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哈维尔
《哈维尔选集》
抽出几天,读毕《哈维尔选集》(香港:基进出版社,1992)。其论述“后极权主义”之合理化起源等处颇可取,因为他有深切的体验。恰巧,近日李慎之先生亦为之写了《无权势者之意义与反政治之政治》,其实,李慎之并不是全面讨论哈维尔之论述理路,仅针对其自由主义争取民权之一节而已。
正如哈维尔所说,当秩序以它的合理性凌驾于一切价值之上的时候,它取消了其他价值的合理性。同时,它通过意识形态的宣传,强化了“秩序”的意义,也扩大了“秩序”的范围,因而会把一切都看成秩序的破坏。而且,“意识形态的花言巧语,成了一座无穷的大山,当权者不断希望借此影响人们的思想,而由于这些花言巧语全无内容,公众通常不大察觉在其深处流露了一个明确而有意义的讯息,一项现实的忠告,‘如果可能的话,别碰政治……那你就平安大吉’”(41页)。历史进入“无历史”状态,当历史不再有激动人心的事情,当时间中不再有异乎寻常的思想,刻板而平庸的时代中仿佛没有历史,过程很平缓,人们在回忆的时候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历史忘记了什么时候发生过什么,也忘记了什么事对人们有什么影响。所有一切都溶化在一个灰色的影像,时间变短了,甚至消失了。于是回忆时会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忘记了这曾经是一个世纪甚至两个世纪的时间,是好几代人的历史。
再读《哈维尔选集》。捷克哲学家比罗勒斯基(Vaclav Belohradsky)指出,马基雅维利是第一个把政治理论表达成一种有关权力的理性科技学,他把政治建立在抽象理性和非个人化的客观性假设上,哈维尔说,“现代国家和现代政治权力的本源就在这里,即就在那一瞬,人类理性再次开始离弃人性,离弃个人经验,离弃个人良知和个人责任”。哈维尔在《否定政治的政治》一文中,把它称为“权力匿名化和非个人化”,于是,它把自身化约为仅仅是统治技术和操纵技术(136页)。其实,集权政治就是如此,不仅仅是现代中国,在传统中国也一样,比如明代初期的情况,就是把道德与政治权力合理化,把统治技术赋予道德化的意义,于是同一性再度确立。
(2000年2月12日、19日、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