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速之客
第一章不速之客
浩宇一万二千年八月八日，天刚拂晓，桔色的霞光在幽幽忘川斑驳闪烁，忽然，一道白光穿过鳞鳞水波直奔忘川西北而去……
白光闪烁，在瑟瑟江水中忽沉忽现，渐行渐缓，原来竟是一条鲜血淋漓满身伤痕的小白蛇……
小白蛇艰难地爬上岸，拖着骨肉森森的身子朝着旭日一路滑行，不管是碎石铺路还是荆棘遍地，都不能改变它面朝旭日的决心，它是那么坚定、虔诚，如朝圣之信徒，它所行处，血肉横流惨不忍睹……
探头探脑的一轮旭日似乎于心不忍，腾地跳出忘川，将一江碧水映照得通红，亦毫不客气地将隐藏在墨色中的一颗颗灵芝涂抹上金色……
忘川日出，许愿不哭！
忘川河位于天界、魔界、凡间三界交接处，从来看不见日出，据说，若有缘遇见红日自忘川河中升起，许下任何愿望都能实现，不会让你失望到哭。
“传说果然极不靠谱，”白萱忍着剧痛抬眼望去，心中有几分失望，“元宝灵芝固然珍惜难觅，可我想寻的是火神啊！”
火神是太子殿下锦凤，一千年前，上古凶兽裂天兕将天之东南角原女娲娘娘补漏处撞裂，太子锦凤斗兽、炼石、补天，力挽狂澜，忽地一道北极光自北扫来，稍纵即逝，太子不知所踪……
据说太子被极光化为火神，宿于红日内，谁有缘见到他，便能满足她一个愿望。
白萱是东海龙王之女，命带灾星，临盆龙母即死，长得却是倾国倾城，天生自带媚术。
出生时一笑，龙王即刻忘却丧妻之痛；三百岁时一笑，哥哥白空竟然冒大不讳，去花界为她盗取奇花“美人笑”，被花界扣押。
她姨母对她恨得咬牙，勒令龙王将她禁足，从此六界再未有她消息。
今日不知何故，她竟穿着蛇皮独自涉过忘川河，来到这个被六界遗忘的荒岛。
“见不到火神，便不能助哥哥完成他心愿，唉，看来我要在此地长住了！”白萱忽然自言自语，“也罢，先找到千年灵芝丹医好伤再做打算。”
她瞅了瞅灵芝林，林子里，大大小小的灵芝应有尽有，三五成群，这里一簇，那里一群，遍地都是。
可是，它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一条十丈宽深不见底的深渊横在白萱眼前。
要搁在往日，飞过深渊对白萱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今日，她略微提口气，窒息的痛楚便袭来……
“唉！”她一声长叹，瞅瞅满身伤痕，无奈地盯着对面的灵芝留口水。
“噗嗤噗嗤”，静谧的林中，骤然飞鸟四起，落日余晖中，一位少年缓缓走来。
他清秀颀长，着一袭玄色鳄鱼皮裁制的窄袖长袍，束以同色腰带，头发乌黑油亮，在头顶挽了个发髻，别了个金光闪闪的凤簪，在灵芝丛里翻翻捡捡，似乎在搜寻什么宝贝。
忽地，他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勾住，直直盯着右前方一丛高过小树的青草呆了一呆，猛然一个跟斗翻了过去。
“糟了！”白萱一惊，“难不成他亦在寻千年灵芝丹？”
少年拨开草丛，小心地在一颗镶着金边大如蒲扇的赤色灵芝根部掏啊掏……
“吱”的一声，空中忽地飞来一只巨型蝙蝠，将那犹如小山一样的翅膀朝少年拍去。
“快逃啊！”白萱忍不住大喊，却忽地发现，嗓子竟然像是被一双手扼住，发不出声了！
“忘川怨灵果然霸道，唉，看来不吃灵芝丹，怕是不死亦要当一辈子小白蛇了！”白萱心下自怜不已，同情却无助地抬眼望着少年……
少年浑然不知，凝神盯着灵芝，眼见少年必死无疑，却见金光闪耀，自少年后颈处飞出一道霹雳闪电直击蝙蝠，蝙蝠一声惨叫，似烧焦之黑炭坠落。
白萱惊得几乎坐起来，嘴巴半天没合上：拥有如此高深莫测之灵力，为何还要与我争抢千年灵芝丹？
似乎听到了白萱心底之言，那少年竟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见惯不怪地吹了下口哨，凤眼眯起，嘴角咧开笑了笑，慌得白萱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四周突然一片沉寂，白萱忍不住抬起头，她屏住呼吸偷偷望向对面，那少年恰巧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掌心，顿时，一颗圆溜溜红彤彤的果子落入白萱眼底，耀眼的红光，发出致命的诱惑。
那少年捏起果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白萱咽了咽口水，只觉奇香扑鼻。
却见那少年砸吧砸吧嘴，似乎舍不得吃，忽地一条粗如麻绳的褐色辫子猛地抽向他手中的果子，一只全身长满铠甲，拖着一条褐色尾巴，头像蜥蜴的怪物，眼冒绿光，朝他扑来。
“此时不抢，便再无机会了！”白萱心中喊道，纵身飞起，亦不知哪来一股神力，她竟然越过深渊，只可惜还未及她靠近少年，“轰”的一声，一座山峰黑压压向她砸来……
那山峰似乎遍布三角尖刀，顿时，白萱全身犹如被千刀万剐，无法抗拒的痛楚令她生不如死！
她眼前一黑，不过一瞬间，她已重见光明，但见纷飞四溅的黑色污血与碎肉当中飞出片片白色的雪花……
“噗通”，一条血肉模糊的小白蛇自空中坠落……
之前撕心裂肺之疼痛莫名消失，一阵轻如鸿毛，无所依托之缥缈感自白萱心底升起，她定睛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近的云彩，她才蓦地明白，不是感觉，而是她已元神出窍，正渐渐飘散，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眼看便要没入无边无际的浩瀚白光中……
白萱心中大惊，却无力阻挡飘散之势，幸而一个声音忽地将她勾住，虽是呢喃细语，极其温柔却甚为有力，暂时稳住她四散之元神。
“你这小东西，从何而来？可也是为了这灵芝果？”
白萱奋力眨了眨眼，流下了一滴眼泪，泪花依稀，她看见那少年双手捧着自天而落惨不忍睹的小白蛇，双眉蹙起，满脸怜惜。
“你这泪可是流给我看的？自打来到这荒岛，就从未有谁理过我，这里物种齐全，却没有一个有灵气，皆是没有思维之木头。罢了，罢了，我且将这灵芝果给你吃了吧。”
少年吐出灵芝丹喂进小白蛇嘴里，耀眼的红光自小白蛇体内缓缓流动，残缺不全的蛇身逐渐长出新肉……
白萱只觉丹田温热似火，四散之元神如万水入海，逐渐聚拢涌泉穴流入全身……忽地她全身一震，跌了下来，落入小白蛇身上。
“在此荒岛，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好了可不许离开我，留在此陪伴我，可好？虽然你只是一条蛇，可是，你是一条会流泪的蛇！”少年看着逐渐复生的小白蛇惊喜自语。
白萱心中叹气：我不在这儿陪你，还能去哪儿？
她猛地盘身坐起，头极速旋转起来，蛇头越转越快渐渐看不清时，她那张极美的人脸若隐若现出现在蛇头上。
她轻轻说到：“小哥哥救了我，自然是要报答你的。你且闭上眼睛，我要出来了。”
少年听话地闭眼，却眼角微张悄悄偷看，蓦地撞上白萱闪亮如蓝宝石、圆润如水葡萄般的大眼睛正深深地凝视着他，他嘴角忍不住往上一翘，露出后槽牙，白萱垂下眼帘，白玉般的鹅蛋脸染上一抹红润。
“闭眼，不许偷看！”
白萱娇嗔一声，蛇身也极速旋转起来，双肩、双手、胸腹、腰、臀，最后当双脚从蛇皮里蜕出时，犹如飞旋之箭，她“嗖”地飞向空中，没入云彩里，只余一把乌黑的长发在茫茫云海随风飘舞。
少年低头看看脚下一堆白晃晃的蛇皮，又抬头看看云霞里若隐若现的姑娘，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哥哥怕是没见过神仙吧？”软糯甜甜的声音响起，白萱自云霞里轻轻飘落于少年身旁。
她穿着雪白的纱裙，纱裙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爱心笑脸，闪闪烁烁，仙气萦绕。
“传说中，仙女自然都是极美的，不外乎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乌黑晶亮的眸子，挺直小巧的鼻子，红润欲滴的樱桃小嘴……
可眼下这位白衣仙女除了第一条，有着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符合，其它几点都没有。
蛋形脸，灰黑色的远山云雾眉，一汪秋水含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明眸，是蓝色。
高挺的鼻梁下，微微上翘的鼻头却圆润大气。
肉嘟嘟的双唇丰厚饱满，似嗔似娇，眉心一点金色胎记，竟然形似一个笑脸。
长得如此不听话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散发出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
“你是谁？”
少年心内无比惊讶：此姑娘为何如此眼熟？在哪儿见过？
“我是小白蛇呀，”白萱微微一笑：这少年傻头傻脑，不如逗他一逗，“我是蛇仙白萱，小哥哥是谁？为何孤身一人在此荒岛？”
“蛇仙？什么是仙？”不想那少年一脸茫然，不答反问。
“你，连仙都不知道？”白萱猛然瞪大了眼睛，这人不会真是个傻子吧？她嘴一撇，昂起头，一脸骄傲，“我原本是一条蛇，然后修炼有仙法了，便可以幻化成人形，还会各种法术，可厉害了！”
“厉害？方才你是小白蛇之时为何不使用仙法避过飞来横祸？”少年不以为然，“你分明是吃了灵芝丹才成仙也！”
提起灵芝丹，少年捶胸顿足，颇为后悔：“那灵芝丹汇聚灵芝王所有精元，是千年难寻之宝物，我费尽心思才得到，却被你吃了。呜……”
然而少年哭不过三秒便笑道：“我原本是以灵芝丹相换小白蛇与我做伴，未曾料到竟换来一个大美女，哈哈哈哈，值！”
“我真的是神仙，不是吃了你的灵芝丹才变成美女的，我本来就是美女啊！”白萱急了。
“你若不想留下来陪我便明说，我向来不强求，灵芝丹，就当打水漂了！”那少年猛然拉下脸，风眼高高扬起，满脸傲娇地说道。
白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的故事颇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是以一向机灵的她顿时沉默了。
少年本就是一双凤眼，此刻他眼尾上扬，眼角几乎翘到太阳穴去了，见白萱沉默不语，他眼皮忽地一翻，甩给白萱一个白眼，冷冷说道：“不必编此鬼话来骗我！”
“我，真的是神仙！方才不能使用仙法，是因我，”白萱心急，竟莫名口吃起来，“因为我，我在渡忘川河时被幽灵啃噬，元气大伤，成不了人形，亦行不了飞行术。我，我本想爬到灵芝林吃灵芝丹修养打坐，谁想飞来横祸，竟被莫名飞来的怪物砸到重伤！咳咳……”
白萱想一口气说完，说得急了，不觉呛到咳嗽，她拍打着胸脯，脸憋得通红……
少年眼神一暗，少倾片刻，眼中漫起一丝温柔，抬眼望向白萱，笑道：“仙子莫急，我无须你留下作伴，方才不过和仙子开个玩笑，你走吧！”
少年面色淡定，实则心中在苦笑：看来那灵芝丹给白蛇吃了，乃天意也，罢了，罢了！
“我，我又没说不留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神仙，在吃灵芝丹以前就是神仙！”白萱嘟起嘴巴，瞧了瞧少年，面色忽悲忽喜，阴晴不定。
“唉，眼下已成无家可归之人，能去哪儿呢？不如暂且在这荒岛躲躲，待风波平定再说。”她想，“这少年虽然古怪，瞧着却是心善之人，看他笑中暗含忧伤，我且使出仙法逗逗趣儿。”
“白仙子，时辰不早了，你快走吧。”少年见白萱不走，正催促，却见眼前白影一晃，一只白兔倒在他面前。
跟着耳边响起一阵“嗖嗖嗖”的声音，以他为圆心，直径仅仅两步远的四周下起了箭雨……而白萱，白萱早已不见踪影了！
忘川河下游西北方的这个小岛，这个因被怨灵围绕且又是仙、魔两界禁地，几乎不为六界所知的洪荒岛，千年内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从此不再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