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池、青阳阻击日军航运战斗经过

邱行湘

一九三八年十月，第三战区为了截断长江水上交通，策应武汉会战，调集了三个炮兵群，部分海军、炮兵、布雷队及工兵两个营，以第二十三集团军为主力，沿长江东流、贵池、青阳、铜陵占领有利阵地。

其正面自东流、殷家汇、贵池、河口、铜陵之线，其左翼为第二十九军之第二十六师，右翼为第三十二集团军第一〇八师、第六十三师。

当时，第六十七师属第十八军，留在第三战区尚未归建，由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直接指挥。九月，配属第二十三集团军作战，由第二十三军军长陈万仞指挥，后归第五十军军长郭勋祺指挥，参加贵池至青阳沿江一带之作战。

第六十七师师长原为黄维，黄升任第十八军军长后调到江西作战，第六十七师师长由莫与硕升任。

九月下旬，第六十七师由安徽、绩溪经徽州、石埭、太平、青阳进到贵池附近之马牙桥地区，奉命占领贵池、青阳一带沿江阵地。

当时的战斗序列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辖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第二十三集团军辖第二十三军军长陈万仞。第二十三军辖第六十七师（师长莫与硕）辖两个旅。第一九九旅旅长胡琏，辖第三九七团，团长覃道善；第三九八团，团长戴振球、陆静澄。第二〇一旅旅长杨勃，辖第四〇一团团长曹振铎，第四〇二团团长是我。

一九三八年七月一日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命令：第六十七师迅速接防，击攘毛冲及江家附近之敌，确实占领61.0及72.5高地，以掩护重炮射击。

我第六十七师决定第一九九旅十月一日拂晓前到达灵芝塔及马牙桥一带，第二〇一旅十月一日抵五溪桥及灵芝塔附近。三日四〇二团接替馒头山范子英部防务。

我第六十七师附炮兵第三群一五〇榴弹炮、76.2野炮各一连，一〇五榴弹炮、卜福斯山炮各两连，接替馒头山附近及上下江口、清溪间之守备，掩护江岸游动炮兵。

我六十七师第一次攻击任务是：

（一）师决于十月五日，以第一九九旅主力攻击72.5高地、亘67.0诸高地。以一部固守叶家山、流波矶、清溪之线，并固守上下江口，阻敌登陆。

（二）第二〇一旅四〇二团主力占领馒头山其前进阵地推进到煤炭厂、前江口之线，以掩护我馒头山炮兵之射击及施放漂雷。

（三）第二〇一旅第四〇一团为师预备队位置于马牙桥以北地区。

六日，敌百余名向我洪家冲阵地攻击，被我击退，毙敌数十名，获步枪三支。贵池上游第一四六师正面各点，敌不断登陆。

同日，第二十三集团军部署如下：

（一）右翼兵团由第五十军军长郭勋祺担任兵团长。

1．右地区队第一四五师（欠四三三旅）附新四军第二支队守备清弋江、夫子阙、奎潭、峨桥、山桥之线；

2．中央地区队第一四四师（欠四三〇旅）守备横山桥西端、旧县、坝埂头一带地区。

3．新七师（欠第二旅）守备坝埂头、铜陵、大通镇、林坂洲一带地区。

4．炮兵第一群在铜陵、大通间占领阵地，腰击敌舰。

5．预备队第四三〇旅位置于黄浒镇、孙村附近。新七师第二旅位置于丁家桥文庙附近。各队防务限十月八日接替完毕。

（二）左翼兵团由第二十三军军长陈万仞担任兵团长。

1．右地区队第四三九旅附小炮第五十一团第十六连守备童埠、毛坦、观前一带，小炮任射击湖内活动之敌舰。

2．中央地区队第六十七师炮兵第三群守备梅埂至清溪间一带地区，掩护炮兵射击敌舰。

3．左地区队第一四六师附炮兵第二群守备池口、乌沙夹、李阳河、前江口至张溪镇地区。

4．预备队第一四七师（欠第四三九旅）位置于马牙桥、童婆铺附近地区。

敌自贵池上游第一四六师正面登陆后，第二十三集团军预备队第四三三旅（欠两营）受左翼兵团长陈万仞指挥，担任童埠、观前之守备，使该兵团第一四七师全部策应左翼，并责成左翼兵团，迅速以主力肃清登陆之敌。

贵池附近战斗

第六十七师我团占领馒头山、煤炭厂及沿江阵地，掩护炮兵腰击敌舰及施放漂雷。

我团以馒头山为主阵地，煤炭厂为前进阵地，我便衣侦察队担任清溪至梅埂沿江正面之侦察及警戒。我团以第一、二两营赶筑馒头山坚固阵地，并在馒头山设置能抗二十四公分以上炮击的掩体，作为团指挥所。第三营营长张楚南率该营进占煤炭厂抢筑坚固阵地。师属侦察部队推进到江边，协助工兵及海军部队利用黄昏或拂晓施放漂雷。

马牙桥是江边要冲，布雷队、运输队往往以此为塞。我军防空力量极为薄弱，附近只有一个苏鲁通（两公分）高射炮连。我第一九九旅旅部在马牙桥后山沟，第四〇二团归第一九九旅旅长胡琏指挥。十月六日，我江岸炮兵共击伤敌舰十艘，其中一艘重伤。

贵池至梅埂沿江各处，敌不断以铁舟登陆，多次被我击退，毙敌三十余人，缴获步枪十二支、防毒面具数个。

六日下午二时我第一九九旅以第三九七团为主力，协同炮兵向72.5高地攻击，下午六时我军一部突入阵地。敌即施放催泪性及窒息性毒气，我突入敌阵之全部官兵均牺牲。我军被毒气阻于阵地外，师令曹团进到石灰嘴亘华严庵、地藏庵之线加筑工事。是役我炮兵毙敌不下三百余人，我三九七团伤亡、中毒官兵约一百十五名。

次日，我胡琏旅覃团继攻72.5高地阵地。敌因得增援部队及兵舰协助，并借坚固工事顽抗，激战至晚，我军仍无进展，我伤亡营附以下官兵二百余名，暂固守现阵地，掩护炮兵向敌舰轰击。敌伤亡在三百人以上。

八日，敌第一一六师团青山联队的一个大队，在二十余艘兵舰及敌机十余架掩护下，猛攻我煤炭厂阵地。激战至晚，敌不支退回敌舰。是役，我第三营营长张楚南率部拼死冲杀，迭挫凶锋，我机枪三连连长王少章英勇牺牲，伤亡官兵五十余人。

为了策应武汉会战，陈万仞兵团长十月八日以第六十七师（附炮兵第三群）担任梅埂、馒头山至清溪之防务，相机攻击当面之敌外，并傍江面选择炮兵阵地，努力攻击敌舰。

我奉命指挥第四〇二团推五一战防炮到江边攻击敌舰，五一炮破甲弹威力大，进出方便，战果显著。十日晨，敌六七十名乘汽艇借海空军掩护由宝兴圩向麻埠潦强行登陆，经我守军血战一小时，将敌击退，毙敌二十余名，缴获步枪两支。我伤十余人。下午敌百余人，再度登陆。我军击毙敌三四十名，残敌多溺于水中，我伤十余名。次日拂晓敌增援二三百人，仍猛犯我麻埠潦、下江口阵地。我麻埠潦守军大部牺牲，我派兵增援，午后麻埠潦东端敌增至四百余人，强筑工事，我派有力部队驱逐。

十二日第三战区炮兵指挥官娄绍铠来电告：“海军炮五门，使用于贵池方面。迄今为止，我沿江已敷设水雷八十枚。”午前，在池口被我击伤焚烧之巨舰为三个烟囱之大型运输舰，满载弹药，至十一时五十分完全沉没。十三日，我炮兵于叶家山、煤炭厂附近与馒头山西南等地，共击伤敌舰七艘，其中四艘重伤。

十五日，第二十三军周师第四三八旅失守前江口。

十六日，我横港、煤炭山等地炮兵共击伤敌运输舰五艘。近日敌畏惧我煤炭山炮兵封锁，所有敌舰利用夜暗时机经过该地。

十八日以后，敌清水重喜师团及海军舰队，每天以二十余架敌机向我第四〇二团阵地攻击。我军坚守煤炭山前进阵地及沿江前沿阵地，激战七昼夜，阵亡连长刘秉之、王国华、董祺平三员，阵亡及受伤排长以下官兵一百十余名，我馒头山阵地，屹立未动。

当面之敌又增志摩部队、坂口雅夫第一二〇联队向我攻击。经我团坚强抗击，我馒头山阵地，迄未动摇。后友军弃守贵池，我师于十月二十八日奉命转移至太白山、灵芝塔之线。

我团转移至灵芝塔附近，休整数日，继续担任对东西斗龙山之攻击。

斗龙山战斗

十一月一日，敌机二十余架先后在白洋、齐山、馒头山、观前、马牙桥、青阳附近及广教寺一带投弹百余枚，并以机枪扫射，我伤亡官兵三十余名，高射炮亦被炸毁二门。敌第十七师团宏兴联队、秃和联队在贵池、前江口等地集中兵力企图攻占我沿江各重要据点。

我六十七师防守茶叶山、独龙山、童婆铺之线。十一月七日，我团奉命向东西斗龙山、五指山攻击，我团第一、三营先后攻占东西斗龙山。敌不断由梅埂登陆，向我斗龙山阵地反攻。八日敌千余人，炮五六门，分三路向斗龙山、五指山我团阵地猛攻，均被击退。九日晚，坝埂头泊敌舰二十余艘向我炮击，敌机二十余架先后在斗龙山、太白山一带侦炸。我师第三九八团团长戴振球在我左翼太白山阵地负伤。

连日来敌千余人三度猛犯斗龙山，均被我击退，我团伤亡甚大，第一营营长汪忠民、连长邵志远阵亡，我师伤亡官兵五百余人。

青阳附近战斗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初，我第六十七师调驻青阳地区稍事整补，即投入战斗。

第二十三集团军唐式遵总司令指示：“川军作战经年，未能补充完善，战斗力未免减退，贵师两月来屡挫敌锋，巩固阵线，颇著功绩。刻沿江登陆之敌，势尚猖獗，故以贵师集结青阳，以备策应江岸防御，部署调整，希统筹决定。”

十二月十一日，第六十七师归第五十军军长郭勋祺指挥，先令第一九九旅第三九七团覃道善部，恢复大成山，曹振锋第三九八团推到田里村附近，并扼守茶山亘牌坊山之线，派一营驻店门口附近。我团集结于青阳附近，为总预备队。

敌攻占大成山、大脚山后，窜至何家湾、了山镇、锅冲附近。我师覃团及范师一部、田师残部正向大成山、锅冲方面攻击。田师一部扼守五峰山、天坪山。

第三十二集团军通报：一、由荻港、顺安侵入之敌不足两联队，一部进占何家湾，主力占木镇。二、郭勋祺军现退守清弋江镇、南陵、娥岭镇、三里店至狮子山之线。第六十七师现在狮子山、茶山至童婆埠之线，与敌激战中。第五十军田师极度混乱。第一四四师扼守繁昌附近阵地，绵亘百余里，无法抽出部队转移攻势，且敌大举深入，无法牵阻，诚恐影响全局，现以清弋江、管家店、葛林桥、安山头、港桥，沿河经三里店、骡马店、陈家垄、合村、钱家桥、高家岭、木镇之线为新阵地线，限十二日部署完毕，并以第五十军一团以上兵力及谭支队全部留置南繁要点，担任游击。第六十七师（欠一旅）占领合村、木镇、曾形山之线，掩护右翼兵团之转移，再图抽聚兵力，力图反攻。

十一日，敌进至丁家桥附近与我田师一部及莫师覃团于狮子山、雷公山等地发生激战。何家湾、了山镇附近之敌也与我混战激烈，入暮木镇也窜入敌一小部。敌约千余人，炮数门，攻我第一四五师（师长佟毅）曾团奎潭阵地，我伤亡甚大，退守河南。小钢窑附近之敌三四百人攻我老鼠石184高地，正激战中。

十一日十三时，木镇被陷，敌与我对峙于木镇以南约一公里之倪家冲一带，我师之第三九七团向其反攻，敌竟使用毒气，我军中毒三百余人。木镇附近发现敌尸符号证明，该方面之敌为清水师团之石谷联队，顺安方面敌为松岛联队。

同日黄昏，木镇到敌三四百人，我团占领全村、钱家桥亘木镇之线，当派队驱逐木镇之敌，未克。

十二日午，敌石谷联队获增援，猛攻我曹家塝、倪家冲阵地，被敌突破。我师曹团、覃团反攻，激战两小时，敌不支，即使用大量毒气，我官兵中毒二百余名，仍在激战中。

十二月十四日，第五十军军长郭勋祺改变部署：敌五六千人，将我大成山、亮山、挂岭、鸦山岭、锅冲、殷家嘴、杨街等阵地攻占，并以一部绕袭木镇。情况紧急，决转移新阵地，部署如次：田师右接野猪冲亘高岭、木镇之线，占领阵地；莫师胡旅（陆团在内）应占领木镇（含）亘茶山、牌坊山之线。

十四日晨，敌五百余人攻我汪祠、肥子垅（木镇西南四公里）一带阵地，在激战中。我师曹、覃两团主力续攻曹家塝仉家冲之敌，将敌击溃，正乘胜追击。敌放大量毒瓦斯，我中毒三四百人，致使攻击顿挫。但我也毙敌百余名，并获步枪五支。午后，敌一部窜至匡北桥以北地区，入暮仍对峙中。

我师十四日拂晓在木镇公路两侧，敌我均取攻势，战斗激烈，肉搏多时，敌以飞机五架助战，覃团因伤亡过重，左右发生空隙，遂被敌侵入，经我曹、邱两团由敌两侧夹击，毙敌甚众，敌我成相持中。本日敌伤亡约七八百人，我也伤亡官兵五六百名。

十六日，唐总司令查敌约一个旅团以上兵力，向我六十七师青阳阵地猛犯，似有略取青阳之企图，为巩固青阳，击破敌军，决定以第五十军一部扼守原阵地，主力由该军长亲自率领立即向木镇、肥子龙、南冲一带之敌攻击。第六十七师附第四三三旅、第四四一旅、炮三团第二营及第五十一团之一个连，固守青阳，并以有力之一部协同第五十军向当面之敌攻击。郭军长亲自率领第一四四师四三二旅于十五日拂晓向木镇、肥子龙、南冲之敌攻击。

十五日，我师以覃团固守公路两侧现阵，曹团占领水坞、尖山一带高地，侧击敌之侧背。陆团占领青山。邱团占领金鸡岭亘何家山之线。石旅守备燕窝山亘东蓉桥、孙家之线，戴旅任务如旧。

十五日拂晓，敌向我青山、尖山攻击，被我军击退。晨，敌约八九百向我东蓉桥进犯，经我师及第四四一旅击退，我军乘势反攻，将田里村之敌百余人包围歼灭。敌三四百人两度攻我程家大山，均被击退。九时敌二百余人攻我老牛圈，激战至十五时，也被击退。

战至十二月十七日，我沿江参战各军，因伤亡日增，战力锐减，唐总司令对青阳附近之作战，作如下之指示：各兵团须避免与敌决战。郭、莫两兵团应以主力在现阵地抢筑工事，迟滞敌之前进，并不时以小部队袭击敌之侧背，以牵制其攻击，以一部在青阳东南一带山地抢筑第二线阵地。不得已时，可适机转进于第一线阵地，唯青阳城附近应以一部占领前进阵地。

十八日唐总司令为稳固青阳阵线，重行调整部署如下：一、第五十军郭军长率所部并新四军之谭支队为右翼兵团，俟第一〇八师将清弋江、三里店防务接替后，以主力占领三里店（不含）合村、钱家桥、高家岭、小路口、南冲、观音洞之线，并以谭支队进入繁昌地区担任游击。二、第六十七师莫师长率所部并指挥第一四五师及第一四七师之四四一旅、炮三团第二营之两个连、第五十一团之第十六连为中央兵团，应占领观音洞（不含）新田坂、杨美桥、东蓉桥、孙家、许家、焦家埠、老虎尖、底岭庵、河口、石门埠之线，青阳附近应构筑据点，油榨拐、百万江、乌黾山一带地区应构筑阵地。三、第二十三军陈军长率所部指挥第一四六师为左翼兵团，应占领河口（不含）灵芝塔、雷鸣山、太白山、白洋、灌口、吴田铺、张溪镇、东流之线。四、作战地境：右翼兵团与中央兵团为查村、花园吴、观音洞、官埠苏、陆家潭、五峰山相连之线；中央兵团与左翼兵团为南洋湾、牛角山、童家嘴、石门埠、老鸦尖、观前、梅埂相连之线线上属右。五、各兵团限十九日以前部署完毕。

唐总司令上述新的部署以后，已是十二月下旬，一九三八年第三战区的冬季攻势已接近尾声。十二月底，我六十七师奉命调绩溪附近整训。三个月的浴血抗战，我总计伤亡官兵三千四百余人。一九八二年秋，我由安庆经贵池到青阳，愧未上山，一吊烈士的忠魂。特写此文，作为我对已死的英雄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