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行宫探墓
身后,沈清漪忙忙赶到,慌忙跪下磕头道:“天君恕罪,让罪妇惊扰天君圣驾,是奴婢看管不力,请天君恕罪。”
白蘅芜默不作声,只是抬抬头让人起来,随即又看向那人,只见竹袖翻转过身子来,睁开眼,看见黑压压一屋子人,险些没滚到地上来,忙不迭的起来磕头。
“抬头。”
白蘅芜说道,她看着竹袖,大约也是四十左右的年纪,看着却已然六七十岁的模样,白发苍苍,皮肤也是皱皱巴巴,手脚与脖子,腰上都锁有铁链,能够活动的范围也不大,白蘅芜看着此番情景,实在是想不到是什么支持着她苟活至如今。
竹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二十左右的年纪,明眸皓齿,淡妆典雅,自有一股贵气暗生,又是一身淡金色凤凰纹绣襦裙,竹袖那灰暗空洞的眸子里,暗暗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沈清漪站在白蘅芜身旁说道:“天君,梨园肮脏不干净,天君不宜久待,还是去……”
“嘿嘿…嘿嘿…有漂亮女人,还有男人!”
诡异的尖嗓忽然响起,伴着拉长的尾音,呆傻的笑着,让人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沈清漪过来踢上她一脚呵斥道:“闭嘴,胆敢惊扰了天君,你不想活了?”
竹袖似乎对这拳打脚踢已然麻木,只是傻呵呵的看着白蘅芜咧嘴笑起来,还会时不时的流口水出来……
沈清漪瞪着她,回头对白蘅芜道:“天君,这人已经是疯了的,天君还是不必理会,免得脏了眼睛。”
白蘅芜看着竹袖,依稀能看出,那年轻时定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戏子如画,必定美艳绝伦。
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其中原由不免让人唏嘘,白蘅芜心底又生出对当年旧事的好奇,不由得上前,却被居亦龙拦住,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竹袖:“天君,她多半是个疯子,怕伤了天君怎么好?”
“没事,”白蘅芜淡淡一笑,蹲下身看着竹袖问道,“慕晗是个什么样的人?”
竹袖听见“慕晗”二字,身体不由得的打起哆嗦来,一会哭一会又笑起来:“他啊……他啊……是个祸水!祸水啊…我真喜欢他,他那么好看…身子也好看……”
“咳,天君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沈清漪拧着眉毛喝道,竹袖偷偷看了看沈清漪,转头对白蘅芜吐了吐舌头,故作小声的说道:“咦,那位老太婆总是凶我。”
沈清漪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又十分得宜,看着也不过三十多岁,竟然被人称作“老太婆”,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气得手直哆嗦,心想着等人走了,定要再修理竹袖一番!
白蘅芜却不管那些,轻轻一笑:“别怕,你喜欢慕晗,那先君呢?先君也很喜欢吧……”
竹袖只呆呆的看着白蘅芜,隐隐觉得上头投来一股恶毒的目光,干脆坐在地上,盘着腿傻笑道:“昨夜我又做梦了,你猜啊……我梦到我在磕头,磕头!嘿嘿磕头,他的墓,不漂亮……”
白煜与居亦龙对视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他们与慕晗相隔甚远,却依旧觉得可悲可叹。
白蘅芜亦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对沈清漪说道:“好生照顾着!”
沈清漪送了天君一行人离去,殿后有人跑过来,正是昨日在假山后的那个小宫人,悄声问道:“姑姑,天君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清漪冷笑一声,“竹袖是先君所囚,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慕晗已死,天君又能发现什么别的么?倒是那个李夫人,死心眼一个,她若能与天君多周旋周旋,我也不会让天君发现她!没用的老东西!”
那小宫人悄悄用手一抹脖子,沈清漪点点头,嗜血般的笑容显露出来:“今晚,又是良辰美景。”
回殿途中,白煜按捺不住内心好奇,便凑过去问道:“天君,这慕君后当年是……”
白蘅芜只是淡淡说道:“先是流言狐妖所变,后是与身边宫女有染,惹得各宫不满,逼宫自尽。”
白煜有些不解问道:“可是天君,先君如此宠爱慕君后,对有染的宫女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可是竹袖她……”
“你觉得奇怪,我也觉得蹊跷,”白蘅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边,只有白煜,居亦龙,碧落三人,便说道,“沈清漪与李夫人身上都有秘密,你若是好奇,自己去查吧,毕竟,她们会避着我。”
白煜听后,顿时展露笑容来:“那天君,慕君后的墓在哪啊?”
白蘅芜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白煜神秘一笑:“死人身上的事,比活人方便查。”
“………”
白蘅芜也不知晓,当年事发行宫,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不过她也准备留意打探打探,担心白煜又大半夜去梨园当“贼”,不过……
她担心的事情总会发生。
晚膳后,夜幕低垂,渐渐的,万物寂静,人人都入了眠。
秋晨有了新任务,便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西偏殿,白煜会不会大半夜的有行动。
然而西偏殿中,不偏不倚出现了两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悄悄的淹没在这黑夜之中。
梨园灯火熄灭,白煜看着那不算太高的墙壁,凭着记忆绕来绕去,大致找到了偏房院子里的外墙位置。
“从这进去,应该就是偏房院子,不会惊动主殿的人。”
白煜满满信心,看着墨衣,又道:“搭把手。”
虽然什么都学的不精,但是翻墙爬树,却是他白煜的看家本领。
信手拈来。
两个人行动小心翼翼,翻过来果然是偏房院子,只是门上两道锁,让人头疼。
正在墨衣一筹莫展之际,白煜却拿着一根细银丝插进去鼓捣半天,墨衣瞪大了眼睛:“主子,这撬锁的本领你还留着呢?”
白煜得意一笑。
说起来,撬锁的事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白煜总是半夜起来去厨房偷吃夜宵,白织柔到了晚上便把厨房上锁,谁知一来二去倒是锻炼了白煜开锁的本事。
微弱的金属声响起,墨衣对白煜竖起大拇指:“主子真厉害!”
轻轻推开门,够一个人的容身之大,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身后,有双眼默默注视着院内发生的一切……
几阵狂风划过门房,吱呀吱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白煜和墨衣“做贼心虚”,只是简单问了竹袖几句,便忙抽身离开,刚给房门落锁,就只听身后有人影闪过,幽深的嗓音错落响起:“官人——别走啊——”
有巨大阴影笼罩着白煜与墨衣,两个人有些不敢回头,又听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一丝血腥味飘过来……
“入了这阎罗地狱——你们还想活着出去——无礼至极——”
念白声断断续续响起,白煜大着胆子回头一瞧,只见身后院子里,东南西北角都站着白衣裳的鬼影,没有脸,垂地的长发摩擦着杂草,空中,还缓缓飘散下白花花的东西,墨衣只瞧上一眼,便跌坐在地,拉死了白煜袖子哀嚎:“主子,是纸钱啊!纸钱啊!”
白煜也觉得脊背发凉,阴森森的让人有心使不出来力气,一时间没了主心骨……
“故弄玄虚!”
阴森之下,突然有人冷声呵斥一句,随即翻墙入院,在漫天纸钱中走来白煜这边,一手拉着白煜,一手拉着墨衣,起身就要离开。
白煜看着那人俊冷轮廓,清秀却不失凌厉,那一刻白煜几乎是“泪如泉涌”。
他的龙兄啊!是他的龙兄啊!
居亦龙一身黑衣,束起了头发,眸中寒意丛生,看向一边冷声道:“沈清漪,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再装神弄鬼,小心我先索你的命!”
白煜一路小猫似的乖乖跟着居亦龙跑了出去,来至湖边,喘喘气道:“谢谢龙兄,这大恩大德……大恩不言谢!”
“………”
居亦龙默默的看着他,只听白煜又说道:“原来龙兄你也不信鬼神啊……”
“不是我不信,是有人坐在房檐之上撒钱,我若是看不见,岂不是个瞎子?”居亦龙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来偷听,这次来翻墙,还有什么事你干不出来!”
白煜却偷偷说道:“龙兄我是来做正事的,竹袖她知道慕晗的墓在哪,我明日要过去看看……哎,不对啊龙兄,你怎么知道我来梨园了?”
居亦龙翻了白眼说道:“天君若是想插手,她也会知道的,连我都猜到你今晚不消停,沈清漪她能猜不到么?”
“这个沈清漪的胆子还真是大,等我明天去看了慕晗的墓,我再回来好好研究研究她!”
白煜一想到今夜被吓尿的事情,只觉得颜面扫地,心中气愤,居亦龙却戏谑问道:“你不是不信鬼神么?”
白煜:………
怂了还不行么!
回了紫薇殿,好不容易消停了半宿,次日天蒙蒙亮,白煜便跑去东偏殿,拉着居亦龙就要上行宫后山。
“竹袖说慕晗的后事是草草了事,就在后山。”
一路,白煜嘀嘀咕咕的说着,居亦龙忽然问道:“竹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白煜摇摇头:“我觉得说不准,她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她不敢说,我觉得她怕沈清漪,但是,为什么她要苟活到现在……她如今这模样,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各人想的不同罢了,”居亦龙黯然说道,“活着也未必不是好事,死了,也未必不是坏事……”
“主子,找到了。”
墨衣在后山半腰绕了绕,终于找到了一块破败不堪的墓碑,上面只有潦草四字——慕晗之墓。
果真是草草了事,多半也是先君气急败坏,盛怒之下才将昔日爱人作此了断。
好歹也是一代君后,下场竟如此凄凉。
墨衣走过来问道:“主子,下一步做什么?”
“挖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