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成也PL，败也PL
在我们入部门之后，很快感受到华为人的战斗力，确实像华为大学培训时所教给的那样：富有狼性。基层战斗力的高低与PL有直接关系，PL是基层员工的直接领导，因此PL的一举一动势必会给员工造成较大的影响。华为为了保证基层战斗力的最大发挥，对PL的素质要求非常高，除了技能之外，主要是管理上的要求。每个PL在上岗之前都要经过培训，PL的管理风格直接关系到项目组的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好坏。
大家做IT的很多都是刚毕业的热血青年，公司为了让这股热血一直保持在头脑之中，为公司忘我工作，要求PL能够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因此必须要由比较有威望的人担任，以使得最基层的员工能非常舒心地工作。舒心工作看似非常简单，其实施行起来非常困难，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纰漏都有可能让大家不爽，影响人的情绪。华为的基层非常民主，真正实现了员工有啥都可以提，做啥都能做，构建了完善的基层意见反馈的渠道，让大家工作中遇到任何不爽的事情都可以说。这样长年累月下来，华为的基层项目组工作效率相当之高。
要实现让每个项目组的员工工作起来舒服，至少要做好以下方面。
首先，考评公正，也即做得好的考评好，做得不好的考评差。一个好的考评制度是基层员工工作的重中之重，中国人的特点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有一毛可以，但是我有一块，你有一块一那就不行了。因此一个好的考评制度关系到项目组的成败，甚至公司的成败。而对于项目组员工的考评，PL有相当的发言权。华为为了考评公正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个在后面会讲，但是PL仍然是考评公正的第一责任人。因此PL不能因个人喜好而否定一个人，要公正无私地面对项目组的所有员工，哪怕你看见这个人心里就不舒服，他还天天和你吵架，但是只要他干活了，在打分的时候就要得高分，这是华为PL的基本素质。一个把个人恩怨和情绪放在心头的管理者，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
其次，对待员工的态度要温和，即出了事了不能骂，做得好了要使劲夸。如果基层员工做错了事情，不能像传统的方式一通蛮骂，一通责备。因为大家平时都很忙，谁都不想做错事，有可能我天天熬夜做错了一件事情，被你痛骂一顿，造成的结果很可能是：“老子还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因此PL在员工做错事情之后，既要让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要让其不丢失干劲——这种沟通能力是必需的。看似很简单其实不容易。因为做错事情了虽然PL不能骂员工，但是PL的上级很有可能会把PL痛骂一顿，事情再大一些很可能部长会亲自过来骂你，但是这一切的压力都只能到PL这一层，不能再向下传递，要让基层的压力适中，让大家舒心地干活。要不然要PL干嘛。
再次，要能够争取，敢于争取。其实很多工作是活的，PL要合理安排。比如版本经理说谁谁谁，你们项目组这个月把这个工作做完吧。这时候你要识别能不能做完，一个不会反抗的PL不是一个好PL，什么活都接肯定意味着大家都累得要死还不讨好，因为你的底气太差，大家跟着这样的人累得憋屈。这是工作上的争取。面对领导的分配，这时候你就知道要争取说服领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从PL走过来的，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因此PL的工作难度更加大。其次面对利益也要争取，比如有什么什么奖赏的指标，你要能拿得出人来，要能为自己的项目组争荣誉，荣誉是团队战斗力的兴奋剂，也是非常关键的。因此一个好的PL不光性格要好，还要有很多其他管理人员应该具备的素质。综上所述，一个脾气不好、看破红尘不争取的、软弱无力的人，是做不了PL的。
但是也有个别的PL做得不好，给员工带来极大的压力。在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就是战国时期魏国大名鼎鼎的子兰将军，年龄较大，成熟稳重，做过教师后又考了研，最后毕业来到华为。我们从深圳回西安后一直合租房住在一起。
子兰将军最后落脚到了维护组（负责已经使用的产品的维护，相当于你用QQ出了问题，就找他）。有一天我回来看到他灰头土脸，像丢了钱似的。这个时候我知道肯定是在项目组受气了，平时我们最开心的事儿就是看见别人倒大霉，都别装啊。测试部的周芷若 MM有句名言：“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把自己的丑事抖给人听。”我觉得这句话很受用，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倒大霉是另一种难以言状的快活，这也是一种人之常情，虽然自私了点。项目组在例会上闲侃的时候最流行的一句话是：“最近大家有啥憋屈的事，说出来让大家爽一爽。”
子兰将军这时候和我聊起来他的伤心事儿，说他们项目的PL是明朝抗倭英雄李如松，早年的时候在大唐，后来工作 N百年，转到了华为，技术甚是过硬，历史甚是复杂，基础甚是雄厚，对人要求甚是严格。这就像有些家长，孩子还没断奶就让背《三字经》，孩子还没有会走路就要求百米跨栏，虽然一定程度上我们都赞成给人压力，但是那是在态度正确的前提下。一个天天对着你笑的PL，分给几百吨重的麻袋咱都可以扛，一个天天板着脸的PL，看见心里就不舒服，更别说干活了。现在子兰将军就遇到了一个PL，天天板着脸，对你吆五喝六，问一些非常容易但是我们肯定不会的问题，比如你问一个两岁小孩子，两个黄鹂鸣翠柳的下一句是什么呀，他铁定答不上来。于是我们这位李如松大将军顿时就火冒三丈，先是对其进行了形而上的政治攻讦，接着是形而下的人格诋毁，最狠的一句话是：“猪都比你强。”
说实话，我听着不轻松，我是个善良的人，不希望大家倒霉，于是我也忧心地帮他琢磨，但是狗屁办法也没有想出来。因为作为新员工，面对管理层，我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有一天，子兰很晚才回来，半夜三更点根烟，坐在客厅里，拿着一本《新员工入职指南》。我说干吗呢？他说要看离职的流程。我才知道出大事儿了。原来子兰由于一个错误的问题被李如松给狠狠地损了一顿，已经无法交流了。这个时候我赶紧劝，说千万不要离职，一定要顶下来，李如松我们知道，就是那种人，有点本事，能打点小仗，立了些功劳，最后还不是给人当了炮灰，所以咱不能泄气，无论如何得顶下来。看到这些话的兄弟姐妹们，如果你们也遇到问题，一定要顶下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一次受苦，都会得来心理上的成熟，一帆风顺到最后的人最终都是平淡无奇地活在自己幼稚的世界里。后来子兰没有离职，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份功劳。但是我知道他做出了极为正确的选择，万事开头难。
第二天子兰回到家，给我讲了一件事，说他们组同去的一位女员工，由于长期受气，女孩们大家都知道，是有自尊心的，男孩脸皮要厚得多。那位女同事被骂得久了，积怨成怒，终于在一次例会上，这位女子号啕大哭，做捶胸状，扬言再也受不了，再也不干了，去哪都不来华为了，马上就去办离职……我想李如松这种人在朝廷里确实是个干将，但是做不了言官，最终这位女子也没有离职。在此事后干部部（干部部是一个负责员工行政工作的部门，秘书属于干部部，你提出要离职，也是干部部找你来沟通）组织了一次关于新员工的心理交流会，以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在交流会上，我们这些没有受过苦的桶子们踊跃发言，像个傻帽一样，当时还以为很抢眼，有个性。最终李如松如大家所愿，领导的项目组一塌糊涂，被转到了其他部门。这个时候子兰将军和那位女子才松了口气。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如此呢？
基层项目组的成败关系着产品的成败，然而基层项目组的战斗力如何发挥？PL是一个方面，整个部门的风气又是另外一个方面。在不久前，一个同事刚买了房，然后告诉我说他要去办房产证，想请一天假，但是他们部门的部长说能不能克服一下困难，只请半天，上次谁谁的母亲生病都没有请假。我想这样一个部长带领下的部门，很可能会是失败的。
另外，华为有一个规定，所有的干部都必须做过PL这个岗位，因此上面的领导对于基层的管理都烂熟于心，从而产生了从上至下的高效研发团队。所以这时候我们理解了，基层干部对于一家公司是多么的重要，他不仅是广大基层员工高效工作的保证，也是产生高层干部的土壤。因此成也PL，败也PL，这句话，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