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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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五陵少年争缠头(二)

“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楼阁处,有长须老者忍不住开口称赞,身边陪坐之人纷纷附和。

“此人虽是女子,可用词甩腔都极为高明,其声不闻娇怯婀娜,反而清透,金声玉振,直入霄汉,看戏看得久了,竟不觉中忘了她女子的身份,反被她演的那个霸王折服。”

能得老者如此称赞的,在楼中可说再无他家,相比较楼下权贵公子们的热闹喧哗,楼上的客人们明显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其中多数在朝中都是手握重权的人臣,而那开口的老者正是其中佼佼者。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风花雪月已经不那么追求了,之所以这把年纪还在坊间厮混,是因为他们也需要一个社交圈子,与人结交是一方面,让人攀附是另一方面,只是青楼终究是青楼,如他们这样的身份,若不是特殊时期轻易也不会来此。

“任姑娘的戏剧表演堪称一绝,一个女子居然将沙场搏杀的将军演义的如此真实,不愧是京中盛传《石头记》的作者,周某佩服!”

周浩从席间起身,风度儒雅的对着台上的任青拱手,后者回礼,只听周浩接着大声道:

“先前周某那三千两的花篮太薄,配不上红姑娘的才华,在下愿意添为五千两,只求能搏姑娘一笑。”

任青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他自然知道出阁姑娘的规矩,虽然像这等大力培养的姑娘并不强迫,但与客人的欢聚尺度还是自己拿捏,真碰上个虎狼之人强要了那也没有办法,只是任青想不到自己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费这么多周折到最后还与楼中的其他姑娘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只能在强势的客人面前委屈求全?

想到这里他心下不仅有些慌乱,幸好面子上还沉得住气,他不是缀烟晚那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在混蛋的人也有胆气面对,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只能委屈求全。

身后一大帮跟着任青混饭吃的,想到今日午时那几名徒弟在吃饭时看着自己那副尊重的神情,任青心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也是一个雨打浮萍命运,未来该如何由不得自己。

台下一片嘘声,显然是对周浩下血本的加价感到不满,倒是周浩在心中得意洋洋。

他乃家中独子,父亲在权贵中不说一流也是手握重权,这五千两买夜的事让老父知晓了最多骂几句,舍不得打的。

至于旁人的嘘声他才不在乎,抱得美人归才是关键。

周浩的眼神使得台上的任青浑身都不自在,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因为台下的诸多公子看自己的目光都大致相仿,虽然表面上和气一团斯文有礼,可内里总有些或多或少的欲望叫人不自在。

之所以周浩的眼神最让任青难受,大概就是因为目前他给自己的花篮最大的缘故吧。

“周公子真是财大气粗!”

一个矮胖的年轻人从桌间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对着周浩皮笑肉不笑的说。

周浩看了来人一眼,仿佛见了什么仇人,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原来是有道公子啊,本公子诚心爱慕任姑娘,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而且家父就我这么一个独子,相信就算知道我花钱大手大脚也会体谅与我的。今晚老弟就委屈下吧,大不了酒水我请就是。“

朱有道家中子弟太多,他只是排行老四,虽然老父也是朝中重臣,可就这自身的含金量上却有些不足,两人都是风月场上的常客,争风吃醋的机会多了,谁也不服谁,若是有机会碰面了能踩一脚那绝对不会放过。

两人唇枪舌剑的多了,当下对周浩那几句不阴不阳的话也没有感到有多恼火,只是捏着杯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周公子家中真是有钱,家父清廉,小弟实在是囊中羞涩比不上周兄啊。”

周浩脸色微变了下,不过他还没说话就听到朱有道话锋一转,引着周浩的目光,指向自己那桌的席位:“不过幸好,朱某朋友多,喜欢帮衬,我这东借西凑的吧,竟是比周兄还要多三千两,真是天幸天幸。”

“朱老弟可不要这么说啊,刚刚周兄可是讲了,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可千万不要天真的以为区区八千两就难住了周公子啊!”

一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斩了出来,和朱有道一唱一和的调侃,引得周围本就嘘声四起的人都是一阵哄笑,这时台上正唱到朱有道的八千两花篮,先前出风头的周浩此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周浩“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满桌的汤汤水水就此撒了满地,碟碗碰撞的声音盖过全场喧哗,瞬间一静。

“周某一心爱慕任小姐,不甘落于人后,愿再添五千两,只求小姐青眼。“

周浩对着台上的任青说着,心中却肉疼的要死,凭他的本事,一万两白银几乎已是超出极限,若是代价至此也不能一亲芳泽,那这冤大头就做的太不值了。

一万两的天价就连台上的风月管事也鲜有所闻,不过到底是风月老手,派人给周浩送杯酒,说是任青着人敬的,一面又对任青打眼色,示意让任青对周浩意思一下。

看着台下争风吃醋,一人独占鳌头的周浩,任青只得僵硬的照旧对他拱了拱手,谢谢官人打赏这等话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本来周浩对台上任青冷淡反应都有些不满,甚至可以说放在心中有些恼火,可接过下人送上来的酒后就完全不同了,他刚要自持风度的一饮而尽,却听到台上唱了本次全场的最后一个名字。

“陆三味老爷送花篮国色牡丹一座!”

周浩手中杯子跌落在地,酒水打湿了衣摆,他却浑然不觉,满脸铁青的重重坐回了位置上。

倒是先前调侃挤兑的朱有道面带惊奇,故意带着几名朋友拍手叫好,反而是叫场面热闹了起来。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然后象征性的拍了拍手。

陆三味是谁,便是街上一个挑夫都晓得。

当今圣上幼时体弱多病,一次游猎时染了疾病,太医院束手无策之际,翰林院却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向皇上呈上一个药方,奇迹般将圣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先皇感于他的忠心,将他的名字记在了寝宫的屏风上面,渐渐器重,直至今时的当朝首辅。

陆元庭。

那个药方得自古书,据说只有三味药,事情传开后老百姓将这当作坊间趣谈,传的极为生动有趣,最后给这位首辅大人起了个三味的名字,陆元庭得知后并不怪罪恼火,反而拿来当作自己的一个字号,还笑着说这是顺应民意。

陆三味的名字放出去后,场中偃旗息鼓的公子们顿时冷静了下来,与在野的民间富家公子不同,从小便时官宦之家出身的他们,对首辅这两个字的认识和敬畏程度要远远超出。

如果说普通的一个县官京兆尹对百姓来说是天,那么首辅陆三味便是这群公子们的天了。

周浩为人放浪形骸,但终究是明事理的,知道在这藏龙卧虎的京城里有谁是自己惹不起的。

他坐在座位上良久,脸色来回变幻了数次,到底还是压不住年轻的性子,城府不够深,愤恨的扔下酒杯就走了,在这个地方他多待一刻都觉得丢人。

管事在台上夸赞了一番陆三味的话,而后便有意无意的故作惋惜的表示,陆大人送出花篮后便不胜酒力的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