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的作用
对于初学考古的同学来说,可能最想知道的问题是考古学有什么用?比如说,当医生可以治病救人,当律师可以“主持正义”,搞政治可以“经邦纬国”……考古工作成天跟一堆死材料打交道,能有什么用?完全是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因此不少人痛心疾首,后悔当初没有多考几分,于是下定决心,要跳下这条“贼船”……
考古有什么用?首先要弄清楚什么叫有用。大米能填饱肚子,这叫有用,是直接的作用;知道大米是怎么来的,如何生长的等知识不能让我们直接填饱肚子,但是我们一般也都承认这些知识也有用,它对于提高大米的产量、质量会有帮助,这是间接的作用。人吃饭之后要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事情有意义,有些事情纯属浪费生命。知道什么事情有意义,什么事情没有意义,不是知识,而是智慧,我们有时称之为哲学。这方面的作用更加间接,所以“用”具有从身体到精神的不同梯度。有的是短期的,有的是长期的。就如我们受教育的过程,我们的父母让孩子接受漫长的教育,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值得的,孩子将可以有一个更有前途的未来。在农村,有些父母认为孩子十多岁就可以干活挣钱了,读书纯属浪费时间,于是他们一代一代在社会底层挣扎。
问考古学有什么用的人更侧重直接的、短期的效用,考古有没有这样的用呢?当然有!君不见每年数以亿计的旅游人群光临各大博物馆、遗址公园,以美国为例,2003年旅游人群中有1.4亿人参观了各种历史遗存,约占整个旅行参观人群的31%。若没有考古工作,人们可看的东西就少了许多,考古所带来的经济效益是惊人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年评十大考古新发现时,经常是市长、副市长带队进行“公关”;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地为几个历史名人争吵,甚至对簿公堂的原因。有谁计算过兵马俑发现的连带产值?想必是个天文数字,去过临潼的人会有更直观的感受,数以万计的人以之为生。
考古学与政治也有不解之缘。且不说津巴布韦这个国家以考古遗址而命名,也不必说多少国家国旗上有考古发现的符号,考古发现所带来的民族自豪感、国家威望、统治合法性都是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所期盼的。而在政治纷争中破坏考古遗迹往往又是重要的政治斗争的手段,南斯拉夫瓦解之时,几个政权之间就曾大肆破坏对方的名胜古迹,印度的宗教纠纷中也曾焚毁古代寺庙,中国也曾“破四旧”。现实中考古似乎冷得不能再冷,如果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它从来不曾离开现实。
考古的作用还直接体现在公众的文化生活中,除了旅行参观之外,最明显的表现是各种各样的收藏,合法的与不合法的。如今文物收藏的市场有多大,谁也不知道,甚至都不敢知道。如果没有需求,也不会有这个行业的存在。如今博物馆的数量在以翻倍的速度增加,博物馆的位置、设计与建设都是精心考量的,比同时期的其他建筑一般要更出彩。公众的文化生活是丰富多彩、千奇百怪的,很少有人问下棋有什么用,跳舞有什么用。文化生活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在当代世界中,它也意味着效益。一个宾馆或是餐厅,富有文化气息的往往要比没有文化气息的昂贵得多。为什么我们的服装卖不出价钱来,而巴黎的时装价值千金呢?做工、用料基本相似,差距在于文化。很长时间我们将文化视为负担、视为原罪,殊不知文化也是财富。
理解考古的作用除了从这些直观的角度之外,我们还可以从更形而上的角度去理解。我们习惯将考古视为历史学的一个分支。历史是一个群体共同的记忆,它之于群体的身份认同具有重要的意义。小的群体如一个村庄,就像我们老家,不断重修族谱;大的如一个国家与民族,历史意味着归属;从更广大的意义上来讲,史前史把人类凝聚在一起。在并不久远的二十万年前后,人类共有一个祖先,中国古人讲“四海之内皆兄弟”是真实的写照,人类拥有共同的权利与责任,这对于解决当代世界的普遍难题,如环境、人口等具有重要的意义。
美国将考古学视为人类学的分支,人类学研究文化的多样性,以促进文化的理解为目的。陌生是敌意的来源之一。理解不同文化的背景、历史有助于我们更加宽容。理解是友谊的基础。
考古学作为科学的一个分支,它提供了有关人类过去的重要知识。在人类历史中,很长时间人们只能凭借神话、宗教,或是臆测来解释人类的过去。现在我们还能看到各种“传奇”性质的考古,如外星人修建金字塔,纳斯卡图案是外星人飞行器的降落标志等。没有考古学的话,我们就只能获得一些道听途说、异想天开的说法。考古学按照科学的方法去探索人类的历史,简单回顾一下百年来的中国考古学,就不难发现我们对于史前中国的认识取得了多么大的进步!
考古学研究人,研究人类的历史、人与动物的区别、人何以称其为人,如此等等,在没有考古学的时代,这些都是哲学家玄思冥想的主题,如今这些都成了考古学可以研究的问题。对于人类自身的了解,不能没有考古学。如果我们连自己都不了解,我们又如何知道人类存在的意义呢?
考古学的作用还有不少。一件事物的作用总是在不断发展的,未来的时代也许还能发现考古学更多的作用。
以上所说都是针对社会群体而言的,就个人而言,一个人进入考古学职业之中,或是将之视为爱好,很少需要理由。喜欢不是理性的,告诉我一万条吃榴梿的好处并不能让我爱上它。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