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时代的落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智率心的声音回荡在张立的耳旁，他盯着眼前的屏幕有些发呆，心思却不在于此，他多么希望沃罗罗的声音能够再一次响起来，告诉他，那个叫做智率心的人工智能婊子已被正义处决了。
窥探号已然进入了魔贯光杀炮的射程范围内，这是张立基于理性判断而令沃罗罗提前做出的举动。
假如纳罗斯不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即刻摧毁窥探号，可现在他却犹豫了，数百万年与纳罗斯相处的一幕幕反复浮出现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样子，但也许，这正是他身而为人之时残留至今的那点人性。
他就像是一名被推上命运舞台的扳道工，要做那道辨不出对错的生死抉择。
他终会做出选择，但他希望那一刻，再晚上一点到来。
纳罗斯就站在张立的右手旁边，父与子的背影一高一矮，少年看向他的老爸，看着那紧锁不已的眉头，突然说道：
“老爸，您犹豫了。”
“没有的事情。”张立艰难地笑了笑，“我是谁？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倒我吗？老爸我马上就能想到办法了，安心吧！”
“其实在动身之前我见过奈尔隆，他说我很有可能将会踏上没有归路的旅途，对，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张立惊愕地沉默。
“他说，假如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话，您会毫不犹豫地摧毁这艘星舰，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那才像是您的作风——从不动摇，亦不会被任何决定所造成的结果所压垮。”
“……纳罗斯。”
“但这次，您竟然露出了纠结的神色，假如我说给朵丽丝和奈尔隆听的话，他们肯定会说我骗人，但我知道，您的犹豫……是因为我。”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张立说。
“其实我很开心。”纳罗斯抢过了他父亲的话头，“不仅因为我帮到了老爸，还因为我那不为任何困难、任何情感所困扰的老爸，竟然因为我的性命而烦恼了。”
“我说过，你是我最爱的儿子。”张立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您也是我最爱的父亲。”纳罗斯缓缓将手抬至胸口，闭上了双眼，“谢谢你，作为一名战士而降生的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等，你要干什么！纳罗斯，停下来！”
红色微光从纳罗斯的手心中亮起，微微颤动之下，他的身形晃了晃，但他又努力稳住了双脚，使得板正的小身子站得笔挺笔挺的；
而他的脸上则浮出了微笑，满头红发缓缓褪去了颜色——就在刚才，他溶解了自己的元素核心。
“纳罗斯，你……为什么……”张立抱住了他，将他拥在怀中。
“您说过，我们曾共同做过一场美丽的梦，梦中生命之花遍地开放，璀璨烟火亦将点亮宇宙中的黑暗……我会在远方，默默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纳罗斯的手臂无力地垂下了。
张立看着眼前这张英俊而稚嫩的脸，浅浅笑意还挂在他的嘴角，他就像睡着了似得，陷入了甜美的梦乡，张立的手指从他脸上拂过，仍能感觉到那仍未褪去的灼热温度。
这一刻，张立星的所有星脉进行了史无前例之剧烈的一场喷发！
澎湃的奥能冲入太空，在星球前方缠绕聚集，化作苍劲有力的笔触，在星空之上描绘出了一幅比行星本身还要庞大的魔法阵来！
张立抱紧了怀中的纳罗斯，对他温柔地说：“我的孩子，你会看到那一天到来的。”
魔法阵如车轮般转动，自中心处绽放出了刺目的光华，一束蕴含了星之咆哮的高能光束仿佛划破了整个宇宙！
『……侦测到高能反应，判断：防御不能……执行最高等级规避动作……』
窥探号的引擎刹那间便启动了，左舷的副引擎超载式运转，使得船身朝向右侧倾斜。
这种仓皇之中的反应本应无法躲开张立的攻击，可是接下来，当那束光快要将它吞噬之时，窥探号竟然原地消失了，就像张立刚做过的一样。
幸运的是，它仍旧没能脱离魔贯光杀炮的覆盖范围，光束擦着空间跳跃之后的舰船上部掠过，几乎小半个星舰的躯体在这庞大的能量中刹那间湮灭，而不幸的是，舰首的旋能主炮却完好地存活了下来，智率心再次开始的攻击倒数也逐渐走向了终点。
『能量填充完毕……发射……』
由于在这一发旋能炮是在规避动作中发出的缘故，炮击稍微偏离了一些角度，击中了行星的南极区域，奥子光束在地壳之下造成了连续的空腔，足有五十分之一的星球质量因此剥离，脱离了张立的躯体。
张立感受自己庞大身躯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无法名状的痛楚随之袭来。
大量受损的星脉无限制地将行星中心的奥能甩向太空，被深埋在南极之下的那颗邪能晶球也被高高卷起，表面无数急速蔓延的裂纹再也无法维持它的形态，深紫色的邪能终在太空中绽放，与奥能的乱流纠缠在了一起，如泼墨般在数十万公里的范围内晕开。
这一幕，若远远看去，竟像是行星之下多了一只正徐徐舒展着的宽大羽翼。
而行星之上，大海翻腾，山峦崩塌，飓风顿起，灭世般的灾厄景象随着张立痛苦的加深而愈演愈烈，超过数百米的参天巨浪吞没了晨曦，也吞没了正在此祈祷着的三十万莲斯人的生命。
『……命令再执行开始……目标：摧毁波利斯坦，旋能主炮填充开始……』
智率心竟又开始倒数，受到重创的星舰竟然还能够运转，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宇宙蟑螂。
指挥室内，重力系统已经失效，漂浮在空中的张立紧紧抱着怀中的纳罗斯，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看哪，纳罗斯，我的孩子，安息吧——我们赢了。”
随着他话语落下，一只凝形而出的奥能之手插入了星球的北极，将地壳中的另一颗邪能晶球拽了出来，奋力丢向了已无力再闪躲的窥探号。
邪能晶球在击中舰首时便爆裂开来，深紫色的光芒吞没了这艘星舰，在这种毁灭法则的笼罩下，就连暗藏在星舰内部的舰载亚空间都受到了影响。
当那颗仅存的能量核心遭到了邪能渗透之时，自我解离式的爆炸因此而触发，爆炸自舰尾蔓延至舰首，将窥探者号彻底撕成了碎片！
这场战争，终于在此刻拉上了帷幕。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张立已无法控制南极部分的庞大创面，再如此下去，假若行星内部的奥能全部泻出的话，无论是他，还是行星上的所有一切，都将走向不可逆转的灭亡。
可恶，难道我们的命运，就要如此走向终结……
一个声音在他的识海中突然响起：
“伟大的父神，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别担心，我们来了！”
这就像一个引子，越来越多的声音冲入了他的识海，汇聚成为了震耳欲聋的声浪，这是整个行星上，所有元素之灵呐喊出的灵魂之音！
数不清的元素之灵自星球的各处朝着南极聚集，在那片大地创伤的边缘分崩离析，它们交融而成的物质逐渐抚平着那片创伤，每一秒钟过去，都有成千上万的元素之灵因此而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张立的意识渐渐模糊了，是在那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曲生命的礼赞，在他识海中缭绕不绝。
他不知道，此刻有个声音，自宇宙的遥远彼方传出：
“干的不赖呢，既然你通过了这次考验，那么老夫就破例帮你一次吧，说到底这些卡拉波的小东西们也是我招来的。”
金色大手缓缓闭合，掐灭了渡兰托送回母星的奥子讯号。
“好好休息，呵呵，你这个有点特别的小家伙，我会继续注视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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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速流逝，一晃百万年光阴就此而过，张立仍旧没能醒来，这导致他错过了一件重要事情的发生。
在这期间，那些自南极被抛出的物质并未下落，而是围绕着行星旋转了起来，与弥漫在此间的那些游离邪能相结合，逐渐形成了一颗遍布深紫色纹路的卫星。
卫星中心的邪能浓汤之中亮起了一抹清明，突然，有个声音呢喃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来，仿佛在说：
“……我……竟然……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