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污染来袭
在现存宇宙的边界，一些刚刚被烧蚀击穿的，形状诡异的裂缝仿佛魔鬼的眼睛一般，正在释放着毁灭。在就连探测意图都能被彻底腐化扭曲的毁灭面前，世界长墙的信息结构已经开始逐层崩溃。
无形的污染从这些扭曲的、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智错乱、稍微靠近就能把人腐化变异成毫无理智的怪物的裂缝中渗出，污染所及之处，物质在崩解，时空在错乱，法则在坏灭。
在黑暗空旷的太空中，一颗橙黄色的巨大恒星正孤零零的漂浮着，在它的黄道面上只有一颗一面被炙烤的红热，另一面则冰冷沉寂的岩石行星在缓缓转动，这颗行星的大气层早就被剥离殆尽，而长时间的太阳引力所引起的潮汐锁定也造就了这颗行星一半是永恒的炽热白天，而另一半则是阴冷的亘古长夜。
或许是曾经在遥远的地方发生了多次超新星爆炸，或许是曾经剧烈造星运动所产生的物质喷流都指向了此处。这里原本应该空无一物，但却硬是生成了一个小小的行星系。
不过这个小小的星系也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尽头，在恒星的辐射层之下，一个含铁的内核正在缓缓生成。或许在几百上千万年之后，这颗不稳定的恒星就会产生一次猛烈的超新星爆发，将自己和围绕它运作的行星残骸一同抛入宇宙深空，或许它们会逐渐被稀释，变成冰冷的稀薄星云，或许会被别的星云漩涡捕获，为新一代的天体提供原材料。
原本应该是这样。
但是，这颗行星此时的夜半球恰好正对着由联邦制造的、将两个区域分离开的翘曲世界长墙，它离这道无形的墙壁是那样靠近，以至于此时黑夜面所能看到的天空只有无尽的黑暗，这样的黑暗原本可能还会持续个月之久，不过现在，一切的、所有的原本都将不复存在了。
在不远的黑暗中，一道扭曲的空间裂缝突然张开，在裂缝张开的同时，裂缝周围的空间也仿佛是被烧熔的玻璃一般翻卷起来。极具污染性的能量射流从这道张开的空间门中喷薄而出，几乎是在一瞬间，这颗行星的一个半球都开始闪动起不祥的黑红色光影，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以描述的黑红色纹路在黑曜石质感的光滑大地上肆意流淌。
很快，在它不远处的恒星也泛起了大片的阴影。橙红色的火海在在黑雾的扩散中缓缓暗淡下去，不过当仿佛溃烂伤口一般的“黑海”扩散到一定程度之后，恒星的核反应活动却骤然增强，慵懒的橙红色日珥瞬间转化为幽蓝色的带电粒子风暴，恒星级别的emp风暴以违反规则的速度扫过整个星系，行星几乎在一瞬间便被高能电浆彻底烧熔。
按照恒星的活动规律来讲，这样的现象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更不可能的事情还在后面，在没有任何外来引力扰动的情况下，恒星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加速，并且很快就由几乎标准的球体被拉长成了棒形。
如果有一个天文学家在地面或者深空轨道上用光学望远镜看见这样的景象，那么他只会有两种想法：要么是自己发疯了，要么是镜片坏掉了。
在畸形扭曲的恒星即将彻底被拉成一条线之前，一组金色的亮点忽然出现在了它原本应该是色球层的位置，在稍微的停顿之后，随后有数颗光点脱离了编队，向正准备发疯的行星疾驰而去。
在污染的干扰之下，这些光点的飞行轨迹都开始变形，原本在正常的三维视角中应该是直线或者大曲率曲线的轨迹就像示波器中的噪音波形一般剧烈抖动起来。很快就连弹体本身的外壳都开始出现了少量的分解现象，不过在导弹彻底毁坏之前，它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几团异常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太空中骤然亮起，金黄的光墙就像冲击波一样扫过了周围的一切，包括物质和空间。光团的亮度缓缓下降，但是范围飞速扩大，原本只有几立方米的晶能约束水晶弹头在几秒内就形成了一片单体覆盖几十万千米的光团。光团之间互相重叠起来，在黑暗中筑起金色的光之长城，将这里的污染全部灼烧殆尽。
……
“试验型晶能跃迁导弹起到预期效果，晶能覆盖范围稳定！”
“很好！”卡洛斯特点点头，“继续清除靠近翘曲长墙的流浪天体，对于目前还未受到污染的天体，第二波次攻击将会摧毁所有可被视为跳跃桥接节点的部分，第三波次攻击目标为所有位于星桥之中的类星体、脉冲星和仍有活力的第五、六、七代恒星或者活跃型古恒星。”
“注意，必须确保晶能弹头的爆炸范围能彻底覆盖掉恒星主体，至于恒星已经辐射的磁层则会有另外的部队去负责。对于无法使用晶能导弹摧毁的剩余部分，则在其附近大量定锚重力场发生器，增大空间曲率，拖慢范围性时间，尽全力压制任何形式的星体辐射！”
“是！将军！”
卡洛斯特面前的信息屏幕瞬间散去，卡洛斯特对身旁的维多维尔行礼道：“执政官阁下，已经按照卡文瑞尔首席的建议进行了第一次晶能导弹齐射，我们取得了预期的成果。”
“很好。”维多维尔点点头，“我会尽快开始对第二波次的目标进行攻击。另外，关于小型的翘曲防护区还有所有的普通公民撤离状况怎样？”
“阁下，在封锁翘曲长墙的那时候起，我们就开始在恒星系间距离低于二十万光年的空间中设立翘曲防护区，目前直线距离低于十万光年的恒星系间的阻隔已经基本完成，在这其中处于原有本超星系团延伸结构的星系之间的阻隔是最优先完成的。”
“至于平民方面，我们一直在分批撤离居民，由于他们还没有进行直接的晶能-灵魂融合，为了防止晶能辐射的影响，他们被安排的比较远而且分散，为了安全性和隔离性也没有给他们配备能进行千万光年级以上航行的飞船，我们正在按照距离逐层筛选，目前正在顺利进行中，很快，所有人就都能集中在基地附近。”卡洛斯特汇报道。
“……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不过，总比都死了要强。那么……平民登船的前置准备流程是否妥当？据我所知，我们所制造的能在虚空中航行的船都是有晶能反应的。”
“正在赶制简单的能量芯片，在曾经给您的那种芯片基础上进行再次简化，只保留最基础的晶能环境保护能力。”
“了解，在每一层居民撤离完成之后，炸毁所有通讯节点和设施，并且为了确保安全，以常规真空零点能驱动的飞船不能越过污染当前扩散区域的下一隔离区！”
“明白，执政官！”
卡洛斯特离开之后，维多维尔接通了虚空飞船的研究组。在指挥塔下方的那间具有巨大穹顶的大厅中，一大块墙壁已经被隐去，显示着金色晶能旋涡图像的画面正跳动在全境幕墙上。
“阁下，已经完成新一代虚空飞船试车。”艾森德尔和卡文瑞尔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中，“主动式引擎目前可以确认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现在我们正在尝试寻找在虚空中可靠的长“距离”通讯方式。”
“目前的难点主要在哪？”
“信息波在虚空中衰减的速度太快了。”卡文瑞尔回答道，“虚空的分解能力非常强大，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一种直接的介质可以在虚空中稳定传递信息。”
“解决方式呢？提案或者猜想？”维多维尔追问道。
“目前有两种可行思路。”艾森德尔将一个新的窗口推到优先位置，“目前我们所想到的方式就是这两种，第一种就是使用不连续通讯方式，通过多次信息广播来叠加信号强度；第二种是在信息发送过程中叠加一段可以进行自洽闭合、自我复制的起始子和终止子，在信息广播之后，让它们可以进行自动自我复制，来增强传播范围。”
“对了……在离开之后，我们还有可能继续生存吗？”维多维尔缓声问到，就好像在揭开一道谁都不愿意面对的伤疤。“我们要想离开这里已经不算困难，但是在离开宇宙之后，我们就失去了世界基础规则的支持，也失去了所有的补给——其他宇宙不会每一个都与我们这个的环境一模一样的。”
“我们掌握了大量的造物公式，这些公式依托于高频晶能。我们可以制造出符合现有规律的秩序场环境，晶能水晶将作为我们的储备。阁下，我们会带着文明一起离开，并不只是简单的出逃。在以前的那段时间中，我们做了足够的准备。”
“了解，这样的猜测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继续努力，取得进展之后立刻报告。”维多维尔关掉了眼前的通讯界面，与此同时，一道传送光环出现在指挥舱中。
“维斯瑞凡？你怎么来了？”
“第一区域的撤离已经全部完成了，我来与你交接情报，正好也换个视角了解一下我们现在的总体情况。”维斯瑞凡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色长发，虽然她的脸色依然沉重，但好的多的是，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了。
“辛苦了。”维多维尔微笑了一下，“……休息一下吧，你运气不错，接下来的场景会很壮观。”说罢，维多维尔右手一挥，舱室周围的环形舱壁和顶板全部隐去，幽暗深邃的星空和金光灿烂的晶能设施同时事无巨细的展现在了屏幕之中，在这座形状古怪锥接体的大型空间站周围，有无数的金色平台正在宇宙中飘动着。
“那是？”尽管第一眼看到这些，维斯瑞凡就大致猜出了它们是什么，不过如此前所未见的庞大数量仍然让她感到了实打实的惊讶。
“你没猜错。晶能导弹第二攻击波次已经就绪，虽然方式可能原始了一点，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也别有魅力与力量之感——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之下。”
伴随着军事执政官右手的轻轻抹动，一块金光闪闪的通讯面板浮现在他的身边，“卡洛斯特，第二波次导弹准备完成，你的部队是否已经撤离目标标记区域？”
“目标标记与选定均已完成，我们的所有单位都已经撤离完成，您随时可以开始第二波次攻击了。”
“了解。”在话音响起的同时，漂浮在维多维尔旁边的通讯面板瞬间化为点点流光并重组为一个金色的浮空按钮，维多维尔一拳砸了下去。
“执政官授权完成，第二波次晶能导弹齐射攻击开始！”
漂浮在空间站附近大量空间实体都具有几乎相同的结构，一块长方形的“板”中安装运转所需的设备来作为设施的维持核心，而这块“板”的六个面上则全部被巨量的蜂窝状结构铺满——导弹垂直发射井，所有平台累加起来可能足有上百亿计的导弹垂直发射井！
伴随着执政官的命令，所有构成导弹发射井“井盖”的封装能量场开始按照程序分批解除。紧接着，沿着封装力场解除的方向，明亮耀眼的金色光团成批从蜂巢中涌出。导弹开始加速，很快地，晶能导弹尾端的金色光团就被拉长，变成了一道道划破太空点亮宇宙的“黄金之路”。
这样的场景同时在空间站附近的数百万个空间VLS设施中同时上演着。导弹飞出之后，在晶能的推动之下很快便加速到了高亚光速，在预定的飞控程序作用下，导弹开始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并缓缓调整飞行姿态。
在几十上百亿条优美的金色轨迹勾勒之下，空间站周围的太空亮度急剧增加，如果不是这些轨迹中间留下的黑暗色块作为提示，恐怕成员从空间站中往外看会认为空间站外面几米的位置就是一颗壮年恒星的光球层了。
当导弹全部出井之后，整片太空仿佛都变成了金色，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光芒构成的海潮在翻卷着。很快，一个大致的半球面便基本成型，铺天盖地的导弹集群已经进入跃迁准备阵位。
在无声的协调中，所有的导弹都在绝对一致的时刻得到了跃迁命令，导弹的尾焰不约而同的收束起来，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导弹都瞬间消失在太空中，互相叠加的空间冲击波几乎形成了一层实体的墙壁。在晶能的位阶帮助下，这些导弹以非常轻松的方式无视物理定律突破了光速，奔向自己的目标：一部分冲向了那些位于翘曲长墙边境，已经空无一人的太空设施群，而另一部分则扑向了正在闪烁的群星。
在简短的沉寂后，在几十亿光年之外的弧形翘曲长墙附近，无数的明亮光团骤然绽放，晶能的光芒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照射在空间站上。从空间站来看，原本的黑暗空间瞬间便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在这宏大的景观之下，原本因失重而应没有上下之分的宇宙空间仿佛区分了天和地的概念，星星点点的金芒闪烁在天穹中闪烁，为正在陷入黑暗的无形大地带来短暂的光明。在控制室中，维多维尔揽着维斯瑞凡的肩膀，共同见证了这场壮丽无比的“宇宙烟火。”
在这样的一波威力空前的导弹集群攻击之后，旧有的空间设施被全部摧毁，大批节点也同步彻底注销离线，残余的信息采集网络开始向内收缩。在获得了一圈相对“真空”的隔离带并且在星系集群中设下大批路障之后，那些无形的可怖射流和诡异的黑红色二维花纹蔓延的速度终于在晶能光芒的照射下慢了下来。
通过从这些措施千辛万苦抢出的时间，他们或许终于能在毁灭性的污染洪流到来之前喘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