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观星壁画
五月春深,圣驾回宫,白蘅芜处了沈清漪凌迟之刑,遣散了梨园,一切重新修建,并提拔了霓裳做了这长宁行宫的管事。
那荒唐至极的旧事,终于告一段落。
九霄城门之下,有位熟悉的身影踱步踌躇,守门侍卫上前,拦下了白蘅芜的马车。
“启禀天君,周相国晨起便来此等候,说有急事与天君说。”
白蘅芜听着帘外侍卫说着,便掀帘一瞧,在那城门根下晃来晃去的可不就是周瑛么。
白蘅芜有些头疼的说道:“回凌霄殿。”
凌霄殿内,看着周瑛面色极其凝重,白蘅芜心里也莫名紧张起来。
“到底出了何事?”
周瑛说道:“禀天君,不久前,云洲长史白织柔前去文县,探望雪灾后的重建进程,却发现其重新建筑的民宅民居,都是外表华丽结实,内里都是残渣木屑,有人中饱私囊,贪了大笔朝廷赈灾款。”
“居然有这事?可查出是谁了么?”白蘅芜听后,心里一沉,贪污受贿从古就有,但是从赈灾款上贪的,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周瑛点头道:“文县县令戚如熙,与云洲都史程菀狼狈为奸,如今大量银子已经流入程府,由于事关重大,白长史特上书此事,等待天君决策。”
“程菀?”白蘅芜冷笑一声,“胆子不小啊!靠着云洲繁华,她也捞了不少好处,如今越发猖狂,连灾银都敢贪!”
周瑛问道:“那天君要如何处置程菀与戚如熙?”
白蘅芜身子一松,靠在椅子上想了半日,忽然笑了一笑道:“这事,你让白长史先暗地搜查线索,不可打草惊蛇,剩下的,本君自有办法。”
周瑛看了看白蘅芜唇边一丝狡黠,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退身离开,殿内空空,白蘅芜开口叫道:“双音,进来吧。”
门外,双音刚刚送走了周瑛,忙进来殿内,白蘅芜招手,双音便走到天君身侧。
“这些日子,后宫可有什么动静?”
双音一一说道:“动静倒是没有,左不过是晏贵人搬宫,忙了些时候,宫里没个说话的人,倒是常去宸宁宫与秦昭华说说话,陆侍郎在御酒司风生水起,近来,连膳房的师傅们都去御酒司讨酒了,每日还是嘻嘻哈哈,至于程才人,除了请安,倒是没什么别的动作,前几日病了,太医说是心内郁结所致。”
“又病了?”白蘅芜挑挑眉笑道,“太医去看有什么用,既然如此,晚上就摆驾书雅殿吧。”
“………”
双音不解,自从程才人口出狂言诋毁温徽仪后,天君再也没有踏进书雅殿一步,难不成,真是去探病的?
让后宫众人不曾想到的是,天君从长宁行宫回来后,一连五日,皆宿在书雅殿。
程曦看着身边熟睡的天君,心里也是有解不出的疑惑。
若是从前,他定然心安理得,可是天君晾了他好几个月,突然之间盛宠天降,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在程曦思虑之际,睡梦中的白蘅芜翻个身,抱住了程曦的胳膊,又抓了抓被,喃喃自语:“景郎,给你被子啊,可别再着凉了……”
程曦身子一僵。
景郎?是谁?
晨起程曦着流萤去打探,过了晌午,流萤才回来。
程曦问道:“如何?”
流萤说道:“才人,奴才打听道温徽仪的字本是景芜,后来冲撞天君名讳,改为景郎。”
“又是他!又是他!”程曦听后怒从中来,一把摔了茶盏道,“天君梦里都没忘了他!”
世玉来上午膳,见主子动怒,便过来附耳说道:“主子,都打听好了。”
“万无一失?”
程曦看着世玉点头,方才放心。
五月十五,凤朝节过后,斋戒静修的白蘅芜从凤凰祠出来,回了凌霄殿处理政务。
夜已深,白蘅芜身子也有些乏了,便想出来走走,双音在身侧问道:“天君,今夜,还去书雅殿么?”
白蘅芜抬头,看了看这夜凉如水,有些思量的问道:“这几日,巍然殿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双音摇摇头说道,“温徽仪每日照常请安,只不过,夜里烛火熄的晚。”
白蘅芜有些苦涩一笑:“估计着,连程曦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他那吧,温徽仪也定是如此,想不通,但是却也没办法。”
双音听了,只是说道:“天君定有自己的苦衷,温徽仪会理解天君的。”
“今晚还是不去了吧,”白蘅芜叹了口气道,“回凤仪宫吧。”
“是。”双音点头。
白蘅芜瞥了瞥四周问道:“这两日,舒云忙什么呢?怎么总不见他?”
双音笑道:“春季花开,舒总管可是奔波御卉司多次,给御花园增色增彩呢。”
白蘅芜听后笑道:“是么?那明儿便去御花园瞧瞧吧。”
行至长巷,前头似有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白蘅芜快步过去,那身影也匆忙躲闪。
“前头是不是有人,快走!快走!”
“别看了,快走吧……”
拐角处,那一前一后身影鬼祟跑远,双音回头招来身后侍卫去追,不大会,侍卫便带着两个宫人前来。
白蘅芜停下,冷眼望着他们,也不说话,唬的两个小宫人忙磕头请罪,蜷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双音在一旁冷声问道:“你们刚才鬼鬼祟祟跑什么?”
其中,一个宫人猛磕了几下头回道:“回姑姑的话,奴才……奴才是,是御卉司的,刚从……从观星楼……”
观星楼?
白蘅芜凝眸,似想到了什么,观星楼是先君的一位宣仪所住居所,因其痴迷星象与水墨丹青,又救先君于一次天火之中而立功,可苏醒后却又言语迟滞,有不记人事之状,先君将他善养在观星楼,直至如今。
“你且说来,观星楼怎么了?”白蘅芜开口问道。
宫人惶恐:“回天君,观星楼,死人了……”
“什么?”
白蘅芜眉头微蹙,双音回头对宫人催促道:“还不快备驾,去观星楼。”
宸宁宫内,松竹快步进殿。
“主子,观星楼出事了,说是先君一位宣仪殁了。”
秦若筠看着松竹神色不如往常,便问道:“先宣仪殁了,自有丧仪规制,你怎如此慌张?”
松竹近身对秦若筠说道:“奴才听说,这位先宣仪擅长占星,又喜爱丹青,此番故去,他在壁画之上,写了一句话,上书字:龙者,居之九霄,大劫。”
“这……”
秦若筠听后大为诧异,这字里行间的意思,难不成……
“主子,赶快去一趟吧,奴才适才回来,见程才人已经去了那里了。”
“这几日他复宠,又开始事事不落,快去备轿吧。”秦若筠复正衣冠,松竹备好轿辇,便匆匆去了观星楼。
此时观星楼内,人人神色不一,莫测难知。
程曦刚刚赶到,就见楼内壁画之上,诸多朱砂血字。
仵作验完尸过来禀告:“启禀天君,先宣仪确是一个时辰前逝世,与适才宫人禀告的晚膳时发觉未动的时间吻合。”
“怎么,这先宣仪用膳时,无人伺候着么?怎么送了晚膳来人就走了。”
程曦回身看着伺候先宣仪的宫人说道,白蘅芜开口说道:“先宣仪怪癖,不喜宫人在跟前做事,本君略有耳闻,不怪他们,不过你今天来的倒快,病可是好了?”
程曦挨近白蘅芜轻声说道:“臣内只是担心天君,今夜听得观星楼有事,又是血淋淋的,怕天君受惊,这不赶忙过来,想陪着天君么。”
白蘅芜看着他乖巧的模样,默默笑了笑,回头问道:“今夜的事情过于蹊跷,仵作,可查出死因了么?”
仵作回道:“回天君,先宣仪生前身子不好,心肺受损,奴才还需些时辰,请天君恕罪。”
白蘅芜点头道:“无妨,你们细细验来。”
程曦在白蘅芜身后,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头宫人唱声,秦昭华到了。
几人挪进了内殿说话,留几个仵作侍卫在外殿查验,秦若筠入殿时,正看见了壁画上的字。
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似什么事情要发生,秦若筠看了看天君身后的程曦,双音,除此之外没有他人,便更觉得不好。
“照料先宣仪的宫人说,去年先君仙逝后,先宣仪的身子也大不如前,甚至有时还有些糊涂,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白蘅芜说着,看向两人,语气颇沉,“你们是如何看待这壁画上的话?”
龙者,居之九霄,大劫。
这是遗言,却像是预言,更像是诅咒。
秦若筠想了半日便回道:“天君,臣内觉得,先宣仪既然近来身子不太好,言语有失,想必,糊涂也是有的,况且若此话当真,先宣仪为何不亲自禀明天君,道清其中利害呢?”
“干系国运,也的确草率,”白蘅芜又转头对程曦道,“你怎么看?”
“回天君,臣内觉得,宁错杀千人,亦不能错放一人,虽然先宣仪神志不清,但毕竟也是位占星术士,钻研多年,留下这样一句话也必然有他的道理,”程曦抬头看了看白蘅芜,忽又叩首说道,“况且,中原大唐之期有太白经天,武王代李之预言,后武后称帝,改大周国号,臣内今日见了此话,也实属惶恐。”
双音偷偷看向白蘅芜,脸色已然不太好,程曦与秦若筠各执一词,也不知谁有道理,就在白蘅芜思虑之际,外头仵作便进来禀事:“启禀天君,先宣仪服用丹药多年,中毒已深,除此之外,的确没有任何外伤与致死可能。”
先宣仪占星卜算,炼丹之术,不通也难,况且这殿内丹炉的确不少。
既然是宿命使然,那这预言,当真不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