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虞大仙人
也不知何时,天上竟下起了雨来,也起了些凉意。琉璃最喜的便是雨雪,在青莲宗,以晴天白日居多,这样的景色早已经厌倦。
可天依旧是明朗的,有温柔的光洒落在大地上。那细细斜斜的小雨,落在人的面颊上,有一些轻痒。
路上行人三两,偶尔有撑着花花油纸伞的姑娘路过,大红的衣裳,好生漂亮。自然,亦有腰悬佩剑,儒雅风流的男儿走过,琉璃痴痴地望着门外,瞧着。
两排白净的牙齿,绯红的面颊突然出现,琉璃身子打了一个机灵,再仔细瞧,又是那粉面公子哥,他又找了回来。
粉面公子哥并未带来抄着家伙的上百人,也只有一个身着长袍的老者,不过这老者竟还拄着拐杖。
这人可是粉面公子哥的老父亲?自己斗不过,便拽上了长辈?
也不知应当夸赞他这人是坚韧,还是他在犯傻,竟也不知好歹。他有得意道:“两位小娘子,本公子回来接你们了。”
“青山,那粉面小娘们心里还惦记着你,这又找了回来。你可别再喝闷酒了。”琉璃突而开口道。
樊青山口中的酒险些喷了出来,他怒瞪着白琉璃,又继续斟酒。这丫头说话怎么如此没谱,少有。
若玉如何也没想到琉璃会来这句,也掩面而笑。想来琉璃读的书,也就在这人情世故中。
粉面公子哥气得捏指,又转而笑道:“你这小娘子,与我回去再慢慢收拾你。”
可他生气时,捏的却是兰花指,瞧得在座的诸位客官亦是一笑。
琉璃认真端详着粉面公子哥,说道:“我好喜欢你笑着的模样。”
“可当真?瞧来小娘子还是颇有眼力劲,”粉面公子哥笑着,“我很欣赏你哟。”
“你笑着时,装得还有一分像男子。你若生气,”琉璃瞧着他,失望摇了摇头,“嘶,像你现在这般,虽却也是极美的。不过我不喜欢美人,再美也美不过我的小玉儿。”
若玉听得正专心时,却没想到琉璃来了这样一句话,也不知当哭还是当笑。她也就坐在琉璃身旁,两人紧挨着,顺手她便掐着琉璃腰间,还笑着与琉璃相视。
“小玉儿,”琉璃哭丧着脸了,“我当知错了。”
粉面公子哥忽而慷慨激昂,莫名激动道:“你们可知我身后这人是谁!他便是这孤夜城内,被人们称之为‘凌燕独舞,拐降妖魔’的三条腿——虞穷山,虞大仙人。你们恐怕再也瞧不见今日黄昏的太阳了!”
“天外有小雨,如何见着?”琉璃手中握着筷子,一双眼睛在满桌的菜上打主意,可仍不忘记说上几句话。
粉面公子哥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就有这般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长袍老者本低垂着头,此刻精光毕露的眸子却盯着樊青山,甚是倨傲。
店里喝着小酒,嚼着花生的看客交头接耳,低声轻语道:“嘿,眀老弟,这虞穷山是何许人?瞧着那阴阳人激动的模样,似乎很是有名。”
兴许是吃着了烂花生,被称之为明老弟的那个乱糟糟头发的男人“呸”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连虞穷山都不知晓?那你也是白活了。瞧人家公子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白白浪费了人家情绪。记着,那叫何燕王八的舞,坑蒙拐骗,又怎么三条腿。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作何,吃饱了撑着?”
摸了摸头,明老弟也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咱们也不掺和,瞧着便是。
“粉面小娘子,方才有人夸赞你为‘阴阳人’。”琉璃冷不伶仃说道。可吓得明老弟两人却是浑身一个机灵,这丫头如何这般阴损。
“我瞧也是你暗地里骂我,死丫头。虞爷爷!给我弄死他们!”粉面公子哥气得跺了跺脚,牙齿咯咯响。
可虞大仙人却是对粉面公子哥不理不睬,这才方出场,一两句话还是要说的,高手,就得有高手的模样。
“那穷酸的小子,见着你虞爷爷也不抬眉,可是瞧不起我这老人家?”虞穷山将拐杖往地上一杵,硬生生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这修为倒也有几分了。”琉璃盛了一碗汤,用勺子扰动着碗中的葱花。
若玉倒觉得这青莲宗下的人也着实有趣,一个个都盛气凌人。而下了宗门的琉璃,依旧不让人省心。
在宗内长老受气,在宗外与她为敌的人不得好生。
“哦滴百年木地板啊!”
站在柜台处瑟瑟发抖的老掌柜捂住嘴,心中一颤,却不知修补这地板又得浪费多少钱财。瞧着那老人满脸牛气,掌柜的便知自己惹不起,又得吃哑巴亏。
这生意,可真不好做。可活着,总是好的。
“老人家,你可杀过人?”樊青山手中端着一碗酒,一字一句问着,又缓缓起身,向着那老人家走去。
“小娃娃,我老人家杀过的人都够凑你几族之人。我这手中的拐杖,知其为何下端鲜红?那都是鲜血染的。”虞穷山瞪着大眼珠子,一跺脚,地板裂开。
“哦滴百年木地板啊!”掌柜的还是学聪明了,知晓在心里念叨,可脸颊两行老泪。
樊青山一笑,左手竟搭上了虞穷山的右肩,也便是他拄拐的那只肩膀,轻声言道:“那你可知经年累月混迹荒山之人的模样?你可知他们拥有一双如何的眼睛?如果你往日未曾见过,今日你便有幸。”
粉面公子哥暗自高兴,要知晓,虞穷山爷爷可是在孤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布衣小子这般无礼,恐怕那是废废的了,简直没有商量的余地!
虞穷山本想以灵气震开这年轻人,奈何他只觉得自己肩膀无力,浑身似被山岳压住。
好似尘土之与圣弥山,滴水之与金沙江,微不足道!
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忽而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令虞穷山浑身一震。他似乎在樊青山眼中瞧见了蛮古猛兽,一掌一爪摧山断河的那种,腿一软。
“扑通”一声,虞穷山竟跪在了樊青山面前,双目无神。
粉面公子哥上一眼还扬扬自得,居高临下地瞧着两个小娘子,幻想着今夜巫山云雨。听见这声,不用想便知那布衣小子已经跪了。
他不屑一瞥,“扑通”一声,满面悲伤。
虞大仙人都已经臣服在这小子脚下了,他一个凡夫俗子,能不跪?当初出家门那一刻,瞧着虞爷爷那一步下数十阶梯的高深模样,他自以为能扬眉吐气,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会这般!
“粉面小美人,来一口烈酒如何?壮壮胆子。”琉璃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那可怜兮兮的粉面公子哥,竟生出同情来。
粉面公子哥岂敢动弹?小命要紧还是美人要紧?他若是不识趣,他会跪在这里?
“老人家,你也快起身,地板很凉的,窗外还有小风,这样容易得风寒。”
虞大仙人哭丧着面孔,恨恨地剜了那小姑娘一眼。两人都已这般,那小姑娘还有功夫闲扯,当真是个小灾星。况且并非他虞穷山不愿起身,实则是面前的这高人不言语,他哪里敢。
就是此刻樊青山放了话,让他虞大仙人滚,他也就只能乖乖滚。腿软了,自然站不起身子。
若玉说道:“琉璃,你可否少说两句,饭菜都快凉了。”
琉璃自然听小玉儿的,乖乖地“哦”了一声,便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地上,还不忘了提醒他道:“小美人,记得喝了。”
“大哥!”粉面公子哥俯首贴地,痛声哀嚎,“我有眼无珠,不识真人……”
噼里啪啦,叽里呱啦的,哭得声嘶力竭,梨花带雨,粉面妆都掉了。
樊青山可没有兴致与这两人纠缠,冷声道:“哪里来,自回哪里去。”
这样的人,樊青山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倘若他们真要寻死,他自然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两人一听这话,连滚带爬,眨眼的功夫便走出了这客栈。可琉璃却是听得一些细微的话语。
“虞爷爷,你可有结交的高人……”
而后,便是拐杖落在人身的沉闷声响,还有熟悉的嚎叫。如此见来,虞大仙人还是颇为识趣的,不似那没记性的小子。
“樊青山,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修行者,好生厉害。就是我也不免佩服起你来。”琉璃实在忍不住,也便问道。
若玉也附和道:“饶是我们,也是与你比不得。”
樊青山颇有深意一笑,应道:“我又未曾出手,你们如何知我厉害。况且,我也未曾问起你们的来处,可是这样?愿与我樊青山作朋友,自然是瞧得起我这人,而并非我背后的一切。而我交朋友,也自然是因谈得来。道不同者,自然不相与谋。”
琉璃道:“那既然你不愿说,我也自然不再问了,况且我也并非太想知晓,但你若想说,我自然也听。”
樊青山一笑摇头,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琉璃,你何时如此牙尖嘴利,与你相伴如此之久,我竟然丝毫不知。”若玉叹息。
琉璃道:“我再如何牙尖嘴利,也是你的琉璃。就似你再如何变,也是我的小玉儿。”
若玉一笑,门外风景正好。
不知不觉,已至黄昏,三人行走在大街上。
独孤城的城门紧闭着,两侧均有重兵把守,还有不少来回的兵马巡逻。
如此瞧来,独孤城主势必要除掉昨夜来犯的黑衣人,如此才肯罢休。
可自城主府方向走出上百来将士,带头者面如冠玉,一身长袍于身,风采斐然。临街驻足者不在少数,犹是妙龄的少女,瞧着那公子都是两眼绽放光芒,如同天上的星辰闪烁。
“独孤宇好生俊俏,若是我能为他妻子,那恐怕亦是三生三世的福分。”
“你瞧你那水桶腰,你瞧你那脸上的麻子,你瞧你那傻痴的模样,人家能正眼瞧你一眼?”
琉璃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喃喃自语道:“独孤宇?据闻独孤城便是独孤一脉的天下。”
若玉又道:“想必他便是城主之子,却不知他向着城门方向而去,是为何?”
“你知晓?你不知晓。我都不知,你如何知?”琉璃叹息与樊青山道。
樊青山依旧沉默不语,对琉璃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睛落在一个街边手提花篮的女子身上,瞧得颇为仔细。
那个女子并不漂亮,也无过人之处。若真要说,有一些矮,有一些胖,也就腰胖得像是水桶,也就那一桶水能灌两三亩地。
琉璃瞧着樊青山,又瞧一瞧那向着樊青山一笑的矮胖女子,暗叹一口气。没想到樊青山中意这种女子,怪不得他并不爱瞧若玉。
要知道若玉可是男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女人。你瞧街头上,但凡是一个男的,那都是眼睛盯着若玉,眼睛都在发直。就是小孩子,也都眼带星星。
肌肤似羊脂白玉,独立而若天仙。当真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独孤宇带着一群将士向着城门而去,待到了城门口,他便取下了腰间的黑色令牌,高举在手中。
那漆黑的令牌竟自己悬浮了起来,与这玄铁大门相互合并,整个城门都笼罩在一股蓝光之中。随后,大门才缓缓开启,而黑色令牌也回到了他的手中了。
如此瞧来,那黑色令牌便是开启城门的钥匙,一直被掌控在独孤家手中。
“这城门竟也如此繁杂,机关之术登峰造极,就是法阵也被融入其中。”若玉在青莲宗可是没有瞧过如此精密的机关,也不由得暗叹。
“你如何知晓何机关之术?法阵之类?”琉璃不明白,口中还含着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倒背《白桐游记》之时,你在长老授道课上酣睡时,我便学了一点机关之术,懂了一些法阵之类。”若玉笑道。
再是半个时辰,自天空飘落下两个神采奕奕之人,数声鹤鸣,响彻天地。
“恭迎玉竹仙人,妙云仙人。”独孤宇一脸恭敬,拱手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