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花林
这一觉醒来,没曾想到整个屋子已是通亮,想必也已是日上三竿。若玉闻着空气中的檀木淡香,心情自也是清爽,经过一夜,整个身子也舒坦不少。
床边,琉璃双手作枕,匍匐着,正睡得香甜。若玉有时总觉得琉璃没心没肺,可有时她又那般可爱,尤其是安静之时。
想必琉璃在这里也躺了一夜,若玉也不忍心将她吵醒,也就在床上睁着眼细细看着她。
“咕咕。”一阵奇怪的声响。
若玉满脸不悦地伸了伸懒腰,睡眼朦胧地小声打哈欠,也许怕将若玉惊醒。可床上却是“噗嗤”一笑,也不顾忌。
能将琉璃从睡梦中唤醒的,也只有饥饿。就是小玉儿将她吵醒,琉璃也是不乐意的。
“小玉儿,你醒了?你怎么这般开心?”琉璃眼鼻皱在一团,眨巴了一下双眼,极力让自己清醒。
若玉掀开牡丹花被,道:“你可是又饿了?我都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叫了。”
“嘻嘻,竟是被你听到了。”琉璃摸头一笑,继而问道,“你可是好了许多?”
“好多了,还多亏了我的琉璃在床边守着我。”若玉眼角带笑。
琉璃仰头,翘着小嘴,颇为倨傲道:“那是,我可是一夜未眠,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床前。真的是可担心死我了,我昨日就是晚餐也未吃。”
“可我瞧你睡得比我还香甜,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模样。”若玉向着门外而去,一手将门打开。
明朗的阳光溜进了房屋,落在若玉身上,浑身暖洋洋的。
“嘶,小玉儿你好生没有良心。”琉璃轻哼一声。
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丫鬟,也便是昨日的春花秋月。听得春花柔声道:“两位姑娘可是都已清醒,带我等为你们准备了绸巾与热水清洗后,便去见夫人与公子。”
“已快午时,我们可是去吃饭?”琉璃瞧着开心得不得了。
若玉瞪了她一眼,道:“除了吃吃吃,你可还会别的?”
秋月道:“自然不是。”
两个丫鬟捂着嘴,笑着远去。
琉璃哀叹道:“师傅总说,需让我们经历人间之苦,才能在心境之上成熟。如今,趁着这次出宗,我便在领悟人间的饥饿之苦。小玉儿你怎么就不明白?若是你再不努力,恐怕便要落后于我了。”
这丫头,不知晓哪里来这般多的歪门邪理,就是在青竹峰,你这也是饥饿缠身。
懒得与她计较。两人整理一番过后,便随着春花秋月顺着红木长廊而去。踩着小石路,脚下痒痒的,经过了一个月洞门,眼前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可没想到,这城主府竟如此之大。
眼前的恐怕才是名副其实的后院。
眉眼及处尽春色,桃之夭夭灼其华。一湾春水戏芳草,小桥楼阁生烟沙。
小道蜿蜒,曲径通幽处。在这繁华的孤夜城,此处却是极为清净,仿佛于世而绝。
桃树繁盛处,枝头下有一头戴冠玉凤钗的美妇,她的身后有两个丫鬟,身旁是面如冠玉的独孤宇。
莫名其妙,这倒是令琉璃想起了淡梅峰。淡梅峰巅是有着梅林的,琉璃也去瞧过。
可无雪的梅花便算不得梅花,雪中的梅花,那才是真正的梅花。琉璃虽未见过梅花,可她却想过。天地一色山水白,唯有绯红眼色新。风中萧瑟气犹寒,但喜暗香沉浮来。
那美妇便似雪中梅花,美而不可说,高贵不可言。想必那便是独孤宇的娘亲,也便是那独一无二的夫人。
独孤宇与美妇相谈甚欢,眉眼带笑,轻步挪移。
这样的一幕,却是令琉璃好生羡慕。尚知,琉璃是没有父母的,这是绝情长老告诉她的。
可谁又能无父母?又有谁是从石头里“扑腾”一下蹦出来的?她的父母,与小玉儿的父母一般,都是被奉天教的那群妖魔害死了。
若玉瞧着琉璃发呆的模样,拉了她一下,道:“琉璃,你又在想何乱七八糟的?还不快些。”
琉璃一笑,道:“我自然知晓。”
亭台旁,桃花树下,那美妇道:“宇儿,那可是你所说的朋友?我瞧她们两个倒也生得标致,却不知你喜欢哪一个?”
独孤宇道:“娘亲,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孩儿与她们不过认识不久,怎么又这般唐突?”
美妇莞尔一笑,她可是从未见过自己的孩儿将女子带回家中,更别说这一次便是两人。认识不久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世间有一种爱情,它被世人唤作一见钟情。一眼之缘,便已定了终身。
你若问,这世间又哪里来的一见钟情。它不过是男人的谎言,又或者女人的欺骗,因为渴望,而编织的不存在。
可独孤踏雪与他的夫人——云梦儿便是如此。
云夫人瞧着独孤宇盯着那手执宝剑姑娘的神情,自然也就领悟了两三分意思,过来人的经历告诉她,宇儿是心仪那个姑娘的。
“禀夫人,秉公子,若玉姑娘与琉璃姑娘已到。”春花秋月异口同声道。
“你们两人也便先下去。夏风冬雪,你们也先一并下去。”云夫人道。
“是,夫人!”
春花秋月四个丫鬟躬身而退。
独孤宇笑语道:“若玉姑娘,一夜休息,你可好些?”
若玉拱了拱手,回道:“多谢独孤公子关心。不过一点小伤,休息了一夜,我已经好多了。”
云夫人笑道:“琉璃,若玉两个丫头,我们正在游桃林。也便一起,心舒畅了,伤也好得快些。”
若玉笑道:“多谢夫人,那便随了夫人意思。”
琉璃东张西望,拉着桃树枝轻嗅,却似又被花粉入了鼻。她又皱着眉眼,揉了揉鼻子,仰头打了一个喷嚏。
若玉用胳膊肘戳了戳琉璃,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回应夫人。
可琉璃却是一脸茫然,附耳于若玉道:“小玉儿,你这是何意思?怎么夫人瞧着我们?”
若玉面有歉意,向云夫人道:“琉璃本性如此,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云夫人道:“琉璃丫头如此,方显得可爱。世间又岂有两朵相同的桃花。”
琉璃傻笑,道:“夫人说得真有道理。”
园中有彩蝶,飘摇沉浮,花间乱舞。
四人顺着桃林间的这一条蜿蜒的小流行走,赏着满园的桃花,云夫人为他们娓娓道来这桃林的一切。
云夫人本是枫江之南一大户人家的女儿,那时孤独踏雪云游人间历练,与桃林之处与云夫人相遇,两人便也相爱。
而独孤城并无桃花,独孤踏雪为了美好的相逢,不远千里将桃树移植在城主府后院,让云夫人开心。
“怪不得瞧着这里,我总有置身江南之感。”琉璃道。
云夫人道:“听宇儿说,你们两人是青莲宗的弟子,可何曾去过江南?”
琉璃道:“我自书中读过,也幻想过,就是做梦也有过。烟雨笔画如诗的江南,江南亦生绝代的佳人。云夫人让我瞧着,便沉醉。”
云夫人掩面一笑,道:“琉璃你这丫头,嘴可是真甜,与涂了蜂蜜无二。”
若玉道:“听着云夫人与独孤城主的故事,也是当真羡慕。想必世间的女子,也都幻想着这样的人生。”
琉璃鼓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小玉儿你可是思春了?这才出宗没多久,你的心就没了?”
“你这傻琉璃,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我又如何那……”若玉没想到琉璃这家伙竟当着云夫人与孤独宇的面,与自己开这等玩笑,“讨打!”
琉璃的头被若玉拍了一下,不过还好她拿手挡住了,她跑了几步,又道:“小玉儿,方才云夫人才道了这一见钟情,世间的事有何不可?嘻嘻。”
“琉璃你死定了!”若玉拉起袖子,露出了白里透红的香藕手臂,“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哇,小玉儿!云夫人与孤独公子可在,你就这般欺负我?”琉璃绕着桃树奔走,若玉紧随其后,不分不舍。
“谁让你说话总那般气人?”
“嘿,你打不着我,打不着。”
云夫人与独孤宇并肩而行,漫游其后,也自然瞧着相互追逐的两个姑娘。
“琉璃这丫头天性活泼,说话有趣,可让人的生活充满快乐;若玉这丫头乖巧懂事,体贴入微,是为人妻子的模样。”云夫人对身旁的独孤宇道,“瞧你那眼神,娘便知晓,你是喜欢白若玉的。”
独孤宇温声道:“一切,自然逃不过娘亲的眼睛。瞧着若玉姑娘的第一眼,孩儿便不能自拔。我自认为,这世间一见钟情少之又少,可却不知能否两情相悦。”
云夫人捻着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嗅着那淡淡的芳香,道:“春有风花。风过无痕,你若想留,握指却无;花开遍野,摘之寿短,唯有以心,方可长伴。你若想得到一个女人,便要得到她的心,这是世间不变的理。”
桃花树下,有美人兮一笑,繁春无颜;
痴情人眼,有佳人兮顾盼,举世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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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城长街上,琉璃手持着桃花枝,皱着眉眼,有些小情绪道:“这小玉儿,转眼就被那独孤宇给骗走了,让我一个人去找樊青山。呜,苍天无眼。”
实则,亦是若玉身体有伤,不适宜出门。
走着,走着,琉璃忽而瞧见了一个熟人,那个粉面公子哥。粉面公子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粉面公子哥面带笑容,布衣女子面有泪痕。
琉璃皱了皱眉头,这粉面小娘们又在欺负女子?待那家伙自琉璃身旁走过,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许久不见。”
粉面公子哥只觉得身后这声音实在好听,有如黄鹂鸣谷,想必这人亦是美若天仙。竟主动上来勾搭自己,实乃桃花运,嘿嘿。轻摇折扇,自信回首,面带笑颜,“砰”一下,头向后一扬,鼻子涌出一股热流,好生腥甜的味道。
这天杀的小娘们!
“流,流血了!”声音中透着惊恐,“我长这般大,我的娘亲都还未打过我!”
他抬起的那只欲要打招呼的手僵住了,面容扭曲。
“你娘亲没打过你,可是你爷爷打过你。”
狠狠地瞪了那女子一眼,他就双目慌乱,道:“是,是你!我爷爷,不,那个男人在何处?”
那个男人?他可是在说樊青山?想必也是如此。那一日,粉面公子哥在客栈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他给我买冰糖葫芦去了,再等待片刻便到。”琉璃眼睛也不眨一下,盯着手中的桃枝发呆。
“我,我得走了!你这恶魔。”粉面公子哥撒腿就跑。
“喂!”琉璃喊着,又小声嘀咕道,“怎么就这般胆小?”
自始自终,那布衣女子都呆着。
琉璃转身,继续走着,做好事不留名。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那布衣女子怒道。
琉璃一脸茫然,转身回应道:“你在说我?”
“不是你是何人?”布衣女子道,“黄公子答应我卖身葬父,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怎么这般?”
琉璃道:“他在打你坏主意,你不知晓?”
布衣女子却道:“与你何关?多管闲事!你定是嫉妒我!”
这话道完,她便追着而去。
这是什么世道?琉璃脑中思绪乱如麻。当真奇怪。奇怪的女子?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对琉璃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琉璃“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向前走,头也不回一下。
这小客栈依旧是三两的客人,客栈门口的那个小洞已经被泥土填上了。
“嘿,客官你里面,”掌柜的本是眉眼带笑,却在瞧见琉璃的那一刻脸上没了笑容,那个“请”字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琉璃一眼便瞧见了樊青山,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樊青山,你怎么总是喜欢喝闷酒?”琉璃很随意地就坐在了那里。
“我与你说过,我的事情,可不需要他人多问。”樊青山本手中握着一个吊坠,呆呆地瞧着,可他又收回了怀里,冷言而对。
这人好生奇怪,对人忽冷忽热。瞧他如此,定是在思念某一个人,是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