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的眼睛像雨滴

现在睡上一觉多好，一直睡到我们的梦境变成天空，宁静的、平和的天空，一两片天使的羽毛从空中飘落，此外只有遗忘者的幸福。然而，睡眠避开了死者。我们一旦闭上凝视的眼睛，突然袭来的就是回忆，而非睡意。起初，回忆一片片地落下，甚至和白银一样美丽，可是很快就变成黑压压的、令人窒息的雪花，七十多年来一直如此。时间流逝，人们离世，身体沉入地下，我们不再知晓更多。除非在梦中，否则这里几乎看不到天空。群山从我们这里夺走了天空，因群山而更加猛烈的风暴同样夺走了天空，最终是黑暗。但是有时，我们会在暴风雪过后瞥见天空。这时我们相信，我们能看见天使留下的一抹白色，高悬在层云和群山之上，高悬在人们的亲吻和错误之上，如同对无边幸福的允诺。那允诺让我们心中充满孩子般天真的快乐，让遗忘已久的乐观情绪在我们心中激荡，却也加深了失落和无望。情形就是这样，一道强光投下深深的暗影，大幸之中含有大不幸，人们的幸福似乎注定处于刀尖上。生活非常简单，人却不是。我们所说的生活之谜，是我们自身的错综复杂和让人看不透的幽深。死亡拥有答案，它在某处言说，并让古老的智慧脱离束缚。当然，这是糟糕的废话。我们的所知、所学，与其说出自死亡，不如说出自一首诗，出自绝望，最终出自幸福的回忆及巨大的背叛。我们不拥有智慧，我们体内悸动的心取代了智慧，而这或许更好。我们已经走了很远，比之前的任何人都走得更远。我们的眼睛像雨滴，满溢天空、纯净的空气和空无。所以说，倾听我们的声音是安全的。但是，如果你忘记活下去，结局就会像我们一样，这群被迫在生和死之间游荡的家伙。这般死气沉沉，这般寒冷，这般死气沉沉。在思想的疆域深处，在这令人崇高和邪恶的意识深处，某个地方仍然栖留着一道闪烁的微光，它拒绝熄灭，拒绝屈从于沉重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亡。这道光滋养我们，也折磨我们，它说服我们继续前进，而不是像愚蠢的野兽一样躺下并等待那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一切。这道光在闪烁，所以我们继续前行。我们的行动可能不确定、犹豫不决，但我们目标清晰——拯救世界。用这些故事，用这些很久以前就沉入遗忘之境的诗歌和梦想的片段，拯救你们，拯救我们自己。我们在一条漏水的划艇上，带着一张破烂的渔网。我们要去捞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