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自己屁股一左一右微微摇晃的舞蹈
宾馆客房里的小桠，这一觉，看来得睡到大天亮。“演歌台”包房内的局长秘书杜子华，我见犹怜他看似“一味”，实则，由时间上论，也没多大一会儿。
没多大一会儿，怎么回事？
我见汝亦怜，迅速升格，当真了，动情了呗。
动情？谭亦佳引起的“慌”，难道在他的心里，当真一点没有了？也不“非礼可想”，难道要实打实的那个了？
有没有的，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实打实的，回答不了，也不想回答，可在这个女孩面前，跟一般男人不一样，杜局秘的杂念，终究少了许多。
确定，当真了、动情了？不是扶住眼镜，他“冷眼看世界”的吗？
《红楼梦》中，曹雪芹先生写了，一局输赢料不真，香消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
由此去说，冷眼不是指冷漠，而是旁观者清的意思。
冷眼看世界，不就是于一盏茶、一壶酒、一碟肉面前，无论DVD里放着好看抑或不堪的碟片，音响中唱着好听抑或逆耳的歌声，银幕上演着好懂抑或晦涩的影片，舞台上说着好笑抑或低俗的相声……都一概淡定，抑或静心地，将自己置身于局外，客观地去看待吗？不就是人世的悲欢离合，人生的生老病死，尤其人间的爱恨情仇，都一概喜怒不形于色，抑或不动声色地泰然处之吗？
由动物本能去论，冷眼看世界，实在，并不耽误有血有肉的人，还可以是个有本能的感情动物。一般动物，它们有发情期。而人作为高级动物，不管遇不遇着异性，中不中意，他们除春天发情之外，还跟其他低等一点的动物一样，一年四季，时时刻刻，都可以有这类那类的情感出现。
杜子华的“非礼勿啥”，有贼心没有贼胆，就属于有心冷眼看世界，一点不耽误，运用以及发挥本能的诸多功能，即时去处理，自身各种情感需要的那个范畴。
往常，见着别的漂亮女孩，时间一长，不过陈年烂谷子一般；任什么事，在杜子华那里，至多新鲜两天，届时被他一冷眼，再新鲜，也是保存不了多久。可是，这回不同，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根本顾上“秀郎架”如何，他，来电了！
既然已经下决心，不再“非礼勿言”，在这种场所，人就别装了；即便不习惯多话，“聊天”时候，不敢过于露骨，用他三哥杜子中的话讲，倒是试着，来点风花雪月不是？
然而，情窦初开，杜子华的“来电”，也只一会儿，接下来他的真情，没有一点点风花雪月的影子。秋意渐浓忧交错，不知伊人如何过？天凉日短夜漫长，安好无忧暖心窝。除去一两句嘘寒问暖的话之外，剩下的几句，言简意赅，点到为止，掉书袋，旁征博引，只亲朋好友，掺和点油盐酱醋，正经八百地，全系家长里短甜酸苦辣。主要比如孔子说的：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再就是，很为大众耳熟能详的那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要说也只一会儿，完全是由于挨一旁的婷婷，虽说新手，见他如此“孔孟”，还畏畏缩缩，自己又不能老是哼哼唧唧，一心想撤的结果。
大学没考上，她回到农村；景色虽美，又能留得几人？
婷婷——后改的，原先，母亲生她之前梦见蜻蜓，起名小蜓，连名带姓莫小蜓，清楚在这年代，大浪淘沙，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混在人家沙石中间，被洗刷下来的污泥浊水。农村男女青年，涌入城市，前赴后继；谋求更大生存空间、更好生活环境的潮流，不可阻挡。原来，莫小蜓还想着，即便“污泥浊水”，自己也得跟上形势。殊不知，后浪推前浪，对别人家来说，一浪接一浪，这浪，不分是前是后，都融入大海当中，莫小蜓则不然，婷婷还没开始时，就将自己“停”在了沙滩之上。
自然，上岗前的培训，让她知道，客人没走，自己先撤，这是绝对不被许可的；可不撤，分分钟钟，婷婷又实在打熬不住。正在她处于两难之际，恰好，杜子华问她，何方人氏？接下来，柳暗花明。三句两句，杜子华听她说到还有个弟弟，跟着来到此地，现一人正待在租来的房子，终于教他，不由得又回到“非礼勿啥”的境界中来。还是不多话。赶紧回吧。杜子华说道，再晚点，你弟弟会担心的。开始，婷婷还想着回应，没关系的，再说，也不能把你一人留在这里。但是，见他一片诚意，不仅一再催促，还偷偷塞给三张百元大钞，顿时，感激涕零。于是，殷殷切切，再三再四的表示谢意；起身之前，婷婷还不忘，在杜子华的脸颊之上，美美地亲了一口，而后，才恋恋不舍地往外走人。
晕晕乎乎望着，直至人家的身影，在目中消失。
起初，杜子华很为自己的大气，暗暗得意。
历史上，能够说得上“大气”的人，为数可是不多。
曹操，可以算一个。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又送美女十人，使侍关公；还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谓之上马金下马银的厚待关羽。当得知关羽封金挂印弃他而去，不但不听谋士程昱劝，若纵之使归袁绍，是与虎添翼也，不若追而杀了，以绝后患。时任丞相的曹操，还恐将军途中乏用，特具路资相送，引领数十骑追去，亲自送行。反倒关羽显得小气，恐有他变，不敢下马，刀挑人家赠之锦袍，披于身上……
但是，这个“起初”，过了也“没多大一会儿”。
曹雪芹《红楼梦》有写：头里有老太太，到底还疼我些；如今也死了，留下我孤苦伶仃，如何了局？
又歇后语有说：菩萨坐冷庙——孤苦伶仃。
都热闹着，忽忽悠悠，空空落落，孤苦伶仃就自己一人单吊。倍感凄凉，如何了局？失望之情，于是，一阵一阵，一会儿油然而生，一会儿好像突如其来，一会儿不由自主，一会儿又仿佛似是而非。
彼时，不小的包间，没有原唱人歌声的音乐，轻轻曼曼，绕梁环屋弥漫其间的同步，电视荧幕中，一位身穿三点式泳衣的美女，一会儿，大海浪花，一会儿，蓝天沙滩，一会儿，高山峻岭，时而她嬉水，时而她漫游，时而她凝眸。银屏上的歌词，更是不受干扰，你对着唱也好，不唱也罢，总而言之，它们可是一切照旧，行云流水一般，一字字、一句句，从从容容在那里克尽厥职，秀出班行。
兴许，站太久累了，也可能情正浓时人难熬，言而总之，袅袅改了套路，摆脱开上官兆鲁，一步三摇，婀娜生姿，跟“熟人”调换，她要去杜子中怀里，让其拥住，然后舞蹈——那路手不举脚不迈原地不动只由腰带动两条腿一屈一直叫自己屁股一左一右微微摇晃的舞蹈。
袅袅如此，杜子中呢？
因为坚持这么一个观点：世界之于人无非声色，大家皆为声色之徒；有了对声色的好奇和探秘，才有人类的进步和知识的积累；声色，导引着心魂。由此，在他们那个圈里，他为自己博来了一个“声色之徒”的名号。只不过，人家把杜子中称为“声色之徒”，绝非缘于他自己坚持的那个堂而皇之的观点，而是纯粹犬马、声色犬马之徒。不管人家怎样，杜子中，我行我素。自打被圈里冠以这个名号开始，他可从来没让自己受之有愧；尤其声色场所，他更是不会叫自己的行为，在声色之间有所偏颇。既然“熟人”用手用身体，已经让他在“色”字里愉悦，拢住袅袅，往下，该教自己在“声”字上，好好地下一点点功夫。轻歌曼舞，阖上眼睛，在轻飏的音乐声中，与袅袅曼妙曼绵地舞之蹈之。
得陇望蜀，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人心不足，是移情还想着别恋。太正常不过。见袅袅跳舞去，上官兆鲁也就趁机，弃麦克风于不顾，赶紧去缠住人家“熟人”不放。别说此处不同官场，照样，无师自通，棋高一着。官场上，有理有利有节，他与时俱进；眼目前，声情并茂过后，也没让自己闲着，他郑卫之音。要知道，这时候兆鲁局长的“郑卫之音”，绝非此话解释之一的“亡国之音”，而是突破礼教的束缚，与传统相对立的……只是，见了“熟人”尽管衣衫不整，觉得此刻火候未到，于是，上官一如既往，君子动口不动手。之前跟袅袅，他眉来眼去唱，现在同“熟人”，他陈词滥调。倒是“熟人”，表现得有失水准。歪眉斜眼，只想着黏糊；一时失误，昏了头，她竟然赞不绝口，称兆鲁局长老当弥壮。
按理，成语老当益壮，也有说成老当弥壮的。意思一样，人老气更壮；益、弥，也相同，都为“更加”的意思。她将“益”换作“弥”，只想着，让人家更觉着，自己多点文化。要是换作别人、别的地方，兴许还是句好话。可，这里为什么要说“熟人”是昏了头？千不该万不该，她没去好好想想，其中还有个“老”字，此情此景，怎能用这句成语？于是，事与愿违。顷刻间，寡廉鲜耻的脸，上官变得道貌岸然；转而，兆鲁局长正襟危坐。
哪怕犹抱琵琶半遮面，我自岿然不动，纵然一个个千呼万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