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世情

虞姑娘和白泽那天所见的虞当家本不姓虞，这是两人借酿酒世家虞家的名头新造出来的身份，真正虞家的人早就不存在了。虞姑娘也不记得自己的本名是什么，她从记事起就接受术士修炼，是楚国术士集团长生会暗中培养的术士。在学会那些难学的法术去执行任务之前，她还是教授幻术的师傅的近身小侍。她直到去年才知道师傅夜里对她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了同门中人以传授法术为名，让她做了多少不堪的事。

她倒没有觉得羞耻，因为她不知道这些是羞耻的，哪怕是现在也不是完全懂的，可她却切身知道被人操纵有多让人愤恨。她只恨自己力弱，成不了操纵别人的那一个，可她有别的法子，她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成王败寇，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不需要为生存考虑的人是有福的，晓楠也知道自己是有福的，对此她很是感恩。她一下子成为了这个世界最顶端的神，开始也曾不安，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前世忽然得到父母大笔的零用钱，她拿着钱顶多也就是生出去吃顿好的这样的念头，至于买什么名牌用品，她一点也没有想过。成为娲皇之后，她的胆子显然大多了，至少她敢试着去操纵一个人的人生，当然这是在不费她太多灵力的前提下。

灵力和钱是一样的，若不能备得足足的，让她毫无后顾之忧，她大概也不敢放开了去用吧。有时晓楠也很讨厌自己骨子里的吝啬穷酸，一点也没有现代人的洒脱大气，可是她就这样了，损友说过她这样也没有碍着别人什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现在比较困扰的反倒是自己对于灵力的珍惜胜过了对生命本身，她不愿意消耗太多去救万民于水火，她对万民难以心生怜悯。在看穿自己的吝啬穷酸后，她又发现了自己的刻薄寡恩，这可真是太好了！呵呵。

动了动自己的眉间，她又问了白泽几句后便回屋了，留下其他人安慰将要去弱水受苦的白泽。她出了屋子，莫明想要抱个东西安慰一下自己，后院有兔子，可自从发生了自己小心让兔子成精的事后，她就不太想再去陪兔子了，想了想她就绕去了嬴正的房间，扑在了幼小的嬴正身上，家里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肉软有体温的活物能扑。

睡梦中的嬴正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感觉在做梦，意识却又十分清楚，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难道是来了什么妖魔，他在睡梦中想，心下越发着急想要醒过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在一个孩子身上寻找安慰什么的也实在太逊，再说她一向又不喜欢孩子，所以在感受过体温后，晓楠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屋。

嬴正猛然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外面无风无月无星，安静地像是真的整间屋子都被妖魔吞噬了一般，可他身上传来的微微暖意又在提醒他想多了。没一会儿，他听到村里爆竹声响。是了，今天是除夕，是他在牛头村过的第二个除夕。他想要起床帮胡家人燃爆竹，偏偏在暖暖的床窝上不愿意动弹，等他再醒来时，听到院中的鸡啼。

新的一年来到了。

这一年的初一，孩子们讨着的新年礼更少了，大家从去年下半年起就知道年岁不好，许多人都瘦了一圈，哪怕是除夕夜也没有吃饱过。嬴正和晓楠穿着新衣服走在这群孩子中间时，才发现胡家的日子有多好过，也知道了吃饱的重要，有些原本比他高的孩子个子被他超过了。

去年，村里新出生的几个娃娃只活下来一个，还有两个比嬴正小几岁的孩子病死了。原本想要拿肉干去换儿媳妇的张寡妇最终也没有去，她怕现在换了家里得多养一个人，生怕养不起。牛头村的村民都沉默了许多，也只有在听说外面不停在打仗的时候心情才好些。

可是因为打仗，他们也不敢轻易外出去买盐，生怕在路上遇上什么事。好在晓楠舅舅还是会来村子里，他会带上许多盐让村民拿粮食来换。可是拿得出粮食的实在也少，大家倒是盼着胡家仁慈能免费分他们一点，让他们度过灾年。

这种暗藏在他们心中的隐秘念头，胡家人自然无从得知，他们总觉得比起外面受罪的百姓来，牛头村已经好太多了，他们应该知足了才是。

之后三年，年岁依旧不好。从偶尔回来的晓楠舅舅那儿，村民们听说四国之间大战还没有结束，其间晋国和齐国还为着一点旧怨还打了一仗。齐晋两国之间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毕竟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楚国，而这三年里楚国的术士们不但在战场上大展神威，就是楚国的农桑事也借用力了术士的力量没有受年岁太大的影响。

几年下来，其他三国的国力日弱，楚国各郡府的粮仓却都满着。到了这个时候，三国自然不肯退兵，而楚国百姓对来争夺他们物产的三国也存着一战到底的心思。就是其他国家的百姓，也不愿意结束战争，他们除了军饷已经无处去找吃的了，就连山中的野菜都被成群的野兔吃光了。

如今山上的野兔好生厉害，跑得快又狡诈，逼急了还敢用后腿蹬人。有一个猎户就被兔子踢坏了下巴，还在当地传为奇闻。众人现在说到兔子，已经没法把它当成是温驯的动物。

不过在牛头村，兔子现在是家家户户都爱养的动物，兔子肉好吃，兔子皮冬天又能制成衣物保暖，兔子又好养，大家都指望着靠家里的兔子度过荒年呢。村民们养的兔子都是晓楠家分出去的兔仔养大的，也不知是大家养得精心，还是多少得了晓楠的福泽，这些兔子都极好养，皮毛也比山上的野兔子好。

这些年村子里有好些个小子跟着胡大郎学会了打猎，他们上山打得最多的也是兔子。家里的兔子也不好常常杀来打牙祭，可山上猎的就不一样。至于其他大一些的猎物，他们打到的还是不多，胡大郎却时常有收获，村民们都认为是胡大郎藏着绝招没有教他们的缘故。不过这也正常，谁家也不会把自己活命的技艺免费教给别人，一般都是要藏着教给儿孙的，像胡家这样的估计是要传给晓楠的上门女婿了。

牛头村的人倒不会瞧不起上门女婿，反而担心晓楠的上门女婿若是那等小气的，村民们就不能再得胡家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