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怒战
至于这场战争最终的走向如何,他现在也很难把握住,他能够掌控的还只局限于战场,战场之外的势力纠缠和交锋才是最大的变数。一场战争,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实在太多,根本不是二阶的智慧能够完全涵盖统计的。
每当这时,李察往往会想起在深蓝时苏海伦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很多时候,应变比计划更加重要。”
回到临时营地的战士们有条不紊地各自归队,受伤的会去找两位堕落牧师治疗。少年西索虽然只跟了流砂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是二级牧师了,可以施放法术治疗微伤,属于那种可以不考虑但不能无视的人物了。
李察走到临时营地的中央,沉声说:“现在全体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就在距敌十公里的地方宿营休息,李察的胆量甚至可以称之为狂妄了。不过正如他所料,希姆子爵此刻丝毫没有心情去追击敌人。
既然严密的警戒都没能防范住夜袭,那乘夜追击更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白天一路行来,崎岖起伏的山地给希姆子爵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很可能还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就先被山丘坡地坑得头破血流了。
而且现在黑夜已经带给希姆子爵不小的阴影,他是绝对不会带兵追袭的,也担心派出追兵后,空虚的营地会给李察以可乘之机,真实威胁到他。希姆还不相信李察敢杀了自己,甚至弄残疾都不敢。
此刻子爵依然沉浸在惊慌与愤怒交织的状态中,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念头在跳来跳去,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在营帐中走来走去,把见过记得听说过的都骂了一个遍。时而又意气风发,准备在李察的城堡下和这群乡巴佬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让他好好见识一下王国骑士的风采,顺便给他上一堂攻城战的教学课。
只是子爵似乎忘记了,因为他的强势干涉,方丹男爵已经完全倒向了自己这一边,所以李察的城堡现在连个地基坑都没挖完。此外就算他没有干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也只够打个地基的,这还要把李察这个大魔法师的作用计算在内。
跟随子爵出征的都是他多年的老部下了,对子爵的脾气自然深有了解。将军也只是表面上随着子爵的喜怒哀乐作出各种合时宜的表态,不过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只要拖过这几个时辰,到明天天亮时子爵就会恢复正常,并且把军队的指挥权交还给他。当然,大方向还是需要子爵来定的。
经历过夜袭后,第二天的行军就谨慎了许多。虽然李察在夜袭中展示了强大的战斗力,但不容否认的是李察的兵力的确不多,这点早已经小方丹男爵证实。
一路行军,下午两点时分,子爵的大军抵达了李察预定建设城堡的区域,然后希姆子爵就一脸铁青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工地和空空如也的临时营地。
营地十分简陋,都是用木板和防水帆布临时搭建的建筑,只有一栋二层小木楼看起来还像点样子。但城堡的工地现在就是一堆零乱且没有切割整齐的石块和一片浅浅土坑而已,连木桩都还没来得及钉。
沉默片刻后,子爵果然开始爆发:“那个李察呢?他到哪里去了?这里不是他的领地、他的城堡、他需要用荣誉和生命去守护的地方吗?”
这里只是个土坑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城堡。许多人都在内心里悄悄说着,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说出口来。
“这个李察!他究竟还是不是一个贵族?”对子爵的质问,许多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几天前子爵还轻蔑地说过开拓骑士,甚至连没有经过至少两代传承的新晋爵士都算不上贵族。不过希姆不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至少在这个时候会暂时忘记。于是他指着空旷的临时营地,咆哮着:“把这里都给我烧了,烧成白地!”
立刻有士兵蜂拥而出,片刻后烈火就熊熊而起,将临时营地吞没。但这片营地也就比正常的行军营地稍稍完备了一点而已,烧与不烧实在区别不大。李察的城堡只是个土坑,希姆子爵就是想拆也无从拆起,眼前稀稀落落的火头实在没法平息子爵的愤怒。
“还有领民!来人,把他领地上所有的领民都给我抓过来!”希姆子爵咆哮着下了新的命令。但这次不光将军,就连近卫队长也没有动作。
由于将军跑去一边起劲地指挥着正在点火试图把石料堆也燃起来的士兵,最终还是近卫队长走近子爵,压低了声音,说:“大人,李察这片领地就是一片不毛之地,根本就没几个人。如果去抓那些没用的领民,我们就难免分兵。一旦那个狡猾的李察……”
话已经不需再多说下去了,希姆子爵也知道不能随意分兵的常识,特别是经过李察那次干脆利落的夜袭之后,子爵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只有身在大军之中,他才有底气和勇气。
子爵哼了一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找不到李察的行踪了?”
将军和近卫队长互相望了一眼,将军还是没有说话,而近卫队长则是看着将军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子爵说:“大人,我手下有几个人非常擅长追踪,李察的部队规模不小,我的人一定可以把他们找出来的!”
“那就立刻去找!找到后全军出击!”希姆子爵冷冷地说。
“等一下!”将军终于站了出来,沉声说:“有线索后不能立刻全军出击,需要派侦察骑兵先行探查,因为那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陷阱?”子爵已经不激动了,盯着将军,阴冷地说,“出兵之前,你可是跟我保证过能够顺利击败李察的。你不会现在才来告诉我,这里近两千的精锐战士还对付不了一个开拓骑士三百不到的人马?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嗯?”
将军一时语塞,军力再强,也需要适当的指挥,但这句话他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一小时之后,近卫队长手下的侦骑就找到了李察军队行进的踪迹。于是希姆子爵全军开拔,浩浩荡荡地追了下去。
一路上李察部队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近卫队长的脸色愈加灿烂,而将军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入夜时分,子爵的军队已经追到了染血之地、红杉王国和动荡之地三大区域的交界地带。这里地势高低起伏,地形复杂,到处是洞穴、石林和裂谷,几百人的队伍往里面一撒,随随便便就可以藏起来。
在将军的苦劝下,子爵终于放弃了乘夜追击的打算,而是选址就地扎营。这一夜,李察果然来夜袭,而且不止一次。只是子爵营地的夜防比平时严密了太多,李察的夜袭一次都没能得手,只是把子爵惊醒了几回而已。经历了第一次夜袭的惨重伤亡,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天亮时分,睡眠不足的子爵挣扎着穿上了铠甲,然后在随从的簇拥下上了战马。子爵登高远眺时,忽然在远方高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相距遥远,希姆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李察。
而此刻李察安然骑在战马上,望着远方子爵的大军开始移动,滚滚向自己而来,不由得微笑,对身边的流砂说:“这次我又赢了。”
流砂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然后说:“再来赌他这次会追你多长时间!”
“至少三天。”李察悠然说。
“就凭他的体力和毅力?我赌一天。”流砂说。
李察微笑,说:“三天!但你要配合啊!”
流砂重重哼了一声,说:“好吧,我现在真怀疑你是否真有精灵血脉,这么有暴力倾向!”
“这不是暴力,而是征服。”李察纠正着流砂,顺便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看着子爵的大军行来,李察肃容,抬手向身后招了招。于是十几名野蛮人战士从李察身后出现,列成了一列横队,而沙民骑士也呼啸着出现在土坡坡顶。
希姆子爵兴奋地吼叫起来:“他终于准备像一个贵族那样战斗了!全军进击!这次我一定要把他彻底干掉!你们看到没有,他手下也有不少步兵,终于被我追上了!”
看到陡坡坡顶那稀疏的战士,希姆子爵当即绕开了将军,指挥军队兵分三路,两翼轻骑各带一队步兵出击,力图迂回包抄掉李察的后路,而主力部队则从正面攻击。子爵自然在亲卫的护卫下站在战线后方督军。
战斗迅速开始,迅速结束,却和子爵预想中热血沸腾的骑士战争大相径庭。
李察在陡坡坡顶召唤出六头凶暴熊,然后这些肉糙皮厚的家伙呼啸着冲入希姆子爵的前锋部队中。凶暴熊战斗力并不十分出众,生命力却十分顽强,奔跑起来的力量十分惊人,一下子就将子爵前锋搅乱。
而子爵右路包抄的部队在路过一根巨型石柱时,突然从石柱后飞出一片飞斧,将最前方的十几名轻骑兵全部斩落马下。
右翼部队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空中再次响起尖锐的呼啸,又是一片飞斧旋空而至,把余下的骑兵纷纷斩落马下。这次右翼包抄的战士看清了敌人,却骤然一呆——抛掷兵那怪异的形貌毫无夸张地表明它们根本不是人类。不过训练有素的子爵步兵仅仅是一呆,就呐喊着冲了上去,然而迎面又是一片飞斧!
飞斧的威力绝对和弓箭不可同日而语,也许只有投枪才能相提并论。除了最重的塔盾外,步兵战士们任何盾牌盔甲都绝对挡不住抛掷兵飞斧的一击!这波飞斧呼啸而过后,步兵防线中居然立刻出现了一片空白!
随后如雷鸣般的蹄声响起,二十几个野蛮人和沙民骑士组成的小队又从石峰后杀出,狠狠切入步兵的队列,冲击的瞬间就让成片战士倒下。右翼的步兵连遭痛击,立刻有了溃散迹象,许多人开始犹豫不前。
这一瞬间犹豫正中李察部队的下怀,沙民骑士和野蛮人战士掩护着抛掷兵快速撤退,转眼间就跑得远了。而正面战场上,李察留下的全是机动性强的部队。沙民骑士一个冲锋,打乱了子爵前锋的阵形后,李察就带队斜着从战场穿过,再次凿穿子爵受到重创的右翼部队,扬长而去。
“给我追!他们有步兵,逃不了!”希姆子爵气得脸色发白,李察的仓皇逃跑又给了他足够强大的信心。
这一追,就是三天三夜,并且是几乎无法合眼的三天三夜。
李察白天逃跑,晚上夜袭,似乎精力根本用不完。
夜袭花样繁多,有时是突然出现在军营中的凶暴熊,有时是骤然射出的几枚火球,有时则是集结全部部队冲营,甚至有一次一名黑武士突然出现在子爵营帐附近。措手不及之下,子爵精锐的卫兵被这头凶悍的不死生物干掉了整整半打。每一次袭击都会给子爵的军队带来损失,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让希姆感觉很痛,却又不至于畏惧。
三天之后,当希姆自己都变得筋疲力尽时,就再也提不起追击的兴致。希姆其实体力和精力都比一般人来得旺盛,独角兽血脉就是他过人体质的保证。当他都受不了时,普通战士早已疲累得只想大睡几天。直到这时,子爵才发现自己带来的部队已经快要不足千人,折损已超过三分之一,并且精锐的骑兵几乎损失殆尽,士兵还在,但是没有马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
现在希姆子爵所在的位置距离李察的城堡超过两百公里,距离自己的领地则将近四百公里。子爵忽然发现自己走得太远了,更重要的是兵力变得薄弱,于是下令转进方丹男爵领地,在那里进行补给,并等待家族援军。
李察同样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但是他骑在战马上的身躯依旧挺拔,眼中更是神采奕奕。遥望着远处迤逦前行的子爵军队,他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自语着:“想逃?没那么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