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领域的文学之作,文学之作中的严谨科学
我长得很像母亲,圆脸,皮肤光洁少须;与父亲棱角分明的长相差距很大,也不似他那般浓重的络腮胡子。我对我的出身一直好奇,我从哪里来?祖上是哪里人?
父亲早年背井离乡,戎马抗战,活下来是个侥幸。在我的山东荣成镆铘岛老家村里,只有我们一大家族姓马,孤独一支。幸亏曾祖父修了份家谱,我们才能查到马家于永乐四年(1406年)由安徽迁徙至山东文登,如果再往前溯源,安徽马家定由陕西扶风马援一支扩展而成。有一说法,天下汉马皆源出于此。
这对我来说,更像一个传说。我年轻时就希望有一天能通过科学手段,清晰地告诉我,我是谁,来自哪里,我身上是否留有异族的血液。这在过去就是个神话,只有上苍能够知道。我们在这神话的笼罩下,磕磕绊绊地前行了数千年,直到DNA的研究成果出现,我们才看见自己生命的链条是那么诡异,那么绚烂,那么不可思议。
我们这么一个伟大的物种,这么渺小的一个个体都与DNA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的长相、肤色、头发、眼睛等一切,都由这么小之又小的分子链决定;而决定我们每个个体诞生的那一刻,是男女生命最伟大的碰撞,这一刻不光有快乐和希望,还有传说中上苍的那只无形的大手。
这就是我们的基因。达尔文一百多年前就告诉我们:我们只是一个物种,由黑猩猩分支演化而来;科学家们估计,大约距今700万至500万年间,人类从黑猩猩的共同祖先分支出来,后发展成若干人属物种,但不幸的是均已灭绝。这些灭绝的包括我们熟知的北京人、蓝田人、元谋人等,也包括栖息在欧洲大陆大名鼎鼎的尼安德特人。
我最早知道尼安德特人是通过一部电视节目,这部电视节目的细腻无限地吸引了我。它在讲述史前文明时,不停地提示我们人类生存的不易,包括我们今天主宰这个星球实属侥幸中的侥幸。由于基因技术的进步与使用,现在几乎已经确定我们这些除非洲之外的现代人都是尼安德特人与非洲智人的后裔。
我们身上居然有尼安德特人的基因?那么,我们真应该向我们的祖先致敬。由于他们不懈的努力,在浩瀚的宇宙空间下,在广袤的大自然中,才有了我们人类幸福的今天。其实,仅在数万年前,人类还是个濒危物种,度过了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我们才以爆炸式形态迅速占领这个星球。
毫无疑问,我们人类今天处在智能加信息革命的节点上,我们的生活将发生巨变。此次革命不仅将左右人类文明的走向,更重要的是让我们深刻地了解了自己。《尼安德特人》这本书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范例。多了解一些我们不知的领域,就会帮我们在未来多争取一些主动权。
《尼安德特人》一书的著者我并不相识,经译者和后浪出版公司相邀,希望我为书作序,这让我诚惶诚恐。对于科学,我是外行,本应谨言慎行;但我实在太喜欢这样一部科学领域的文学之作了,于文学中又有严谨的科学表达。对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成长,一方面需要人文的滋养,另一方面也需要科学的哺育。
谨向著者、译者致以真诚的敬意。是为序。
马未都
2018年3月5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