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模因与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的构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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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选题背景及意义

1.2.1 选题缘起

南方是美国独具鲜明地域文化特色的地区之一,其所推崇的重农主义思想、种族观念、荣誉至上观以及高雅礼仪规范等南方特性不仅是构成南方文化内核的基本属性,也是凸显南方文化生命力和影响力的精神支点,更是洞察和把握南方社会、历史和文化脉搏的关键,几乎每一部关于美国南方研究的论著均不同程度涉及南方性这一基点,对南方文化本土性的探讨也因此成为国内外学界倾力研究的焦点所在。

长期以来,受南方特殊的历史文化影响,特别是在不断遭受北方工商文明挑战与思想冲击的背景下,南方主流社会普遍存在着这样一种思想或认识倾向:南方文化是本土特有的产物。相当一部分南方人倾向于张扬本地区独特性,维护本土文化的独立性,南方社会精英们更是出于一种捍卫南方文化的心理防卫意识,主张从本土的社会文脉里寻求对南方文化独特品性的诠释与评说,致力于打造迥异于其他地区的南方身份,以突显本地区文化的独创性、本根性与优越性。这一思想倾向投射到南方文化研究上即形成了主要从南方区域内部探究南方本土特色及内在本质的主流研究态势和传统、单一的研究范式,将南方本土文化的思想意识、宗教信仰、道德观念、礼仪规范等归结为是南方本土产物。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对于域外影响主要是欧洲文化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构建、生成所发挥的奠基、主导作用的研究则被长期忽视,陷入少有人问津的边缘境地,即使个别研究涉及,也往往限于泛泛而谈,点到即止。时至今日,该领域仍罕有深入、系统的专著问世,这不能不说是南方文化研究领域内的一大遗憾和缺陷。作为一个学术整体,本书并不否认从南方地理空间内探究其文化本土性的传统范式对于认知、阐释南方本土文化的重要意义,但过于注重从南方内部视点进行考量,忽视异域影响维度的探查,则难免会遮蔽内蕴于南方文化中的异域文化成分,忽略其文化基因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从而掩盖南方本土文化生成、发展的本相,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对南方本土文化研究认识不足、阐释有失全面客观、缺乏应有说服力的局限性。

有鉴于此,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本书试图从异域影响的维度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进行较为系统的研究,揭示、阐析欧洲文化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的筑基与构建,尝试弥补当今学术界这一研究的不足。本书旨在表明,欧洲文化对于美国南方本土文化的影响是一种客观存在,在铸就其核心思想、价值观念和文化特色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不应被忽视,对这种影响做出公正的评价有助于厘清南方本土文化形成和发展的脉络,正确认识其本土特质的内涵及其生成、演化规律,对南方文化本土性的研究以及更广意义上揭示异域与本土文化的关联互动及本土文化本真内涵具有一定意义和价值。

1.2.2 研究意义

本研究拟突破当今学界过于注重从南方区域内部探讨其文化本土特色及其生成、发展规律的传统、单一研究模式,选择从异域影响视域切入,以殖民地和旧南方为考察时段(1607—1860),着眼于欧洲文明对南方文化影响的考察,寻觅探查欧洲重农文化、宗教信仰、骑士文化对南方重农主义思想、种族观念和贵族意识的筑基与塑形,从新的视角对南方本土文化的构建与生成进行再审视、再阐释,为深入、透彻理解这一独树一帜的地域文化形成和发展的脉络及特征,对其进行全面认识、客观评价,准确界定其本质提供一个新的研究视野和空间,有助于重新反思学界过去对它的评价,弥补既往研究的认识不足,为深化、推进该领域研究提供一个可资借鉴的研究范例。

在当今世界全球化、一体化、多元文化依存共生的时代背景下,以此研究为典型范例,有助于从更广的意义上洞察、揭示一个民族或地域文化在产生和发展过程中所固有的内在规律和因循的运行模式,发现异域文化因子的移植、介入对铸造本土性、增强本土文化活力的助推功能,进而对本土文化的相对性、整合性及时代性等特性进行重新认识与评说,找到本土文化结构所蕴含的本土与非本土文化因子间交汇、融合的最佳途径,从而为丰富跨文化传播的理论与实践提供有益的启示和参照。

1.2.3 选题范围与依据

1.2.3.1 选择模因论作为本研究理据的依据

模因论是基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阐释文化传播或进化规律的理论,它将模因界定为文化复制因子或文化传播单位,是一个民族或社会的文化遗传密码,通过非遗传主要是模仿的方式加以传播,使文化得以传承、传播或进化。

在模因论视域下,文化被视为由无数模因因子组成的模因复合体,是具有复制、传播或变异特性的传播或进化系统。模因论视域下的文化传承或传播,是模因互相竞争、优胜劣汰的过程,也是人们通过一定的传播媒介相互复制和传递模因的过程。模因的跨文化传播同样遵循着选择、适应和变异这一动态传播或进化历程。从模因论视角看,跨文化传播就是将一种模因传递到异文化环境,在异文化的“选择”和“淘汰”中,适应异文化环境,成功跨越文化鸿沟,实现自身复制的传播过程。

该理论将文化视为一个动态的传播或进化过程,打破了以往将文化仅看作是静止概念的观念,指出文化传播与进化是在环境作用下,将一个民族或社会的文化遗传因子加以复制、传播,建构成为特定的文化结构、心理框架或行为模式的过程。在此意义上,模因论不仅是生物进化论在文化范畴的拓展,而且是传统文化研究路向的转向。虽然作为文化遗传因子的模因尚未像基因一样被科学证实,“不能直接成为科学实验的对象,而只能通过历史分析和逻辑分析的方法来认识它”,(姜广辉,2006:6)但其对文化动态、微观的研究视角以及对文化遗传、选择、变异方式和过程等的理论解说等,不仅突破了以往文化研究倾向于从静态、宏观视角阐释文化的传统范式,为文化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路和启示,而且在实践上也为揭示某一民族或地域文化的形成、发展及其本土文化的本真内涵等开辟了新的研究路向与阐释途径。

以此理论为视点,本研究将在模因论的基本框架下,探究欧洲模因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形成、发展所发挥的至关重要的建构作用及其机理。结合美国南方历史,从模因论视角看,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的形成过程即是欧洲模因在美国南方的跨文化复制传播过程,是欧洲文化遗传因子与南方异文化模因结合互动,交合汇融,最后逐步融入南方文化模因库的动态过程。该理论的引入,有助于深刻揭示欧洲模因被南方本土环境选择、复制并与其杂糅整合的互动过程及机理,为重新审视、客观评价欧洲文化在美国南方的传播与构建提供一个新的阐释理据。

1.2.3.2 选择1607—1860年作为本研究主要考察时段的依据

学术界一般认为,美国南方历史通常可以两次战争——美国独立战争和南北内战为界大致分为三个历史时期:独立战争前的南方处于殖民地时期(1607—1775)、内战前的南方为旧南方时期(1776—1860)、内战和重建后为新南方时期(1877—至今)。殖民地时期的南方作为英属殖民地处于英国的殖民统治之下,旧南方以奴隶制种植园经济为主要地域特色,内战后奴隶制废除,新南方进入新兴资产阶级统治下的资本主义社会。

本研究以1607年北美南部第一个殖民地的建立时间为考察起点。1607年,英国当时的国王詹姆斯一世颁诏组建的弗吉尼亚公司在北美南部弗吉尼亚境内的詹姆斯敦建立了第一个英属殖民地,标志着英国的势力范围开始扩展到新大陆的南方,从此揭开了以英国为主体的欧洲国家对北美南部施以深远影响的序幕,北美南部殖民地的历史也由此开启。研究下限止于1860年,是以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爆发的时间节点为参考依据。就欧洲文化对美国南方文化的影响而言,本书认为,1607—1860年间的时段是美国南方本土文化受欧洲文化影响最为深刻的时期,也是南方本土文化孕育、成型的关键期。在此200多年的时间里,漂洋过海来到南方定居的欧洲移民将母国主要是英国的乡绅文化移植、播扬到南方,并与南方本土环境交融杂糅,构筑了南方主流社会的基本价值体系、思维方式、思想观念或生活习俗,不仅奠定了南方主流社会传统文化的根基,而且塑造了南方本土文化的标志性特征。而内战及重建后,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后,虽然南方主流社会一直在力图坚守、捍卫在殖民地和旧南方时期脱胎于欧洲文化的南方本土文化,但欧洲文化对美国南方的影响已经日渐式微。

综上所述,欧洲文化对美国南方本土文化的影响和建构主要体现在殖民地至旧南方的时间背景里,因而本书选择将研究主要侧重在殖民地和旧南方这一时段中。

1.2.3.3 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发挥重要构建作用的欧洲影响源的选择

作为一个以欧洲移民为主体发展起来的社会,美国南方自殖民地时起,就通过各种不同途径接受过诸多欧洲国家的影响,其中不仅包括古希腊、罗马等欧洲文明古国的思想文化的熏陶,也包括西班牙、荷兰、法国、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德国等近代欧洲国家的移民文化的滋养,这里面既有南方人为完善、巩固自身文化对欧洲文化进行的主动吸纳、承传,也有欧洲殖民者凭借文化优势和霸权对南方进行的强行文化输入,无论何种渠道或方式,这些欧洲文化均在不同程度上为南方本土文化刻印了异域文化的烙印。比较而言,在殖民地和旧南方时期,以英国对美国南方的影响最为深远、强大和持久,法国和古希腊、罗马文化次之,这不仅因为在南方特别是旧南方定居的英、法移民数量较多,古希腊、罗马文化曾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作为美国南方学校教育的必选科目,还因为这些欧洲国家的文化对南方人的影响波及南方人思维方式、宗教信仰、价值观念等深层文化内核。有鉴于此,本书将集焦于对美国南方本土文化产生重要影响的英国文化,兼及法国和古希腊、罗马文化,考察这些欧洲异域文化对美国南方文化本土性的筑基与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