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在这个信息革命与全民出游的时代,尽管中国比以往任何时期离我们都近,但是它对我们来说仍处于封闭状态。中国,陌生与“彼岸”的代名词,自马可·波罗时代就如此,至今依然未变。这种陌生显然拨弄着我们的神经,同时具有双重含义:它时而充满了魅力,时而又刺激着我们,尤其在政治领域。然而,对于中国这个拥有全世界近四分之一人口的国度,这个给整个东亚打上自己文化烙印的国度,这个最终走上一条发展为世界经济强权道路的国度,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文化上,我们再也不能等闲视之并与其擦肩而过。我们必须要对此有所作为。《法兰克福汇报》(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的副刊编辑马克·西蒙(Mark Siemons),曾在一篇关于中国在全球化时代崛起的发人深思的文章中,就文化发展结果提出下述命题:
中国将只是一个鼓噪于西方且具有强大分贝的扩音器,还是将发挥迄今为止一直为西方所忽视的自身文化效应?
马克·西蒙在这个问题上提供了一种答案,与我们继续感知中国不无关联:
即使中国在全球化中每一个隶属于艺术、文学与影视范畴的元素轻而易举就可与西方大众文化获得兼容,却仍是源于各自完全不同的文化体系。我们将不得不在未来岁月里不为所动地从民俗学及中庸的表层入手,进一步了解这一体系。如果中国崛起,那么其结果将不仅仅是经济上的。
从经济及文化上看,我们是否已做好了面对中国崛起的准备?应该几乎没有。换句话说,许多经济学家及政治家此前已然领悟到在中国奏响的“乐章”,在此期间,人们不再认为来自上海、北京或珠江三角洲的影响无足轻重,甚至许多人感到惊恐不安,害怕我们在经济发展方面迟早会被中国甩到后面。
在由德国特里尔大学所属欧亚协会主持的“旅中预备班”上得知,要与我们这个地球上最源远流长且生生不息的文明古国做一次成功的邂逅,也需要恰如其分的背景知识。这对商务人士如此,对众多观光客以及前往中国学习的人士来说同样也如此。常听闻商界人士抱怨,公司职员对中国市场的文化准备不足——尽管经济领域有全球一体化的趋势,但对中国文化的陌生一直是在华开展商务工作以及与中国建立商贸关系的最大障碍。作为文化向导,本书将尝试着以通俗易懂的阐述帮助消除这种文化准备上的不足。
每位著述中国的作者都面临一个首要问题,即这个国家正历经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经济发展进程,并伴随以多元化的社会变迁。就此而言,大多数以民意问卷或类似调查为基础的时事报道及社会研究在仅仅数年之后就已显得落伍。当然,同样在中国,许多过去的事务在今天仍然发挥作用。20世纪杰出的中国问题专家——数年前去世的哈佛大学学者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在他的最后一本专著《中国现代史1800~1985》中以如下文字开宗明义:“大家都说,只有从历史的角度才能理解中华人民共和国。然而,谁又真正将它付诸实施呢?”人们也早就在儒家经典中找到类似告诫:“温故而知新。”与此相呼应的是,这位海外汉学领军人物从中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对世界的影响力出发,认为应首先重视中国的历史及文化传统(如哲学与宗教)对“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与行为举止所起的作用与影响。当然并不是说,须存在一种整齐划一的“中国文化”以影响每一个中国人。而且,西方国家过去和现在所感受到的中国社会变革与影响不应被忽视,而应长期对其进行研究并且带着对这个国家与人民的好感,融合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等因素深入浅出地将之介绍给民众,从而拉近这个当前对很多人来说仍是谜团般的中国与读者的距离。
导言最后得出结论,从本体论上看,作者本人对某种异域文化——人们在日常生活及政治中的行为——的判断并非绝对,仅仅是众多可能中的一种,因此,这种判断只是相对的。如果以本体文化的标准来认知其影响与成见,就可以大大促进同其他文化区间民众的交往,不至于彼此陌生化并且可以成就斐然。一旦我们开始借助于跨文化交流的较新研究成果,就会再次走近古老的中国智慧。道家先哲庄子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论及了观念的相对性。
事物没有不可以称作彼的,也没有不可以称作此的。从事物对立的那一面看就看不到这一面,从事物对立的这一面了解就能有所理解和认识……因此,圣人不走划分彼此是非这条路,而是观察比照事物的自然本性,这也就是顺其自然的道理。事物的这一面也就是事物的那一面,事物的那一面也就是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那一面有它的是与非,事物的这一面同样也有它的是与非。
(原典: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庄子·齐物论》)
如果距“圣人之照”还有相当一段距离,那么我们可以从这些文字中受到激励,并与之更接近。如果要用具体的行为规则来要求“非圣人”,那就应该尽可能不带成见、将心比心地与那些陌生事务相联系,这样要远胜于我们一开始的妄加臆断。当然,这种开端并不适合此处我们所表达的立场,即在政治领域里用西方标准来衡量与评判中国。
在我们上演了迄今为止仅有的一场“文化独白”(kultureller Monolog)之后,现在到了摆脱“欧洲中心论”、从而揭示并着手开展跨文化对话的时候——此处指为了“地球村”里的和平共处,应从各个层面来相互了解对方。就此而言,对其他文化的发掘将有助于我们卓有成效地拓宽新的认知视阈,因为本着对人类生死攸关问题的不同见解,异域文化(此处指中国文化)或许也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