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唐璜大使带领随从要求摩尔君王继续敬献贡金。

虽然哈桑对于协定令人难忍地不予履行，缺乏信誉，但在“无能的亨利”【注：即指亨利四世。】统治的末期并未引起愤怒，并且在亨利的继任者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统治的最初3年里，这项协定一方面默默地继续着，另一方面却没有强制执行。给人带来愉快而美好回忆的斐迪南和伊莎贝拉，难以再冒险与这位摩尔君王发生冲突，因自身领土内时有平民暴乱，加之葡萄牙国王又接着向他们开战，使他们没有了更多的精力。然而，当休战协定到期时哈桑要求重新签订，从而使骄傲而虔诚的卡斯蒂利亚的君王们意识到，这位异教徒国王违背诺言是无法容忍的；作为君王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作为信仰的斗士他们有自己的神圣职责，因此他们感到受着召唤，需要正式提出延期支付贡金的要求。

所以在公元1478年，唐璜大使——他是一位热心而虔诚的骑士，对信仰满怀激情，对君王极尽忠诚——为此以大使身份被派往摩尔人的领地。他全副武装，英武地骑在马上，同时带着虽然不多但却装备齐全的随从。他们就这样穿过了摩尔人的边境，缓缓进入其王国，一边用老练的武士的眼睛环顾四周，密切注意一个个军事要点和潜力。他发现摩尔人为可能发生的战斗已作好充满准备。每座城镇都防守严密。那片平原上处处是为农民提供的藏身塔，山上的每一处通道都有防卫堡垒，每一个制高点都有了望塔。这些基督武士从堡垒墙下经过时，只见城垛上闪现出长矛与短弯刀来，摩尔哨兵们黑黑的眼里也投射出仇恨与挑战的目光。显然，与这个王国开战必须攻下一个个要塞，必须勇敢地面对重重危险，表现出不凡的英雄壮举；在这样的战斗中，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艰辛与鲜血，并且防守起来也相当困难。想到这些，基督骑士们的斗志被点燃，他们急不可待地要投入战斗。“这倒不是因为渴望掠夺和报复，”阿加皮达说，“而是因为每一个西班牙骑士目睹祖先美丽的领土被异教徒侵占践踏时，满怀着纯洁、神圣的愤怒。“注视着这片美好的国土，”他补充说，“怎么可能不渴望看到它重新回归到真正的信仰的天下，回归到基督君王们的统治之中。”

来到格拉纳达的大门，唐璜大使及其随从看到摩尔国王同样警惕地作好了准备。城墙与城堡威力强大，修缮完备，上面布置有伦巴第人【注：系日耳曼民族之一。】和重型武器。弹药库里贮备着充足的军需品。并且有大量步兵和一队队骑兵，他们随时准备冲向疆场，要么进行防守要么前往掠夺。看见这些基督武士们并不惊慌，想到能与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作战，一比高下，他们反倒容光焕发。他们昂首阔步慢慢穿过格拉纳达的街道，满怀渴望地环顾一座座堂皇的宫殿和富丽的清真寺，看着堆满高级丝绸和布料的集市——集市上还有各种宝石，以及其他富贵的商品，各地的奢侈品。此刻他们便渴望着有朝一日，所有这些财富都将成为基督战士们的战利品，那时他们的战马每踩一步，脚上都会深深地染上异教徒们的鲜血。

这一队西班牙骑士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骄傲自负，摩尔居民不无妒忌地目睹他们带着唯有西班牙骑士才具有的威严，威武雄壮地穿过著名的埃尔韦拉大门。唐璜大使严厉高傲的风度和强壮的身躯，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这显示出他已作好准备，要进行一番勇敢顽强的搏斗；他们还猜想，他是来向摩尔骑士挑战的，公开进行马上比武或用他们有名的刺枪较量，以便一决雌雄——因为在停战其间彼此开展礼貌而具有骑士风度的比赛，仍然是两国武士的传统习俗。然而，当得知他是来要求敬献贡金的——他们火暴的君王一听说贡金的事就极为反感——他们便说要完成这样一项外交重任，确实需要一位看起来有他那种胆识的武士。

哈桑庄重正式地接见了大使，他坐在大使厅华丽的长沙发上，周围有一些朝中大臣；在阿尔罕伯拉中有不少十分豪华的厅堂，大使厅便是其中之一。当唐璜将公函呈上去时，暴躁的君王嘴角显露出高傲、讽刺的笑容。“回去转告你们君王，”他说，“格拉纳达那些曾向卡斯蒂利亚国王交纳贡金的君王们，现在已死了。我们的造币厂如今不铸造钱币，只铸造短弯刀和长矛头。”【注：见加里贝著《西班牙史简编》第40卷第29章；孔代（Conde）著《阿拉伯史》第4页第34章。——原注】

这高傲的回答中包含着蔑视，唐璜听见时暗自高兴，因为他是一位勇敢的军人，不无虔诚地对异教徒心怀憎恨；他看出这位摩尔君王的话里潜藏着残酷的战争。然而，他很精于各种礼节，保持着不屈不挠的风度，庄重而礼貌地退出了大厅。他所受到的待遇，与其高贵的地位和显赫的职务是相称的：国王在阿尔罕伯拉堂皇富丽的大厅里接见了他，在他离去之前还送他一把短弯刀，其刀刃是最好的大马士革钢【注：一种表面带水纹的刀箭钢。】，玛瑙刀柄镶嵌着宝石，护手盘也是金制的。唐璜拔出刀来，发现刀刃有着极好的韧度，便露出阴险的笑意。“陛下赐给了我一把锋利的武器，”他说，“我相信有一天我会让您看见，我懂得如何使用您给我的最好礼物。”这回答当然被看作是一种恭维：旁观者很少知道隐含在下面的强烈的敌意。

唐璜回到科尔多瓦后，报告了摩尔君王的回复，同时也将其领地状况作了汇报。在亨利四世软弱的统治期间，以及在卡斯蒂利亚最近遇到动乱的时候，那些领地都增强了军事力量。许多与格拉纳达邻近的城市和坚固的地方，虽然至此已被基督徒征服，但是他们又重新对哈桑效忠起来，所以他的王国现在包括14座城市，97个防守严密的据点，另有众多没有围墙、由难以攻克的城堡护卫着的城镇和村庄，而格拉纳达则作为大本营高耸于中央。

足智多谋的斐迪南国王听着唐璜作军情汇报，认识到眼下绝不是与一个崇尚武力、防卫严密的王国敌对的时候。卡斯蒂利亚国内仍然存在矛盾，并且又与葡萄牙进行着战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克制着，没有坚持要求格拉纳达敬献贡金，同时默许继续休战。不过哈桑的回复中所包含的蔑视，仍然在他心头激起怨恨，使他想到未来定要向敌人开战。加之唐璜又描述说，格拉纳达是一系列要塞和石堡的中心，使他有了征服它的计划——采取对城镇和要塞一一攻破的办法，在攻打首府之前先逐步拔掉所有支柱。他对格拉纳达这个名字——它是石榴的意思【注：“格拉纳达”的原文为Granada，也指“石榴”。】——用了一句令人难忘的双关语或玩笑话，以此表示自己的决心。“我会把这只石榴的籽一粒粒拔出来。”冷静而精明的斐迪南说。

注：本书第一版里，笔者讲述了富有胆识的唐璜在执行此次外交任务时，所经历的特有冒险；经过进一步查阅权威的历史著作，笔者将继续讲述他在第2次执行外交任务中的冒险经历——读者会在后面的篇章中读到。【注：指本书第46章所讲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