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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OSSIBLE INEXACTNESS
无法实现的不精确性

萨特雅吉特·达斯(Satyajit Das)

金融专家,主要研究衍生工具和风险管理,著有《极限金钱》(Extreme Money)。

精确性往往被视为开始即结束。其意蕴深远,并横跨科学、数学、哲学、语言学和信仰等诸多领域。

1927年,维尔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提出,不确定性蕴含在量子力学之中。粒子的特定属性,位置和动量,无法同时被测量。在量子世界中,物质是以量子或光波的形式存在的。其基本元素既不是粒子也不是光波,但却能表现出其中的任意一种特性。这些不过是阐述量子世界的若干理论方式中的一种而已。

不精确性标志着确定性的终结。当我们试图用更精准的方式测量某个属性时,我们度量另一个属性的能力就渐渐被破坏了。实际上,度量的行为否定了我们原有知识体系中的要素。

不精确性也让科学的决定论决定论是一种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普遍存在客观规律和因果联系的理论和学说。——译者注慢慢走向消亡,这意味着人类对世界的认知永远是残缺不全、飘忽不定且极为偶然的。

不精确性对因果关系提出了挑战。正如海森堡所观察到的:“因果定律意指,如果我们知道现在,就可以预见未来。但在这个定律中,并非是结果错了,而是前提有误。究其原则,我们无法获知现在所有的决定性要素。”

不精确性对方法论也提出了质疑。实验仅能证明它们所设计的要证明的东西。不精准性是一个基于度量上的实际限制理论。

不精确性和量子力学同样对信仰、真理和秩序的概念提出了质疑。它们暗示,世界的本质是概率性的,在其中,我们无法通过确定性来获得对事物的认知,而只能通过可能性来获取。不精确性消除了牛顿学说中,有关来自现实中潜在的时间和空间的要素。在量子世界中,力学仅被视为一种无任何因果性解释的概率而已。

爱因斯坦否认时空的位置无法完全获知这一说法,也不同意量子概率不反映任何潜在原因这种表述。他并不排斥不精确性理论,而只是反对事出无因。在写给马克斯·博恩(Max Born)的信中,爱因斯坦那句名言说道:“不管怎样,我坚信上帝不掷骰子。”但如史蒂芬·霍金后来所说:“如果我是海森堡的话,我会说‘上帝不仅会掷骰子,而且有时,即使上帝掷了骰子,这些骰子也不会被看见。’”

不精确性既隐晦又微妙,它通过这种特性渗透到不同的领域当中,如艺术理论、金融经济学甚至是流行文化中。在某个层面,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意指,度量某个事物的行为将会改变该事物在我们心中的原有认知。但从另外一个层面来看,在有意或无意当中,海森堡所指的某个事物,实际上是关于我们整个认知系统的本质:绝对真理的缺失和人类知识的局限。

不精确性也与繁复多样的哲学体系有所关联。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把客观真理与主观真理进行了区分。客观真理被我们的主观真理所过滤和改变,这让我们想起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核心内容:观测者和被观测事物间的相互作用。

不精确性与语言哲学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逻辑哲学论》(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中,维特根斯坦预测到了不精确性,指出语言的结构提供了思想的界限,以及何谓意境深远。

海森堡的个人生涯充满了争议,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不精确性的深层歧义。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海森堡和其以前的导师尼尔斯·玻尔,在当时被占领的丹麦相逢。玻尔的妻子,玛格丽特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迈克尔·费雷恩(Michael Frayn)1998年的戏剧《哥本哈根》(Copenhagen)中,这个问题被反复争论:“为什么他(海森堡)要来哥本哈根?”这部戏剧重现了他们师生二人的三次会面,每一次会面的结果都各不相同。戏中的海森堡说道:“就算我一遍一遍反复解释,还是没人能理解我的哥本哈根之行。我告诉了玻尔,告诉了玛格丽特,告诉了审讯官和情报官们,告诉了记者和史学家们。我解释得越多,不确定性也就更多。”

在保罗·狄拉克写于1930年的《量子力学原理》(The Principles of Quantum Mechanics)中,他把牛顿学说和量子学说进行了对比:“我们能够逐渐清晰地感受到,自然界有很多不同的运行法则。这些基本法则并非像我们的精神世界那样,以任何一种直接的方式来控制世界,相反,这些基本法则却控制着我们的精神基础,如果没有引进不相关性,我们人类则无法形成现在的认识系统。”

在海森堡以及在其不确定性原理之前,曾存在过一个世界。在海森堡之后,也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它们其实是同一个世界,却截然不同、相距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