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斯鸠
身为史论家的博丹认为,职业是影响人类身心发展过程的一个重要因素,他对这种影响的估计要高于孟德斯鸠。孟德斯鸠于1748年发表的《论法的精神》一书,对许多人来说是指出地理因素对历史发展的重要意义的第一部著作。从表达的形式来看,孟德斯鸠行文流畅生动,隽永优美,这是博丹所无法比拟的。博丹所写的东西枯燥,有种令人难耐的学究气。显而易见,博丹著作的对象是受过法律教育的学者,因而对他来说精确要比文风优美更为重要。再者,他似乎只是顺便提及一下自然环境对社会生活的影响,将这一点视为影响政治状况的次要因素。
孟德斯鸠试图从因果联系上来解释历史现象,不过就这一点他并没有超出希波格拉底的范围。实质上,孟德斯鸠只知道气候对人的生理抑或对人的体质有影响。他在《论法的精神》第十四卷第二章中对他的因果观作了最清楚的说明:
“在寒冷的影响之下,我们躯体的皮下肌肉纤维便收缩起来,压迫血液流向心脏,其结果也会使肌肉纤维缩短,肌肉纤维的力量随之增加;热的作用则相反。
因而寒带人的生活能力会更强,液体分泌调节得更好,血液畅通地流向心脏,心脏的跳动强而有力。并带来一系列的影响:产生更大的自信,亦即更大的勇气;更大的优越感,亦即较小的报复心;更大的安全感,亦即言行洒脱,很少猜疑之心;不工于心计,很少有虚伪狡诈的行为。总之,这一切必定会给人打下各种烙印。要是一个人被置于炎热封闭之地,那就会有相反的影响:他的心力定会衰弱,在这种情况之下让他去冒险,我想他不会欣然从命的。他眼前的衰弱会使他产生沮丧的情绪,他觉得自己一无所能,提心吊胆。热带的居民就像老年人那样胆怯,寒带居民就像青年人那样勇敢。上次发生的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的战争,便为此提供了最切近最明显的例证:北方人到了南方国度,就没有他们的同胞表现得坚强,这是因为后者是在自己的国家里、在自己习惯的气候下作战,所以保全了他们的勇气。”
孟德斯鸠在某些地方也谈到了一个地带的土质对其居民的影响,不过他所理解的这种影响仅限于(正如深入研究所得出的结果那样)对人体构造所发生的纯生理上的影响。只有一处我认为可以另当别论,请看十八卷第一章的这一段话:
“土质优良会导致人民的被奴役。他们中的多数不会汲汲于保持他们的自由,他们过于忙碌,有太多琐碎的事情,太多的烦恼使他们无暇他顾。平原国家物产富饶,其居民总是害怕破坏,害怕军队,……所以在土地肥沃的国家大多实行寡头政治,而在贫瘠的国家里实行多头政治——这对后一种国家也往往是一种补偿。
土地贫瘠的雅典实行的是民主制,土地肥沃的拉栖第梦实行的则是贵族政体。因为那个时代的希腊人根本就不要君主制,而贵族制却与后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的国家之实行独裁制,孟德斯鸠是这样解释的:那里的人民从事耕作,耕作要占很多时间,这就使得他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关心保持他们的自由。至于土质影响经济领域上的职业,而职业又反转影响居民的智力和能力,孟德斯鸠却不曾与闻,这和博丹是不同的。博丹也认为,先天贫瘠国家的居民较之土地肥沃国家的居民更富有自由意识,不过他和孟德斯鸠的解释正好相反,前面也业已提到过:土地肥沃国家的居民往往耽于怠惰,大自然为他们提供了生活资料,他们的身心无需过分操劳;而贫瘠地区的居民不得不艰苦劳作,养活自己,这种奋斗——用现在的话说“生存竞争”提高了他们的自我意识与自我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