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焰火
油料爆炸产生了大量的黑烟，混入了几乎同色的夜幕中，叫人难以辨别，接着烟气扩散，内里的烈焰在半空中绽放橘黄的辉光。
观众们在舞台明亮的烛火下恍然未觉，等到第二道火光窜起，幽灵武士的身影凌空漂浮，他们才觉察到危险的临近。
飞上天的仇龙见到的烟火迸发，已经越发频繁，爆炸点的位置多在街道的排出口处。
依景象判断，没有黑火药燃爆时的白烟，应该是轻质原油在密闭空间内挥发后，跟空气混合再引爆的。
这跟仇龙的推论一致，始作俑者是暗渠里的混血精灵，只是他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作为政治屏障的香萝氏族被拘禁候审，短耳商会再负隅顽抗，只会失去与纯血精灵取得谅解的机会，徒增罪罚。
排水口喷出的火焰，如同钻出洞窟的凶兽，街市上人流密集，已经有不少倒霉的市民被烧了个正着，在地下尚未燃烧充分的油液，溅射到了地表火势大炽，虽然眼下仅点燃了几个路边摊贩，但持续下去很可能会引着居民建筑。
被爆炸和火焰伤及到的精灵数量不多，但观众们已经乱作一团了，新建的剧场是纯木材料的，仇龙得在发生火灾前，将人群疏散，尤其是阿洛缇，他打算背起她直接飞走。
“各位，请不要推搡，有序的从通道离开。”精灵少女也明白发生了动乱，她站在舞台上高喊。
有两个身影逆人群而动，冲阿洛缇的方向跑去，一个是贝利耶·犬牙，他距离最近，一登上舞台，便和精灵少女一齐告诫观众。
“大家走出剧场后不要乱跑，去学府、总督府、市政厅等门前空地集合，不要滞留在建筑物内，不要单独行动，远离暗渠出口。”
治安官显然想得更长远一些，他猜不透混血精灵的具体意图，但按最坏的打算去预防。
另一个身影是柯恩·飞狨，他是阿洛缇的忠实歌迷，每场演出都不落下，座位离得稍远，比贝利耶慢了片刻达到舞台。
“永歌小姐，我看混血精灵们兴许要借着爆炸放火作乱，情势凶险，你跟我去飞狨氏族的府邸暂避一时吧。”
氏族豪强多拥有私人的武装力量，高墙深宅的院落，确实比精灵少女的贫民区居所安全得多。
再加上阿洛缇夺得竞技头名，香萝氏族陷入通敌大案，飞狨首领对次子暗恋对象的态度大为扭转，柯恩有意将精灵少女介绍给家人。
“谢谢你，飞狨先生，可观众聚集到此是来看演出的，他们没有脱险，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阿洛缇的回答很坚决，场面愈发混乱了，她和贝利耶的话语，渐渐被市民的呼喊和火油燃爆声压住，还有观众直接从看台高处往下跳，群体踩踏事件随时会发生。
精灵少女向仇龙投去一个眼神。仇龙立刻懂了。
“镇定！”
嘶吼的幽灵紫电闪现，阴恻恻的凉风吹过众精灵的后颈，背对着舞台只顾拥挤逃命的观众，转眼间警醒了许些。
看到人流缓缓恢复秩序，贝利耶·犬牙说，“永歌小姐、飞狨少爷，你们也赶快撤离这里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孩子们就不要参与了。”
如果不是治安官说话时神态认真严肃，不像是有意小瞧，两个少年差点忍不住要反唇相讥，对方的年龄也大不了多少，说话却是老气横秋。
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少年总是有着舍我其谁的心气，阿洛缇和柯恩没觉得自己比成年精灵有什么差距。
精灵少女从舞台幕后取回了法杖，衣着装扮姑且不用更换，谁也想不到等会儿会有什么突发变故。
由于为了凸显她五官娇艳、赤发朱眉，演出的服饰均颜色素净，今晚她穿的是一袭月白长裙，拿着武器的样子仿佛是在参演奇幻话剧。
柯恩·飞狨则简洁多了，一身做工精细、外观低调的深茶色袍服，没有甲胄，但腰间别着鱼皮包柄的阔剑，仇龙之前以为那是装饰物，等他抽出来，发觉是把精铁铸炼的实用品，而且日常用油膏保养过。
“犬牙大人，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已经晋级见习魔法师了，还有敌龙者保护我。”阿洛缇说。
“犬牙大人，我也能照顾我自己，留下来可以给你和永歌小姐帮忙。”柯恩紧随其后。
考虑到身边确实缺乏人手，放任两个少年自行逃命也不太妥当，不如让他们跟着自己，治安官又看向幽灵武士，主要是这个家伙的实力高强，有他在短耳商会的暴徒们不足为惧。
于是贝利耶没再说服少年们离开，舞台上的四位合力协助市民疏散，数千名观众们已逃出了一大半。
喷出烟火的排水口逐步增多，临近剧场周围的一圈全烧了个遍，仇龙知道马上将要轮到剧场里面了。
此处原是污水横流的市集，沟渠暗道密布，或许是混血精灵们人数不够，来不及在全城同时点火，所以给了观众们余下了一点时间。
仇龙浮在半空，于看台上滑翔梭巡，找到了三名嚎啕大哭的儿童，与两个扭伤脚腕的成年精灵，将他们一一送到地面，这时几道黑红的烟焰，缠上了看台的木柱。
幸好市民们都撤离得差不多了，干燥的建材令赤炎声势暴涨，待阿洛缇跑出剧场时，该地已成了一堆照亮整个定辽的巨大篝火。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柯恩发问，眼神期翼的盯着精灵少女。
阿洛缇知道少年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想邀请自己去家中做客，她仍旧不同意，只是口中温言劝道，“柯恩先生，你赶快回家吧，你的父母见不到你，心里肯定很着急。”
“那你呢？”柯恩略感失望。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阿洛缇说得很轻松自在，莞尔一笑，仿若全然没把混血精灵带来的麻烦放在心上，“柯恩，我很感激你近两个月对我的襄助回护，因此才想跟你说这些话，希望你能听进去。”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你说过你也有志向的，想当上真龙骑士，为帝国效忠，保卫子民疆土。”
“既然如此，就请你冲着这个目标好好努力吧，不要把时间都花在围着姑娘打转上了，精灵的寿命很长，我们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但时光同样很宝贵，要尽可能过得有意义，你说呢？”
柯恩脸皮发烫，他不知道是火焰烘烤导致的，还是听了心上人的话造成的，他不懂阿洛缇所指的姑娘是谁，亦不清楚“很多见面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他一下为精灵少女记得自己的梦想欢欣雀跃，一下又发愁是不是对方觉得自己不务正业，柯恩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在鼓励他。
“好的……其实打转什么的……我是说我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柯恩张口结舌，只好匆匆点头。
“犬牙大人，麻烦你能将柯恩送回去么，我想飞狨氏族一定会感谢你的。”阿洛缇对治安官说。
“这是我该做的事情，永歌小姐，你有契灵在，我也不用再嘱咐了，不过，你最好去学府避难。”贝利耶刚说到完，忽见几缕红蓝相间的烟花腾起在学府之上，碎成了大团的光屑。
“那是什么，示警信号么？”治安官神情诧异。
“那不光是示警信号，有敌人进攻学府，那是外墙防护魔法阵被击破了！”阿洛缇失声惊呼。
“大家快分头行动吧，永歌小姐，我们回家拿东西。”
仇龙打断了众人的集体发呆，他顾不得精灵少女是否同意，用两手托住她的后背和腿弯，将其挨着胸铠抱起，急急忙忙的往贫民区奔去。
开什么玩笑，混血精灵能打破学府的防御工事吗，仇龙心中暗骂，他初次进学府便留心观察过，魔法阵、力场、结界层叠形成了周全的安保体系，绝对是强敌出现了，还携带有高杀伤的装备。
“镰月”构装，我的“镰月”构装！
仇龙无声默念，目前他仅存的依仗，穿上那副钢铁之躯，才有把握护住阿洛缇，以及无辜的精灵市民。
“无礼！”
“敌龙者，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你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治安官望着幽灵武士，听到少女羞恼的责怪声一点点远去，不像柯恩满脸愕然，他神情凝重，仇龙的反应已让他感到了某种不祥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