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黍离
片刻后，秦子戈离开牢房，想起之前离开时时看到大姐华阳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朝着她的寝宫行去。
此刻，华阳的寝宫中，华阳看着打理好行装的高渐离，追问道：“非走不可吗？”
“我的好友即将命丧黄泉，岂有不送之礼。只是我这一去，今后自然为秦国所不容。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年，多谢公主这些日子的宽带，高无以为报，珍重。”说罢，不顾华阳的挽留，朝着城外的刑场行去。
等到秦子戈进了华阳的府邸，见到的便是在哪里暗自伤神的华阳。
见到秦子戈的身影，华阳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拉住秦子戈的衣袖哀求他救救高渐离。
“谁？高渐离？那日的那个琴师？”秦子戈犹不相信的问道。
“他怎么了，你慢慢说，说清楚我才能救他。”
“他的一位至交好友旷修，本事秦国乐师，可是此次却暗中帮助樊于期的家人逃跑，被秦王抓了起来。父王曾说若是他愿意为父王奏乐，就饶了他性命，可是此人冥顽不灵，只求速死。今日就要明正典刑了。高渐离去见他，必然不被父王所喜，许有性命之忧，子戈，我求你救救他。”华阳哽咽的说道。
“事已至此，纵然我能救下他的性命，可是咸阳城甚至整个秦国都容不下他了！这样，你还要救吗？”秦子戈想了想说道。
“救，当然救，只要他活着就好，我别无他求！”听着秦子戈的话，华阳急忙应道。
“好，我答应你，定让他活着离开咸阳。”说罢，秦子戈起身离开，去往城外的刑场。
此刻，城外的刑场，高渐离的好友旷修被秦兵压了出来。
带着手链脚镣的旷修一脸平静的登上断头台，看着场下监刑的秦将，旷修说道：“临死前，可否再让我弹上一曲？”
监刑的那个秦军看了看他双手间的铁链，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将一座古琴放在他身前。
旷修屈膝坐下，将古琴放在膝前，双手扶在琴上，静候了片刻。
而围观的群众也大多安静下来，这时，高渐离走出人群，解开身后的背带，取出一座古琴。同样盘膝坐下，将古琴放在膝前。
见到此景的旷修手指拂过手间的琴弦，一曲琴音飘荡在整座刑场。
邢台下的高渐离闻声也开始拂动膝前的古琴。
看到高渐离越众而出，台下的秦将示意左右的士兵去往高渐离身后，打断二人的合奏。
就在秦兵抓捕高渐离的刹那，秦子戈阻止了他们。走到那名监刑的秦将身边对他说道：“让他们弹。”
“是，三公子。”说罢，那秦将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而台上台下的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琴音叮叮咚咚，节奏时而低缓时而急促，跌宕起伏，连绵不绝，余味隽永，好似高空跌落的一团轻云，在大气既将拥抱它的时候，却摩擦消损，只化成点点滴滴，它们却偷取了七色阳光，被装饰得炫丽无比，迂迂回回跌跌撞撞惊惊呼呼的融化它最后一丝美丽。
片刻后，两人合奏的曲子渐渐转为优美明快的格调，就像许多线条一样的流水，和着鸟儿的欢唱虫子的鸣叫而缓缓流下圆润而细腻让人陶醉。
一曲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曲罢，刑台上的旷修自衣间掏出一块方形的布帛，扔给台下的高渐离，随后咬舌自尽，双手抚琴安坐而死。
看着昔日好友已故，高渐离将地上的布帛拾起收入怀中，将膝前的古琴倒转背在身后，朝着人群外走去。
秦子戈见状，制止了想要包围他的秦兵，转头对那个秦将说道：“我会让他离开秦国，不会让将军为难的。”
“多谢公子体谅。”
秦子戈起身追上高渐离，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秦国的边界，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旷修最后弹的是什么曲子？”秦子戈主动打开话题问道。
“《黍离》”
“呃，什么曲子？”秦子戈歪过头问道。
“《黍离》是传自《国风•王风》中的第一首，讲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所谓世事沧桑，知音难觅。”
“那你对另一个知你者为何如此绝情，为了旷修值得吗？”秦子戈盯着高渐离的双眼问道。
“人活一世总要有所取舍，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罢了。”看着秦子戈眼中的寒意，高渐离苦笑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燕都。”
“哦，既然决定要离开了，日后就不要再踏入秦国的地界。”
“好！”
“对了，日后你若是碰见一个叫荆轲的家伙，替我转告他一句话：日后胆敢踏进咸阳一步，我必然将他碎尸万段。当然你也不例外，好自为之吧！”说罢，秦子戈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秦子戈离去的身影，高渐离喊道：“万一遇不到呢？”
“你会遇到的，另外，好好活着，记住今日你欠我一条命！”秦子戈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着秦子戈远去的背影，高渐离想起了那个咸阳宫中的女子，抬头望着咸阳宫的方向叹了口气，转身背着古琴身影萧瑟的朝着燕都的方向行去。
早些日子，紫女带着从韩非那里得到的东西回了阴阳家，不过她并没有将它交给阴阳家的人。
而作为投靠嬴政的第一个江湖势力，阴阳家这些年在咸阳也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如今韩非已经到了秦国为质，便让紫女下去了。
这天，紫女听到了韩非被囚的消息。心里放不下的她找到了秦子戈的府上。
“他，怎么样了，这几天还过的好吗？”
“挺不好的，恐怕有生命危险。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再晚了说不定就没机会了？”秦子戈吓唬道。
“什么？是秦王要杀他？”
“那倒不是，可是朝中有人想杀他！”
“是谁？”
“不知道。”
“为什么？”
“韩非挡了他们的路，而眼下正需要一个人来转移嬴政的怒火，韩非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会保护他的，对吗？”
“他的生死把握住他自己手里，若是想活，却也不难。若是他一心求死，纵是神仙也难救。”秦子戈缓缓说道。
“能安排我见他一面吗？”
“可以！”
“什么时候？”
“随时！”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