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征围攻洛克萨。

斐迪南国王在科尔多瓦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商讨如何处理阿哈玛的问题。多数与会者都建议将它摧毁，因为阿哈玛处于摩尔王国的中心，始终容易遭到袭击，并且必须派出强大的驻军和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守住它。正当大家这样商议时伊莎贝拉王后到达了科尔多瓦，她十分惊讶、急不可待地听取了他们的意见。“什么！”她说，“把我们最初获得的胜利果实给毁了？把我们从摩尔人手里夺来的第一个地盘放弃了？咱们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这会显示出畏惧或软弱来，从而让敌人增添新的勇气。你们说到守卫阿哈玛的艰难和代价问题。难道我们对开展这场战争缺乏信心吗？——它必将让我们付出无限的代价、艰辛与鲜血。难道一旦我们取得胜利，唯一的问题只是要么守卫好它要么放弃光辉的战果时，我们就要为所付出的代价而退缩吗？别再听信摧毁阿哈玛的事啦；让咱们守卫好那些神圣的高墙吧，它们是上天在这片敌对的中心地段赐予我们的堡垒；让咱们只考虑如何扩大征服的范围，将周围的城市一一夺取吧。”

王后这一番话，使得与会的王室成员又增添了崇高而勇武的精神。于是他们不顾所有危险、不错一切代价，着手准备守卫阿哈玛；国王任命路易斯·费尔南德斯·普埃尔托·卡雷罗为要塞司令——他是帕尔马家族的元老，助手有迭戈·洛佩斯·德·阿亚拉、佩罗·鲁伊斯·德·阿拉尔孔和阿隆索·奥尔蒂斯，他们统率着400名长矛骑兵和1000名步兵，并且获得3个月的军需品。

斐迪南还决心围攻洛克萨，或称洛加，这是一座兵力强大的城市，离阿哈玛不远，对于守卫好阿哈玛至关重要。事实上这是一座军事据点，它位于格拉纳达和卡斯蒂利亚王国之间的山中关口，控制着通往平原的主要入口。赫尼尔河从城墙下流过，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有一座坚强的堡垒和要塞。为准备围攻这个非常棘手的地方，斐迪南命令安达卢西亚和埃什特雷马杜拉的所有城镇，圣地亚哥【注：西班牙西北部城市，全称为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卡拉特拉瓦和阿尔坎塔拉骑士团【注：这3个骑士团的建立都是为了抗击西班牙的穆斯林教徒，保卫基督教。它们是西班牙独立的基督教军人集团。】的辖区，以及圣胡安修道院、托莱多领地和远至萨拉曼卡、托罗与巴利亚多利德这些城市，根据各自的分配，将一定数量的食物、酒和家畜送到洛克萨前的皇家营地——6月末和7月各交纳一半。这些领地还与比斯开和吉普斯夸【注：以上多为西班牙各省名称。】一道，受令增援骑兵和步兵，每个城镇完成自己的配额；同时各地积极响应，将射石炮、火药和其他军需品提供出来。

摩尔人在备战方面也并不逊色，他们向非洲发出信函恳请支援物资，并呼吁北非伊斯兰教国家的君王们在这场圣战中给予支援。为了阻止所有的增援，卡斯蒂利亚的君王们在马丁·迪亚斯·德·米纳和卡洛斯·德·巴莱拉的统率下，于直布罗陀【注：西班牙南端港市。】海峡驻扎了一支由轮船与划艇组成的舰队，奉命搜索巴巴里海岸，将每一艘摩尔人的船从海上除掉。

在作这些准备的同时，斐迪南率领部队袭击了格拉纳达境内，将平原摧毁，使得一座座村庄遭到破坏，谷田被掠夺，牲口也被赶走。

大约在6月末，斐迪南国王从科尔多瓦出发去围攻洛克萨。他对于获取胜利过于自信，甚至将很大一部分军队留在埃西哈【注：安达卢西亚地区塞维利亚省城市。】，只带领5000名骑兵和8000名步兵挺进。卡迪斯侯爵——这位既英勇又机智的武士——不同意用如此少的兵力去攻打，并且确实完全反对这一作战措施，认为它太轻率鲁莽，缺少充分的准备。然而，塞维利亚司令梅洛的建议使斐迪南深受影响，国王迫不及待地要给予一个坚决而漂亮的打击。此时，在西班牙骑士们当中也普遍存在着显得虚荣的自信，或者说他们低估小看了敌人。许多人认为，摩尔人看见基督部队前来攻打自己的城市时几乎会逃之夭夭。因此西班牙骑士们英勇无畏、差不多随随便便地跨过了边境，缺少一支围攻的部队在敌国心脏所需的东西。他们在洛克萨驻扎下来时，也是同样疏忽和过分自信的。

周围一带多山起伏，凹凸不平，所以要搭建一个联合起来的营地非常困难。沿城镇流动的赫尼尔河两岸很高，水也较深，要想涉水过去极不容易，并且摩尔人又占据着桥梁。国王让人将帐篷搭建在河岸的一片橄榄树林里，部队分布于高处各个的营地，彼此被多岩的峡谷隔开，因此难以及时迅速地相互增援。骑兵根本无法作战。炮兵也布置得很不明智，几乎毫无用处。阿拉贡【注：西班牙东北部地名，古为一王国。】的阿隆索【注：此人与卡迪斯侯爵的朋友阿隆索不是同一人。】——这位比亚埃尔莫萨公爵，也是国王庶生【注：指妾所生的子女。】的兄弟——围攻时在场，他对整个部署都不赞成。他是当时最有才能的将军之一，尤其以擅长攻打坚强的堡垒闻名。他建议改变营地的整个部署，并在河上临时搭起几座桥。他的建议虽然得到采纳，但是却执行得缓慢，并没受到重视，所以没有什么效果。在这次仓促大意的出征行动中，除了别的疏漏之外，部队还缺少面包吃，在匆忙的扎营之中也没时间搭起炉灶。于是大家草草地把做出的饼直接在煤炭上烘烤，整整两天部队吃饭都这么不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斐迪南才感到自己处境危险，他极力采取权宜之计。在城市附近有一高处，它位于桥的前面，摩尔人称之为圣阿波哈森。国王命令几位最英勇的骑士占领这个制高点，并坚守住它，这样既可阻击敌人又能保护营地。那是一个显著而危险的地方，被挑选出来去占领它的骑士有卡迪斯侯爵；卡拉特拉瓦骑士团的团长吉龙；他的兄弟，一位乌雷纳伯爵；还有阿隆索。这些勇猛无畏、久经考验的战友率领各自的部队，敏捷地前往占领制高点，那儿不久便闪现出一排排武器，同时升起尚武的西班牙几面令人十分敬畏的燕尾旗。

洛克萨此时由一位老练的摩尔要塞司令控制着，他女儿就是布阿卜迪勒的爱妻。这位摩尔人名叫易卜拉辛·阿里·阿塔，不过西班牙人大多知道他叫阿拉塔。他在边疆战斗中变老了，是基督徒们不可调和的敌人，其名字长期以来在边境上都令人生畏。他是扎格拉的君王，收取着丰厚的税款，将钱全部用来雇用侦探和间谍，维持着一支数量不多但却非常精良的队伍，时时袭击基督徒的领地。这些军事开支有时弄得他相当拮据，以致女儿与布阿卜迪勒结婚时，所穿戴的婚纱珠宝都是借来的。他现在已90高龄，但仍然有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如火如荼的激情，和强壮有力的体格；他极其精通战术，在整个毛利塔尼亚【注：北非古国。】被认为是最厉害的标枪手。他手下拥有3000名骑兵，部队经验丰富——他常带领它们穿行在边境上，每天期待着年老的摩尔国王给自己增派兵力。

老练的阿塔从要塞里看到基督军队的一举一动，为其司令官们犯下的错误高兴不已：当注意到西班牙的精锐骑士闪现在阿波哈森高处时，他露出了喜悦的眼神。“安拉保佑，”他说，“我将为那些胡闹的骑士干杯。”

阿塔夜里暗中派出很大一支精兵强将，埋伏于阿波哈森周围。在被包围的第4天他向桥那边突围，对高处进行佯攻。基督骑士急不可待地向他冲去迎战，使得营地几乎毫无防卫。这时阿塔突然转身逃跑，敌军紧追不舍。基督骑士们被引到离营地很远的地方后，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呐喊声；他们回过头去，发现营地遭到埋伏的摩尔军队袭击，这支军队已爬上山的另一边。因此基督骑士停止追击，急忙赶回去阻止摩尔人洗劫他们的帐篷。此刻阿塔又突然反过来追击他们，使其在山顶上腹背受敌。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阿波哈森山顶染红了鲜血，许多勇敢的骑士倒下，在大量的敌军当中断气。凶猛的阿塔像个魔鬼似的拼杀着，直到更多的基督部队赶来，迫使他退回到城里。在这场冲突中基督徒付出了最惨重的损失，他们失去了卡拉特拉瓦骑士团的大团长吉龙——他那闪亮的盔甲再饰以骑士团红色的十字，使他成为敌军的众矢之的。就在他抬起胳膊准备攻击时，一支箭正好射入他肩头下面盔甲的开口处。标枪和缰绳从他手里落下去，他的身子在马鞍上摇晃着，要不是阿维拉的骑士佩德罗·加斯卡将他扶住，他就跌落到了地上；加斯卡将他送到帐篷后，他死在了那里。国王和王后以及整个王国都为他的死哀悼，因为他正值青春年华，才24岁，是一位英勇豪侠、思想不凡的骑士。在染满鲜血的阿波哈森山顶上，一群悲伤的人聚集在他的遗体旁：卡拉特拉瓦的骑士们哀悼他们的这位指挥官，山上扎营的骑士哀悼危险时刻为国捐躯的战友，而乌尔纳伯爵则怀着兄弟情谊为他难过不已。

斐迪南此时认识到卡迪斯侯爵的意见是明智的，知道自己的力量很不足以采取这次冒险行动。要继续在目前不利的情况下扎营，将会使他最勇敢的骑士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不会在敌军得到增援时彻底战败的话。他在星期6傍晚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决定次日一大早将部队撤退到离城镇不远的里奥-费罗，在那儿等待科尔多瓦增派部队。

次日一大早，阿波哈森山顶的骑士们着手撤营。阿塔刚发现这一举动就冲过来对他们进行袭击。许多基督部队先前没得知转移营地的意图，加之又看见帐篷被拔掉，摩尔人冲过来，因而误以为敌人夜里增派了力量，部队就要撤离。他们没等到弄清实情或者得到命令就仓惶逃跑，使营地里一片混乱；他们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跑到离洛克萨约7里格的“情人岩”。【注：见普尔加著《天主教君王编年史》。——原注】

国王和他的将领们眼见危险迫在眉睫，于是奋力迎战摩尔人，每一位将领都守卫好自己的地盘，抗击敌人的进攻；与此同时撤除帐篷，运走炮火弹药。国王带领一小队骑士飞奔到一个高处，面临被敌人炮火击中的危险号召着溃逃的部队，但却无法将它们重整起来。他和骑士们向摩尔人发起猛攻，打得一个中队仓皇逃跑，用箭和标枪杀死不少敌人，又将其余的赶入河中淹死。但摩尔人不久得到增援，大规模地反扑过来。国王面临被包围的危险，两次在英勇的唐璜·德·里韦拉——他是蒙特马约家族的元老——的保护下化险为夷。

卡迪斯侯爵从远处看见君王有危险。他召集了大约70名骑兵一起飞奔过去，把敌人挡住，用标枪狠狠刺倒一个最勇猛的摩尔人。有一段时间他手里只剩下了剑，马也被一支箭射伤，许多随从被杀死。不过他成功地击退了摩尔人，将国王从眼前的险情中救出，并说服他退回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随后，侯爵一整天都面临着敌人一次次进攻：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之处，由于有了他勇敢无畏的壮举，很大一部分军队和营地才免于遭到摧毁。【注：见宫殿牧师据贝纳尔德斯著《卡托尔国王史》第58章。——原注】

对于指挥官们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日子，因为在这样的撤退中，一个个最高尚的骑士们为了解救自己的人民临危不惧。麦地那-切利公爵被击倒在地，不过得到部队营救。藤迪拉伯爵的帐篷离城镇最近，他身上几处受伤，许多最杰出的骑士面临着可怕的危险。整整一天他们都进行着血战，一个个王室家族中的贵族和骑士们英勇超群。营地终于全部撤除，多数炮火和行装被转移，阿波哈森那片染红了鲜血的高地被放弃，部队也从洛克萨附近撤退了。有几处帐篷、一些食物和少数炮火，由于缺少运载的马匹和骡子被留在了原地。

阿塔在撤离的部队后面紧追不舍，不断袭击，直至部队到达里奥-费罗河。斐迪南从此处回到科尔多瓦，他虽然深感懊恼，但却是大有好处的，因为他获得了一个严重的教训——这教训使他在自己的作战中变得更加谨慎，也使他在未来不会那么狂妄自大了。他向所有领地发出信函，说明自己撤退的理由，把这归因于兵力不足，并且大多是由各城按照分配的任务选派出来的，而非属于皇家的直辖部队。同时，为了鼓舞士气，不让部队失望，他又对格拉纳达的那片平原展开了一次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