子。”

霍竑被掌声簇拥着上了飞机,楼兰为霍竑关上舱门,转身对众人说:“各位,来日方长,我们开始干活儿吧,这次我们的目标是救回霍公子的心上人,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人群呼啦啦地散开,一阵紧张忙碌的调试之后,飞机起飞。

霍竑的脑子晕晕乎乎,飞机飞了一阵之后,他才发现窗外已是灿烂的星空,这绝对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平日的星星,总被厚厚的灰云遮住。他此时的心情和这云开雾散的天气一样明朗,在霍家,还没有哪一个人在乎过他的想法,更别说是林江这种跟霍家毫无牵连的人。

北国诗社的人,在自己最无力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虽然不知出自何目的,但楼兰确实正在送自己去列克星敦。在霍竑的印象里,自己和诗社关系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平时小打小闹,可这种紧要关头,诗社居然肯站出来。

如果没有政治目的,比如绑架霍竑要挟霍家做什么让步的话,这样也挺好,跟着一群不知死活的兄弟,怀揣着英雄救美的春秋大梦兴致勃勃地出发,以为自己一路上可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把自由女神手里像火炬的冰淇淋捧在怀里舔一舔。

霍竑十几岁的时候,买了一盒游戏CD放在客厅的长桌上,第二天,家里有客人来,愤怒的爷爷抓起游戏CD就摔进了垃圾桶,可是哥哥的游戏碟从来没有落得如此下场。原因就是哥哥总是把厚厚的书中间挖个洞,把游戏CD放进去,然后在快要露馅儿的时候捧着书说自己要去学习。

霍竑讨厌这种遮遮掩掩的做法,他正大光明地买了一摞一模一样的游戏CD,一天往桌上放一个,爷爷摔一个,他放两个,长此以往,爷爷懒得跟他耗,下令封了霍竑的银行卡。

那是霍竑最落魄的一段时间,也是霍竑第一次意识到有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但他没有坐以待毙,他捅掉监控,偷偷溜进爷爷的房间,偷出爷爷的银行卡埋在自家花盆里,并且为了凸显自己的能力,他把爷爷的十几张张银行卡统统处理掉了。

爷爷开始不断地从各种地方找到自己丢失的银行卡,花盆里,烤箱的电池盒里,泳池边的广告牌上,五颜六色的银行卡被剪成小段,按照颜色严丝合缝地贴在广告中金发女郎的头发上。他甚至还在家里德牧的呕吐物中,找到被剪成细小碎片的银行卡。

令霍竑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他成功栽赃嫁祸给了哥哥。可是,在爷爷的眼里,这反而成了哥哥有勇有谋,并且看到兄弟的银行卡被收,义薄云天的仗义行为。哥哥偏头笑嘻嘻地看着霍竑,气不打一处来的霍竑几拳把他打倒在地。

后来的霍竑,走上一条做弃子的道路。

家里的每个人看待霍竑就像看待一个被谁捡回来的阿猫阿狗,反正霍竑的父亲早已牺牲,这个阿猫阿狗还不是任人欺负。

至于林江,除了霍竑,整个霍家怕是没人会想着救她。而如果没有大军阀搭救,从熔炉里逃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看,原来我们都是被人抛弃的阿猫阿狗,圣托里尼告诉霍竑,四个美少女战士最后的结局都是牺牲,要是有圣斗士看上她们多好,就不用死了。

霍竑看着诗社的兄弟们,好多人都在一起读过诗喝过酒,虽不知道名字,但都是脸熟,这些萍水相逢的人们正在多管闲事,这件闲事也许会让他们永远回不来,但他们为什么都选择去呢?

霍竑心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使得他没有意识到诗社成员的气氛,每一个与霍竑同机的成员都在用余光紧紧盯住他,很像你跟大明星一起坐一辆公交车,你出于礼貌不愿意打扰他,但又不愿意错过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于是假装漠不关心,实际上大家都是你这么想的,不知不觉无数条余光已经瞄准了那里。

毫无疑问,霍竑也没有感觉到平时诗社的这种气氛,这种把霍竑当成明星的观念很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

霍竑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心早已飞到美国,飞到列克星敦,飞到弗吉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