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作家梁章钜
清代乾嘉时期,福建除了声名显赫的林则徐外,同时代还有一位值得重视的历史人物,那就是梁章钜。梁章钜比林则徐大十岁,而比林则徐早逝一年,应该说是同一时代的人物。他们同在鳌峰书院学习,同样经过科举道路走上仕途,同样官至封疆大吏,同样参加过宣南诗社的活动,只不过梁章钜没有像林则徐那样声名显赫,在立功上有些暗淡。但是梁章钜在立言上的著述事业却超过了林则徐而受到人们的注意。
梁章钜字宏中,又字茝林,晚号退庵,福州人。清乾隆四十年(1775)生,道光二十九年(1849)卒,年七十四岁。嘉庆七年进士,时年二十八岁。历任礼部主事,军机章京,礼部员外郎,湖北荆州知府,江苏、山东、江西按察使,江苏、甘肃布政使,广西、江苏巡抚等官。著述甚富,有《夏小正通释》一卷、《论语旁证》二十卷、《三国志旁证》十卷、《师友集》十卷、《退庵所藏金石书画题跋》二十卷、《称谓录》三十二卷、《藤花吟馆诗钞》十卷、《退庵诗存》二十五卷、《文选旁证》四十六卷、《南浦诗话》八卷等,均见诸著录,为后世文史研究提供参考。而他一生赓续不断,所写的多种笔记更使他为后世所瞩目,并在清代笔记作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清嘉庆十年,梁章钜在任礼部仪制司主事时,曾结合工作,辑录有关礼部典制,纂成初稿四卷,送给上官谢振定审读。谢振定素有直声,在任巡城御史时,曾当街烧毁和珅坐车,时人称为烧车御史。谢振定读了梁稿以后,因礼部通称南省,所以为这部初稿题名为《南省公余录》,并写序述成书缘由:
余初入礼署,于故实多所未谙,而君则于判稿余闲,专以考究职业为务,随所遇而敷以文辞。每得一条,辄以余为可与道古者,殷殷相质,不特余获稽古居今之助,实有同官老辈所未及详者。乃不数月,而条举件系,裒然成帙矣。余读而喜之,题其卷端曰:《南省公余录》,怂恿付梓以广其传,而君未之许也。
谢氏于梁章钜为前辈而关注如此。当时梁章钜正以“微疾乞归”,谢氏于序末又期待其“他日拓成巨编,还朝相质,余尚当操笔从之而先述其缘起”。梁章钜没有辜负前辈的期望,经过陆续增订,终于成为八卷本,即今通行本。
是书八卷,皆记有关礼部职掌、典制及轶闻等。卷一记有关礼部专著,礼部职掌及地位,与太常、鸿胪、光禄各寺之隶分关系,乐部之乐章、乐器等;卷二记祭祀、陵墓;卷三记朝贺、舆卫、服饰及婚礼等;卷四记科举制度、学政、考官题名与掌故;卷五记谥典,有关谥法掌故及印制;卷六记军礼、朝贡及册封等;卷七记礼部官员之掌故轶闻;卷八录明以来礼部各司题名及礼部仪式。内容颇富,可资研讨礼部官制之用。是书有《二思堂丛书》本、《笔记小说大观》第四辑本。
道光十七年梁章钜完成《退庵随笔》一种。他在自序中解释了随笔的定义,说:
《退庵随笔》者,随所见之书而笔之,随所闻之言而笔之,随所历之事而笔之,而于庭训师传,尤所服膺,借以检束身心,讲求实用而已。初无成书义例也。日月既积,楮墨遂多,里居多暇,方取而整比之,以类聚,以卷分,则凡可以劝善黜邪,订讹砭惑者,咸具焉。
《退庵随笔》共二十二卷,分十五门。凡躬行、交际、学殖、家诫、摄生、知兵、读史、学文、学字各一卷;官常、家礼、读经、读子、学诗各二卷;政事三卷。卷首有《退庵自订年谱》,自记至道光二十四年七十岁止,缺卒前五年记事,但亦可借以知其生平。书前有贺长岭序,誉此书可与《通鉴》相经纬,未免过甚。贺氏为嘉道时经世名家,似不应如此作文。另有阮元、何凌汉序,二人皆为名家,而序中多谀辞,不足观。为人作序本不当虚谈溢美,而应实事求是,为人导读,方为正道。《退庵随笔》主要记其仕历所经和读书所得,虽不免有迂腐说教之论,但亦有揭示时弊、抒发见解、征文考献之说。如世人皆以地方学官为清贫之位,而是书卷五《官常》二却揭其弊说:“不核其才望,不责其训课,以学校为恤老怜贫之地,以司铎为投闲置散之官,甚至索贽见,勒节规,而不复问教学何义,谕训何事?为州县者遂从而外之,此庸恶陋劣之讥所由来也。”同卷尚有论县令、胥吏之弊多则,亦可见当时吏治之腐朽。
是书尚引录时人名言谠论,如卷七《政事》二引学者陈鳣之论嘉道时社会之崇洋风气称:“房屋舟舆,无不用玻璃;衣服帷幕,无不用呢羽;甚至食物器具,曰洋铜、曰洋瓷、曰洋漆、曰洋锦、曰洋布、曰洋青、曰洋红、曰洋貂、曰洋獭、曰洋纸、曰洋画、曰洋扇,遽数之不能终其物……其始达官贵人尚之,浸假而至于仆隶舆台,浸假而至于娼优婢嫔。”
卷十一《家诫》又引乾隆四十六年大理寺少卿刘天成疏陈风俗奢靡之弊,称:“京师为万国衣冠之会,属在缙绅,自应章身有度。乃至优人隶卒,僭肆豪华;胥吏工商,妄夸锦绣;园馆茶楼,一日动辄数日之需;浪子酒徒,一人每兼数人之用。甚至齐民妇女,珠翠盈头;奴婢绞罗遍体,缎履朝靴,仅供奔走之物;狐裘貂帽,亦隶愚贱之身。”
类此资料,此随笔中尚多有可采者。是书虽好做议论,尚不失为可用之书。颇胜于谈奇志怪之作。
《退庵随笔》有三种刻本:一、二十卷本。道光十四年辑成,十六年李廷锡刻于陕西,《贩书偶记》卷十一著录。二、二十二卷本。增改于道光十七年任广西巡抚时,道光十九年付梓。此本先经阮元增删,又由撰者勘补扩为十五门二十二卷,撰者自订年谱作二十四卷,实则为二十二卷,或始拟增为二十四卷而未果。《贩书偶记》卷十一著录此书,并注称:“即阮云台增删本,较他刻本《官常》、《政事》二类各增一卷,余者或删或增,甚多不同。”三、同治十一年,撰者之子梁恭辰合陕西、广西二本版片,补其残缺,合二为一,重刊为二十二卷本。今《清代笔记丛刊》即据此本刊行。
《归田琐记》八卷,为梁章钜退归林下之作。卷一第一条《归田》,即撰者道光二十五年元旦所撰自序。自序记其撰书缘由称:“余于道光壬辰,引疾解组……越四年,奉命复出。又七年,复以疾引退,侨居浦城。养疴无事,就近所闻见,铺叙成书,质实言之,亦窃名为《归田琐记》云尔。”
“道光壬辰”为十三年,“越四年”为十七年,“又七年”为二十四年,而自序系写于二十五年元旦,则是书当撰成于道光二十四年无疑。卷首有道光二十五年冬十二月许惇书序。许为撰者门人,受命校雠刊行事,则是书当刊成于道光二十五年底。
是书分八卷,卷内各段均有标题,书前有总目录,颇便检用,唯各卷内容较杂。如卷一既记园林、藏书楼及器物,又多记民间验方。卷二《致刘次白抚部(鸿翔)书》条,载撰者道光二十二年致时任福建巡抚刘鸿翔的信。指摘刘允许英人入居福州城内乌石山积翠寺之事,为轰动一时的大事。此函亦流传较广,可以见当地士绅之态度。其《炮说》与《请铸大钱》二条与当时武备、钱法有关。卷三记有人物、名胜、书画等事。而《麻沙书板》条录自礼部志稿中,记建阳刻书故事,可备探讨版本之参考。卷四记闽籍人物黄宗周、洪承畴、李光地、陈梦雷等人事迹,并及当地科第盛事。卷五记鳌拜、噶礼、隆科多、年羹尧、讷亲、胡中藻、和珅等人故事。所记详明,如胡中藻之文字狱、和珅之抄家清单皆可备史助。卷六记纪晓岚、刘墉、朱珪等人逸事及读书作序等事。其《已刻未刻书目》记个人著作,虽数量较多,但亦未能概其全部。卷七记议论三国、封神、世间俗事、俗语及菜谱。其《清客》一则,尤有妙趣,录以资谈助云:
都下清客最多,然亦须才品稍兼者,方能自立。有编为十字令者曰: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钓,九品头衔,十分和气。有续其后者曰:一笔好字不错,二等才情不露,三斤酒量不吐,四季衣服不当,五子围棋不悔,六出昆曲不推,七字歪诗不迟,八张马钓不查,九品头衔不选,十分和气不俗,则更进一解矣。
似此,作为清客,亦非易事,而具此十长,又为何甘沦于清客?盖难守寂寞而日谋寻乐于热闹场中耳!视今之奔竞趋奉于大款、大蔓左右者,或十长不得一二,则纯为势利之徒,更等而下之矣!
卷八附录撰者晚近所作诗文及他人和作。题曰《北东园日记诗》,有短语弁首云:
早年向学,中岁服官,日必有记,用资稽考。自归田后,无所事事,遂辍笔焉。而山中岁月,闲里居诸,亦不忍竟付飘风,漫无省记,间以韵语代之。三年以来,忽忽积成数十首。儿辈喜其语质易晓,而多逸事可传,并乞加注语,以畅其旨,则犹之乎日记云尔。因自题为《北东园日记诗》附入《归田琐记》之余,以待继此随时增加,仍不以诗论也。
是此日记诗乃撰者自记其退居三年以来之行事,可略窥其生平之一隅。所附《锢婢说》、 《厚敛说》均言之成理,亦以见撰者对世俗之针砭。
是书有《笔记小说大观》第三辑第三函本,《清代笔记丛刊》本。1981年,中华书局印行点校本,收入《清代史料笔记丛刊》。
继《归田琐记》后,梁章钜又撰写了《浪迹丛谈》十一卷,以后又有《续谈》、《三谈》之作,或可统称为《浪迹丛谈》三种。梁章钜在《浪迹丛谈》卷一,开宗明义地自述其撰著缘由称:
余于道光丙子由浦城挈家过岭,将薄游吴会间。客有诵杜老“近侍即今难浪迹,此身那得更无家”之句以相质考。余答之曰:“我以疆臣引退,本与近侍殊科,现因随地养疴,儿孙侍游,更非无家可比。惟有家而不能归,不得已而近于浪迹,或买舟,或赁庑,流行坎止,仍无日不与今铅椠相亲。”忆年来有《归田琐记》之刻,同人皆以为可资谈助。兹虽地异境迁,而纪时事,述旧闻,间以韵语张之,亦复逐日有作。岁月既积,楮墨遂多,未可仍用归田之名,致与此书之例不相应,因自题为《浪迹丛谈》,浪迹存其实,丛谈则犹之琐记云尔。
是书十一卷。卷一记名胜诗作,卷二记扬州名胜,卷三记人物,卷四记官职,卷五记铸钱、开矿、武备、科目,卷六记明人事迹、命名,卷七记巧对杂谜,卷八记医方,卷九记金石书画,卷十说诗,卷十一附个人诗作。内容较丰,有裨参读,但编次不免杂乱。其中卷四《翰林院缘起》条、《大学士缘起》条及《武阶》、《职衔》诸条,均详明可据。卷五《英夷》、《鸦片》两条,与近代史实有关。
《续谈》八卷。是撰者游杭州、苏州、温州等地所著随笔。以记山川名胜、掌故逸闻为主。内容明晰,文字清新,颇堪涉猎。其卷一记苏州灵岩山、狮子林、绣谷、息园等名山园林,记杭州天目山、玉皇山、雷峰塔、保俶塔、苏小小墓等寺院胜景,均娓娓可读。另有记苏州孙春阳南货店一则,言赵吉士《寄园奇所寄》、余怀《板桥杂记》及袁枚《随园食单》诸书中皆载其事,而均不及撰者之“详其始末”,实则此前有钱泳《履园丛话》已详记其事,钱在梁前,而二文又极相似,抑梁氏或录入钱氏《丛话》所记?若此,则梁氏未免有不实而夸之讥。本卷末所附有关案牍文字专用词的解释三十五则,于公文中之专用语皆详其出处而有所诠释,不仅为研究文牍者所需,亦足为今之整理档案者所当读。卷二记温州之行。卷首有《东瓯杂记》一篇,述其赴温之动议,并称“随地随事,笔之于纸间,或辅之以诗,不自知其为老衰,亦聊以存一时之泥爪尔”。所记温州衙署、祠墓、溶洞、楼亭及有关人物逸事,其中《东瓯学派》、《四灵诗派》、《琵琶记》、《荆钗记》等条,皆与当地有关,足备参考。卷三专记游雁荡之事。有《游雁荡日记》一篇,记道光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九日间游踪所及,附录所作记游长歌和诗多首。卷四说酒及食品,其《烧酒》、《绍兴酒》、《沧酒》、《浦酒》等条述各酒缘起及特色。其《燕窝》、《熊掌》、《豆腐》、《面筋》等条,则叙各种食物做法与掌故。卷五论人物。卷六论戏曲及戏中人物,并引据史传相考。卷七、卷八记俗语传闻。如卷七记《百家姓》、《三字经》撰者,为他书所已载,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十二属》、《物故》、《缙绅》等,卷八之《悬车》、《秀才》、《署名加制字》等条,皆考其原始,可供稽考。
《三谈》六卷。系撰者于道光二十九年暮春居留温州时所撰,主要为诗作,并辑录前人著作中之论述。卷一总题为《观弈轩杂录》,取古今著述有关弈之原始及故实,大略已具,读之可为学弈者发蒙。卷二论改元甚详。卷三评人物图籍,正俗语不确。卷四为个人诗作。卷五论酒及食品,类《二谈》卷四所记。卷六为杂说与个人诗作。
《浪迹丛谈》三种均有1984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本和1981年由陈铁民点校、中华书局《清代笔记史料丛刊》本。
梁章钜在上述六种笔记外,尚有一种名《枢垣记略》的笔记。《枢垣记略》与其他笔记不同,自具特色。其一,笔记一般是综合性著述,内容较杂,而《枢垣记略》则是以军机处各有关问题为中心内容的综合性著述。其二,笔记虽有正续编之作,但作者往往是一人。而《枢垣记略》则初编十六卷为梁章钜原著,五十年后,又有朱智等为之增续十二卷,成二十八卷,但未动门类,仍沿用原书名与原作者。续增者固不失学者风范,以谦抑自守。
《枢垣记略》有两种版本。一是梁章钜编撰的十六卷本,这是撰者于嘉庆二十三年至道光二年间任军机处章京时所纂辑者。据点校者何英芳的出版说明分析,该书内容有四部分来源:一是有关军机处的旧档材料,二是选取与军机处有关人员的诗文,三是咨访故老,记录见闻,四是搜集史料笔记、丛书、地方志中有关军机处人员的生平事迹。根据这些较全面材料,撰者终于较有系统地辑成一部论述有关军机处这一重要机构的著述。此本有梁章钜道光三年在清江浦所撰序,历言成书缘由。全书分《训谕》一卷、《除授》二卷、《恩叙》三卷、《规制》二卷、《题名》三卷、《诗文》三卷、《杂记》二卷,共七门十六卷。并称于道光二年春离任时,将书稿寄请继任者李彦章为之“拾遗正误”,逾年稿还,即以付梓。因军机处为清代雍正以来政府核心所在,颇类唐、宋之枢密,故题名曰《枢垣记略》。全书记事止于道光二年春,刊行则在道光三年秋冬间。与《贩书偶记》著录道光癸未刊十六卷本正合。我未见此本,我所见为天津图书馆藏十六卷本,封面有长白玉麟题“道光五年冬日”,似为刊行年份。但书中有道光十五年八月朱士彦撰序,序中言及朱士彦于道光十五年秋与梁章钜相遇于宝应,梁即“出示所纂《枢垣记略》十六卷,粲然成编,并索余一言”。显然朱氏所见当为初刻本,既题五年刊,复有十五年序,实悖情理。疑五年曾有刻本,或五年曾谋刊行而未果,仅请人题封面,直至十五年朱序后始刻成书,仍用原封面。或道光十五年后又有刻本,即增入朱序,但仍用五年封面,遂有此误。未知何者为是?
另一本是军机章京朱智于光绪初年奉恭亲王之命续补之二十八卷本。朱智字茗笙,浙江钱塘人,咸丰元年举人。历任工部主事、军机处章京、通政司副使、大理寺卿、太仆寺卿和兵部右侍郎等官。书前有光绪元年十二月恭亲王授序,言其自咸丰年间入直枢廷以来,十余年间深感《枢垣记略》一书,可资考镜。但成书至其时已五十余年,应有所增益。“爰属章京朱智等详稽档册,依原书体例,重加修辑,其训谕、除授、恩叙、规制、题名、诗文六门,今增十二卷,合原书共为二十八卷”。即《训谕》一卷、《除授》四卷、《恩叙》七卷、《规制》二卷、《题名》五卷、《诗文》七卷、《杂记》二卷。此本仅收梁章钜原序,而不收朱士彦道光十五年序。其续补部分上限接道光二年,下限至光绪元年十二月。
1984年,何英芳曾据二十八卷本进行点校,并由中华书局收入《清代史料笔记丛刊》印行。点校者在《说明》中肯定“《枢垣记略》一书汇载了有关军机处的史料”,正可补清代官书对此记载之不足。又比较十六卷本与二十八卷本之异同,有裨读者。唯其言二十八卷本于“《规制》与《杂记》二类,则未作任何补充”,似欠准确。《杂记》未加续补,在恭亲王序中已明言仅增六类,即明确《杂记》不增补。详校二本,《杂记》确未增一字。至于《规制》则在增补之列—它虽未增卷数,内容确有所增补。续撰者以“又按”、“谨查”等形式增补约十余条,其《规制一》所补较多。二十八卷本尚有增补内容而不增卷数者,如《训谕》一类即是。此或点校者偶有疏忽,未加详校所致。中华本除梁章钜原序及恭亲王续补序外,尚收入道光十五年朱士彦序,使全书有关资料完备,有利参考。
梁章钜除学术著作外,还写了这么多的笔记。这固然和清代许多名公巨卿、文人学者好以笔记作消闲遣闷之具的社会风气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读书写作较勤,又能善采见闻,笔之于朋,岁日既久,积稿成册。这些笔记因为内容无所拘束,所以涉及面甚广,如政治事件、典章制度、社会经济、山川景物、风俗民情、诗文逸事、人物臧否等,几乎无所不包。对于了解历史、了解社会,都有很大帮助,成为一个重要史源。又因笔墨比较随意,易于为读者所接受,故其影响所及,往往超出其学术著作。但由于历来多视笔记为小道,将其列于杂家、小说家一类,而未能给以应有的史料地位。而笔记作者在撰著笔记方面的成绩也往往被认为是自我遣兴之作,很少加以论述。如梁章钜这样丰产的笔记作者,难道不应评介其笔记著述的成就,而给以文化史上一定的地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