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与死
1
我死了，是自杀。
牧师说过自杀的人死后见不到上帝，大师说自杀的人是无**回转世。
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死去，因为冥冥之中这便是我与世界最美的分离。
我死了，但我却还活着，我看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自己，心里只有摆脱束缚的欢喜，我对着自己的躯体一躬到底，你陪着我折腾了这么多年，辛苦了。
我欣喜自己终于解开了困扰人类千年的谜题，人死后是有类似灵魂的东西。
轻飘的我不再遵守牛顿的万有引力，世俗的法律也对我产生不了约束力，瞬间转移、时间可逆，死后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崭新且自由的天堂。
我波动时间的轮盘回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古战场，我混在英姿挺拔的士兵之中，假装自己也是一个保家卫国冲锋陷阵的勇士。
两军对垒，战鼓已经雷响，原野的狂风把战旗吹的沙沙作响。身边的勇士各各视死如归把长矛一横咆哮着冲入敌阵，整个山谷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填满。
我也跟随他们跑过来跑过去，时不时有人从我身体一穿而过，或是我欢腾的穿别人而过，不一会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场重归于静，留下的只有尸横遍野与一片狼藉。
我看着死去的战士，我竟羡慕起他们起来，他们用自己的血肉封疆扩土，战死沙场，名扬天下，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而我却生不逢时，生在了我最难适应的年代，用最窝囊的死法结束了自己。
2
家庭变故，小小的庭院和奶奶拘搂的身躯以及那让我骑在身上当将军的柴狗我都再也见不到了。
爸妈离婚，在决定我应该跟谁的时候，司法人员把这个问题先抛给了爸爸，我抬头看着爸爸，爸爸谁都没看，灰暗的房间他嘴里的烟一明一暗格外引人注目，一根烟的功夫，他从嘴里拿出滤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给他妈吧”
这时我妈妈从背后默默拉着我离去，我频频回头，爸爸始终没有抬头。
我问道：妈妈，我们要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听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蹲在地上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没想到的是从此之后妈妈瘦弱颤抖着的肩膀就这样独自扛着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我还记得分别那天，妈妈拉走了最后的行李，平时极能说的奶奶只默默的帮妈妈拎着大包小包，当最后一包行李放上车时，奶奶红着的眼眶再也兜不住了眼泪，她用干瘦粗糙的手拉着妈妈：“妮子，是妈对不住你，以后你要多回来看看我这个遭老婆子吧，是妈对不住你，是妈对不住你.....”奶奶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车也轰轰的开走了
坚强的妈妈临走之前还笑着说着宽慰的话，走没多远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
从那之后年轻的妈妈因为我不曾再嫁，从那以后年幼的我再也不曾再发出过“爸爸”的标准音。
我知道妈妈最怕旧事重提，而我却最怕学校填表的亲属一栏，最怕老师让家长电话留两个，最怕别人问我你爸是干啥的。
我从那以后没来曾的活泼，逐渐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是我走不出去，是我不愿走出去。
那一段时间我迎来了叛逆期，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就指着妈妈吼道：都怨你，你和老爸离婚，别人打架都有爸爸撑腰，我什么都没有！生在一个不完美的家庭还不如让我去死，为什么别人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比老妈的眼泪先掉下来的，说到一半我就后悔了，但我还是刹不住车的吐了个痛快。
我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知道妈妈的不易，但我不甘的情绪和孤独的压力侵蚀着我的理智，是我太孤独了。
妈妈太忙，我从小学开始就学会了自己炒菜做饭，节假日一个人在百平米的房子里玩弄着千篇一律的电视节目，终于晚上迎来了老妈，也终房间只两人。我最怕的就是过年，我曾对老妈说要不咱们出去吃吧，老妈摆弄着手里的饺子馅说：咋了？两个人的年也是年。每次春晚我们俩都熬不到12点，很早的睡去，直到除夕的炮声把我震响，我趴在床上看着万家灯火，那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孤独入骨的痛苦。
后来我为了排解孤独，迷上了游戏，钻进了网吧从早上到深夜，但晚上从网吧出来，吹着夜风看着头顶的天穹，有那么一瞬间我醒悟了过来，我过错了自己的人生。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灵魂在体内挣扎，我耳边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一晚，有人告诉了我做错了。那一晚却没人来告诉我答案在哪里。那一晚我仓促地患上了抑郁。
从哪后我的身体出现了两个政权，他们轮流执政，一个是意识，一个是肉体。时而意识占上风，时而肉体主导意识，后来意识被打死了，我被一个陌生的意识占领了。
我慢慢的考虑事情开始物质化，梦想开始现实化，我不堪忍受跪倒在现实脚下的自己，我想到了终结了这个恶心的自己。
我爬上了楼顶，一跃而下。
3
空气弥漫的血腥味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我很不喜欢这个味道，这时我的脑袋里蹦出了个奇怪的想法，我要去试试参加自己的葬礼。
转眼间，我来到了“我”死后的第三天，好多我的亲戚和朋友都来了，他们站在门口头上缠着带歪了的白布，男人们聚在一起打牌，女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柴米油盐，小孩们聚在一起玩着手机，打着游戏。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若隐若现的抽泣，那是妈妈。越往里走妈妈的抽泣声越清晰，我看着妈妈憔悴的模样，心里也难受的想哭，但我却没了泪囊。我在妈妈耳边说道：不要难过，其实我觉得自己是一种解脱啊！
但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奶奶也来了，听人说她自己拄着拐走做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自己来的，奶奶身体不好，一坐车头就晕的厉害，但她还是来了，只为能陪我走最后一段路。
我在偏房找到了她，她老了太多了，皮肤更加的松弛，脸上也有了好多老人斑，曾经的黑发也变成了纯白色，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是因为我，从知道我去世起，三天三夜，奶奶哭瞎了眼睛，哭干了泪继之以血，我伸手想擦去她那带血的泪，想拉着她那粗糙的双手，发出快乐的声音告诉她不要为我难过，我其实很快乐。但如今我却无可奈何。
我来到了自己身边，看着安详的自己，嘴里骂道：你真是个傻逼。
4
我看着楼下人头攒动的人群，人人高举着手机。天色已经昏暗，人的脸也渐渐模糊起来，人们心底的欲望也被渐渐模糊的世界无限扩大，人群的情绪一直在酝酿着，人们都在等待着冲破堤坝的第一波浪。
终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还不跳啊？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紧接着是冲垮堤坝的咆哮从四面八方传来，如一股酝酿已久势不可挡的力量。
警察的咆哮和家人的哀求都被淹没在这巨大的声浪之中。
我平静的看着站在楼边摇摇欲坠的自己，我“自己”紧盯着那残存着的夕阳余晖，我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在太阳下山的那一刻就是我飞身跃下的时刻。
此刻我的内心是万分的平静，那种感觉很像是多次看同一个剧情，早已知道情节的我已经没有了初次的期待。
最后一缕光也终于退入了地平线，我知道这个时刻将要来临，但意外却发生了，太阳落幕后的世界，我良久未动，我正感到意外之时，只见“我”咳了一大口浓痰，攒足了劲儿吐向还在狂轰乱叫的人群。
浓痰落谁头上了我不知道，只看见楼迅速的退出了一个半圆。
这时我转过身来，向我走来
“别再让我跟着你总受苦了吧，好好活着，别再抛弃我了。”他笑着看着我，渐渐在我面前化为了白沫。
........
“儿子，儿子！”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
“妈？”
我被抢救了回来，从此我决定好好活下去。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个不曾想过抛弃自己的自己。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些关心爱护视你如命的人们。
从那以后我读懂了人生的意义
我的人生在于好好活着，活成自己最想成为的自己来取悦自己。
活成最优秀的自己来告慰爱我的人们。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体验那些从未体验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