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湮灭之创
……严格来说，这只原本属于Σ文明的“虚空巨手”的指挥中枢已经损坏，它在十几亿年前已经跟着许许多多来源不明的战舰与生物一起灰飞烟灭了。
在更早的时间之前，乱海天灾横扫Σ疆域内部的无数世界之后，许多并没有遭遇乱世破坏属性直击的Σ设施并没有被一瞬毁灭……
时间流逝之中，这些设施的保存状况不尽相同——它们之中有很多还没有从静滞中苏醒，而更多的部分……在那场灾难降临之时便已经被文明崩塌诞生的风暴彻底摧毁，或者是在几万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里便已经完全腐烂了。
在这颗“控制核心”遭到攻击之前，某种在虚空中蔓延的场便已经将它覆盖。在那数十万年的太阳风暴不断的侵蚀与剥离中，那座已经失去绝大部分稳态属性的巨型虚空要塞更是变得更加腐朽不堪……
或许很多事情可能从来都不会发生，但是很多意外，它们或许也与必然等价。
……
对于尚在崩溃的Σ残骸们来说，这一切的变化对于自己所触及的对象来说或许已经是毁天灭地般的巨大灾难，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一切仍在进行中。
多年前那道虚空长城自毁广播出的命令并未结束。对于这些被严重污染的残骸们来说，只需要用自己最基本的反应去迎合命令就好，别的无须在意。
这其中，有一些稍大的集群可能会间或地产生一些本能的反应，这些反应之中似乎夹杂着思考与反思，不过，这些思考与反思究竟是有灵智在活动，还是单纯的一些来自过往的记忆碎片被翻了出来......那就真的很难说了。
乱海可以撕毁一切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固定规律。在一些没有遭遇乱海出口直击的间接污染区以内，一切看起来或许除了氛围极度恶劣以外并无太多不同，但是实际上……那里的许多规律与法则早已被飘荡其中的黑红色二维花纹篡改……
维持原状的，或许只有一具具腐朽溃烂的躯壳而已。
高位中枢被击毁，这本应该是特别重大的状况——只是，对于一具仍然在腐烂的尸体而言，多挖去几块血肉与残肢……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命令用了很久才将结构内部蕴含的信息送达无数已经失去高位调控中枢的下层基础节点中，而做出回应，理解它们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冻结可能刚刚结束……
由无数世界组成的纤长手指，或者也可以说是无尽延展的绒毛……在虚空中，无以数计的它们在残存底层反应的控制之下缓缓砸向“风”的来源。
“命令要求……摧毁？”
“高层中枢缺失，反馈……顶级中枢无响应……”
“无法锁定……尝试模糊匹配目标……”
“链式同步自毁倒计时……”
如何在一切都存在关联的信息环境中获取独立而片面的存续方式和……影响输出方式？
屏蔽，割裂，扭曲，淡化……
最终，这些操作会铸就一部分性质诡异的怪诞产物——就像现在的它们自己。
而这些，也只是一类模型与可能而已……
崩溃之后，许多限制被吞噬撕碎。未来到底会怎么样现在已经很难说的清楚，毕竟......一片废墟之中还能蕴含着多少正面或者辉煌的可能性呢？这些废墟又为什么总是要拼力发出无声的嚎叫呢？
……
Σ文明的曾经的边界处，两只秩序的巨钳仍在渐渐攻破外在的防线，向着这片被乱海蹂躏过的废土的更深层前进。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神明们已经开始逐渐注意到，一切似乎并不如他们曾经估计的那般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分流前对抗决战旗舰们的战斗给大家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大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胜利在望”的感觉。但是实际上，曾经的激烈对抗只是发生在Σ的边境区域，而Σ经营了多个万亿年的广阔疆域可不是这把“钳子”短时间就能打开的。
在世界方舟的带领下，神明们的力量一方面顶住了来自Σ废土深处不时迸发出的超远程攻击，一方面也开始肃清并净化巨钳周边盘踞的污染世界和死潮力量。
在这样漫长、枯燥且危险的行动中，虚空中有许多新的信息活动痕迹也开始作为线索被呈递到了神明们与强大的凡人们的面前。
“在虚空中多个位点发现不明的大规模信息震荡……西里尔，还有依扎娜，与你们同步的研究者们如何看待？”面对世界方舟采集到的异状，至高的精灵神王提出了新的问题。
“伊兰迪斯陛下，我的研究者们怀疑……这些在虚空中随机出现且踪迹难寻的信息影响……Σ可能发生了某些独立于乱海侵蚀与虚空分解以外的新情况……目前我们也无法做出更多的解释，研究者们的感知与思考深度已经抵达极限。”
面对这样仅仅一个连全息投影都算不上，但一言一行却充满了圣洁与某些不可抗拒的威严的投影，西里尔，这位名扬万千世界的秩序教皇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颅。
“……了解，多投影意识联合开始，召集神识会议，秩序圣殿主演算核心资源开始富集，预计十年之后开始执行可能性匹配……”
短暂的交互之后，投影变得模糊起来，真神列王的力量与无数个体连接起来，汩汩洪潮中，神的意识与意志正在变得更加紧密——由谁说出，由谁执行，实际上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它们的源头，几乎可以确定是由更高的意志最终做出的决定。
……
“……已经达成初步一致。”面对这崭新的结果，众神们的眉头并没有松解。
“大规模的模拟计算表明，架桥区域的信息总量与乱海的爆发强度同理论计算不一致。”
“的确如此，两位神王大人。在我们进一步校对了相关内容之后，我们已经得到共识。”
“……如果说，虚空因厚重的乱海隔离层而在部分方向上体现出“封闭系统”的部分边界属性，那么丢失的信息会不会已经击穿了这层封锁，这些还需要继续跟踪探讨……”
在虚空生物那无限延展的感知之中，层层叠叠的无尽阴影之下，一块巨大的黑暗正在缓慢蠕动，仿佛一块被切出来的虚空……拥有了生命。
它们被重重叠叠的Σ腐化残骸遮掩，而亿万年来，顶级文明之间不同的认知与整体行为模式实际上对文明内部疆土结构的影响非常巨大——即使是神，也无法直接窥探这其中直接的可能。但是虚空意志知道那团巨大的阴影是什么，它是曾经的人间霸主，秩序文明的顶峰，在不久之前的一次孤注一掷的行动之中，虚空膜的猛烈反震将它震离了秩序，现在，它被夹在现实与虚无的空白夹缝之中。
虚空意志们看到了那团阴影，但是至少现在，他们还只能看着，至于之后......？
神明们是自己的孩子，那曾经联合秩序万族的Σ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孩子？或许自己曾经可以一句话让大桥就此架起，现在也可以一句话清除这里的一切，但是之后呢？野火焚烧大地之后，大地仍可重新令种子萌芽，但是如果大地被彻底撕碎呢？这一次自己做了，那就必有下一次和再下一次......虚空的惰性将被削弱，一次次如此往复，这片大地还怎么滋养那些还未繁盛起来的种子？未来倘若还有新的困难，难道都要这样克服吗？
“......神王大人？”
“啊，我们在听。”
“......当乱海结构层结构完整的时候，两岸的信息可能永远无法送抵彼方。”
“这样的异状表明……那座可能坚持了二十一秒才彻底崩溃的虚空大桥……”
“神王大人们，那座大桥，它曾经真正打通了虚空两岸！在某一刻，乱海领域导致的闭合状态被击穿了！”
“而在那个时刻……”
“Σ难以想象的巨大影响力，已经被所有的决战旗舰联网编撰的末日—创世裹挟，并随着这道失控的架桥被……”面对这前无古人的可能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没有人会知道，那道虚空中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强大的超级信息流在架桥过程中被......送往了对岸？
并且，被输送过去的信息恐怕远不只是末日–创世本身的余波，而是……与Σ这个强大无比的人间之王真正密切相关的，象征性，影响力，乃至于……一切？？！
难以想象，这会意味着什么。
两岸的基础秩序结构……或许可能能支持从零反转之后的存在结构换算，但是……
两岸之间的信息演化趋势，基础对接映射都不尽相同。那些可能消弭，但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意志与力量合集的，来自Σ舰队的全文明级别的信息投射……
不知道会作用于哪个与它们同等级的文明内部，引发一场可能难以解释的灾难，还是会引动别的什么事情。
制造出某种难以想象的存在，某种经过转换与扭曲之后，从对岸的基础混沌中觉醒的……化身？甚至是关联等级超越计算的异样继承者——？
“毕竟，那是真正的，能够蕴含着文明的“一切”的聚焦存在——它们那道射流，或许可以被认为是最纯粹的文明心血……”
“溯源思想难以真正发现本源问题。因为倘若一切皆从不可描述的源头，从虚空中诞生……那么我们根本无法确定，我们的溯源理念会在哪一刻失效。溯源适用于其他各处，但不适用于这里。”
“这种毁灭性研究……”
“暂不讨论。”
虚空中，无以数计的攻击跨越黑暗天堑，劈头盖脸的砸向神的壁垒。
它们被虚空护盾化解，被神火结界阻隔，被映射壁垒偏转……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另一边。
越发优雅简洁的天枢星裁作为向着这一方向不断挺近的神族联军的一类离散核心，此时此刻，它们与无数崭新的、前所未见的各类单位一起，在神的军队中播撒出一层层明亮的辉光。神的底蕴，神的智慧，神的力量与神的思想正在重新汇聚重新清明起来，它们在碰撞与摩擦中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虚空中，神力熠熠生辉。开拓与探知不止向此一处，战火也不止向此一处蔓延，而新的发现与新的记录，以及更多的思考和转变……
它们在神界与虚空中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
虚空巨环之间，地上天国之下，曾经的无数希冀，无数理想和无数疑虑……
它们曾经的形制无论如何，现在，它们都是价值。
剧变已经发生，即使它已经不再显眼。
虚空两岸之间，更多的变数已经被悄然引入。
凡人之王……
他们或许……真的创造了历史……
每当想起这一切，众神们的内心中也不吝惜赞叹与扼腕。只是，神明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无限广阔的虚空中也同样存在着神的力量照顾不到的地方。
……
从曾经的“帝国”那里幸存下来的人们，正在快速扩展的冰冷海洋中尝试挣扎求生。
这里的基础建设，尤其是与提升武力有关的建设正在迅速发展。到了现在，这一片虚空中的武力可能已经超越了毁灭之前的帝国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但是，除了武力，曾经的帝国疆域，现在的破败废墟的内部......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与温暖了。
冰冷的星光照耀之下，无穷无尽的思绪如同发疯一般被帝国幸存的灵魂们疯狂地倾泻出来。它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先后关系或者逻辑照应，甚至......也不好确定这些话语到底来自正常的神志，还是来自一个疯子所吐出的疯言疯语。
“这一部分，不能对外……”
“帝国的历史……似乎还没有模糊……”
“记忆深处，我们的文明，我们的家园……按照记忆深处模糊的记忆来看……我们的文明每一次遭遇重大灾难，遭遇毁灭的时候，只要我们能挺过去，那么我们的文明出现的跃升……每一次都难以想象。”
“我们的家园世界被摧毁，方舟舰队不得不在等同于自杀的前提之下紧急冲出宇宙，我们曾经被决战旗舰烧焦了整片疆土，但是我们却能在获取末日方舟和虚空烈阳之后制造出那样的一系列难以想象的造物……再到现在，曾经的帝国生机仍存时……那时的帝国对于现在而言，不过沧海一粟……”
“即使现在文明不再，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的成就难以想象，并且每一次成就都伴随着……毁灭？外来破坏？”
“不排除……我们又需要承认一些事情……”
“在宇宙中，构成生命基础结构的元素与基础……来自于群星的生灭……”
“我们最早的躯体……恐怕是星尘铸就的——”
“星球毁灭崩溃，化作在广袤太空中飘洒的尘埃，然后这些尘埃被新的引力源捕获，并且成为生命的源头……”
“这必然会是猜测，而且恐怕并无太大的意义……”
……
“只是，现实的一切不得不值得注意……因为这样的巧合——恐怕已经不能完全归于巧合和命运。”
“烈阳的恒星风恐怕并不能引动如此多的事件和跃升……现在来看，虚空烈阳本身应该是偏向于混沌的存在。它即使真的需要某些因素来修复自己，或者说引发某些事件……有无数种路径，无数种方式达成目标……我们即使全员转化为怪物都有可能，但是我们却……按照我们曾经走过的路，走的更高更远……”
“Σ似乎也是如此，尽管它可能包含大量的，我们还未注意到的形而上结构和未明信息，但是……或许我们之间的路大致相似……”
“等等……”
“从毁灭中诞生新的生机和进步，我们的进步……”
……
“这中间，难道会存在转移关系——？！”
“……呵。”
漫长而孤独的思维缓缓划过，又一簇思维线程被它们的主人永远放入了黑体之中。
太像了，与过往太像了，这样的猜想，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相似……令人窒息。
思考一件事情，与做出多少行为，已经近乎不再具有关联——
奥术王座作为强大的虚空战舰，在数亿年的适应过程中，它与维多维尔的本能正在不断绑接起来。
绝大部分时候，如果总旗舰面对的不是大规模的Σ旗舰舰队……那么它对战斗的控制，就像神经对心跳的控制一样。
但是要想在空洞虚乏的意识海中编织出一件事情的非理性进化可能……
可能一个念头就需要数千年来维持运转和完成逻辑递进。
这样的思维，这样的模式，这样的事件……
似乎与过往太像了。
然而，却也又太乱了。
混沌从未褪去，或许，只是从最开始的慌乱，惊惧与进退维谷，转化为现在这样，大量逻辑根据现实与许多想象中的理论凭空创生，然后……
它们彼此矛盾，甚至互斥……
无穷无尽、纷乱错杂的低语和抱怨回荡在曾经是帝国、现在是残骸的虚空里。这里没有帝国生命，有的只是一群在遭到重大打击之后，还没从精神崩溃中恢复过来的家伙们罢了。
但是，无论这些灵魂说什么也好、做什么也好、想什么也好，到目前为止，他们还造不成什么影响。因为凝聚在这片废墟中的意志与力量还不够强大，他们还不足以让虚空中的其他信息体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
“重大事件——帝国网络系统反馈，虚空中出现大规模世界偏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