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诺维茨-布纳集中营的幸存者、囚犯号为174517的普里莫·莱维有关奥斯维辛及其附近集中营的报告
我们把搜集在《这就是奥斯维辛》一书的材料不加任何介绍,原原本本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想知道更多的人,可以参阅《一位证人和真相》一文,或查阅书后的附录《文本的信息》。但这篇紧跟在《关于莫诺维茨犹太人集中营的医疗卫生机构的报告》后面的文本得除外,后面我们放在附录中的题为“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一文的复印件也得除外。对于这两份材料,有必要说几句。
迄今从未发表过的《莫诺维茨-布纳集中营的幸存者、囚犯号为174517的普里莫·莱维有关奥斯维辛及其附近集中营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是在都灵的特拉奇尼犹太人档案馆内重新找到的,它是莱维最早提交的证据之一,而且完全可能是他回到都灵(1945年10月19日)之后留下的最早的材料。综合《文本的信息》中所述的理由,可以追溯到大约自1945年11月中旬至12月中旬那几周的时间。《报告》是一份陈述,是莱维在追忆人物的名字及其个人亲身经历的基础上,凭借自身在不同的时间和境遇中,包括在被解放后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里,在穿越欧洲的遣返过程中,在遣返不久之后在都灵城内,从与像他一样幸存下来的被遣返难友们早先交流的信件中所获取的信息,结合对事实的研究,并从事实本身出发进行符合逻辑的推理和中肯的审视。
这份文件的最初来源,是留存在记忆中的目击证据。文件还原了一份30个人的名单,并附有简明的、经过删选、尽可能准确的资料,以有助于日后辨认名单上的人。《这是不是个人》(Se queeto è un uomo)一书的读者对那些名字——除了“小不点儿”让·萨姆艾尔和阿尔贝托之外——中的许多人颇为熟悉,可能人名的拼写有些许变动:比如工程师阿尔多·莱维,他是抵达集中营后就被送往毒气室的小女孩艾米利亚的父亲(见该书《旅途》篇),抑或是在其用餐的饭盒底部刻上“别想去搞明白”字样的克洛斯内尔(见该书《化学考试》篇),以及布拉克尔和坎德尔两个化学家,他们与普里莫·莱维后来一起组成了《那三个人去实验室》。但是还有短篇小说《在利里特的一位门徒》(在安德烈·赞托时代)中的邦迪。最后就是“格鲁克斯曼·艾乌吉尼奥”,准确地说是格鲁克斯曼,他不是别人,就是《启示》篇中的斯泰因洛夫军士,而“阿尔弗雷德·洛森费尔德”不是别人,正是《被淹没与被拯救的》中的那个难以言喻的阿尔弗雷德·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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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45年1月初,不同时期里被押送到德国的意大利犹太人之中,在布纳集中营里活下来的约有40人。
1月17日那天,营地的党卫军突然接到命令,要把所有在押的囚犯,只要能行走的(不管是不是犹太人),都运送到德国境内去。
被丢弃在营地医院里的约有800名囚犯,他们都有病在身,或无法行走,其中也许有20名意大利人(本人就在这20人之中)。
他们让近一万名健康的囚犯,在营养和装备条件极差的情况下出发,步行前往格雷维兹。在前往格雷维兹的健康人队伍里有下列人员:
阿贝纳伊姆,托斯卡纳人,他是个钟表匠
阿孙姆,米兰人,生于1925至1930年之间
巴路奇,利佛尔诺人,约25岁,生于斯米尔内
切萨雷·卡尔米,热那亚人
阿尔贝托·德拉·弗尔塔,勃雷西亚人,约24岁
哈尔佩尔讷,扎嘎勃里亚人,约25岁
曼德尔·海科,系前者之妹夫
弗朗科·萨切尔多蒂,都灵人
戈鲁克斯曼·艾乌杰尼奥,米兰人
利科·伊斯拉埃尔,扎嘎勃里亚人
奥尔维亚托,佛罗伦萨人,犹太法学博士,约25岁
塞尔乔·莱维,阿列桑德罗人,来自都灵
阿尔多·莱维,工程师,米兰人
阿尔多·莱维,会计师,米兰人
马里奥·莱维,米兰商人,约26岁
泽利科维奇,扎嘎勃里亚人,裁缝
伊西多尔·克劳乌斯内尔,荷兰人,囚犯号为169×××,物理学大学生(其妻曾住在苏黎世),约生于1920年
阿尔弗雷德·罗森菲尔德,生于罗马尼亚,住在洛雷纳,化学工程师,任冷冻设备科室主任长达42年之久
阿尔诺尔德·塞贝尔鲁斯特,数学系学生,生于波兰,约24岁,住在利普西亚
坎普兰,由圣达尔马佐镇放逐而来,生在波罗的海国家,现在米兰经商
让-肯德尔,生于罗马尼亚,约40岁,现居住在巴黎(他妻子在法国),化学家
朱莉·科夫曼,格罗兹坎斯扎人(匈牙利),约26岁,化学家
安德烈·赞托(邦迪),斯洛伐克人,曾在布拉格求学并获得学位,药剂师,约30岁,曾被德国人放逐到乌克兰工作
斯莱幸格,约于1919年生于南斯拉夫
帕尔皮特尔·勃兰凯尔,生于白俄罗斯,比利时公民,囚犯号为175(884?),住在列日(?),化学家,约35岁
让-萨姆艾尔,斯特拉斯堡人,约生于1921年,数学博士
阿尔弗雷德·科斯曼,梅茨人,路透社驻克雷蒙特-弗莱德记者
格鲁兹达斯,亚历桑德里亚人,医生,生于利嘎(莱托尼亚),囚号174001,出发迁移时身体状况良好
埃里克·赫尔斯,约生于1921年,个子很高
希尔维奥·巴尔巴拉斯,塞拉耶夫人,化学家,约生于1921年,曾居住在意大利
关于撤退时被德国人带走的纵队之命运,本人获得如下陈述:
(1)根据马赛人若耶·萨尔提耶尔先生的陈述(经由都灵的艾利克·斯克洛肖夫确认),纵队连续行走了24小时直到格雷维兹,一路上不少掉队的囚犯被护送队击毙。次日早晨,有多列装满囚犯的列车(装货的每节车皮载80个人)从格雷维兹的车站出发。萨尔提耶尔所乘坐的列车在行进20公里后停住,让囚犯们下车,并把他们赶入树林里用机枪扫射。萨尔提耶尔估计逃生者为数甚少。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列车上囚犯的总人数,而且他肯定有些波兰当地的农民,出于同情收集了尸体上的囚犯编号。
(2)一位名叫艾乌吉尼奥(?)的博士,人称信奉基督教的波兰人杰内戈,他的陈述与上面的陈述相吻合。杰内戈在树林里装死,成功躲过党卫军为了杀死可能的幸存者所进行的扫荡。
(3)来自都灵的恩佐·莱维估计,从格雷维兹出发徒步行军后,至少有1.8万名囚犯的纵队随意被分头安置。莱维就待在一辆被多次扫射过的运载货物的列车上。莱维被编在其中的某个团队,跋涉了好几天穿越波西米亚,他们在被丢弃集中营地里停留。在整个跋涉途中,大量再也无力行走的囚犯被杀死,尸体被丢弃在当地。莱维记得他们穿越过弗罗森堡(Flossenbürg)。
(4)从法国前政治犯、基督徒夏尔·康罗先生寄给本人的一封信中得知,康罗先生的同事们当中(数量达几百人,他们于1944年冬天被从孚日山区押送至达豪,继而又从那里被运至奥斯维辛),没有一人在1945年9月回到法国。
(5)扎嘎勃里亚人曼德尔·海科也讲述了同样的事实。他被装在一列列车上,一直抵达离柏林不远的地方,没有遭遇机枪扫射。不过,他肯定为数不少的囚犯在旅途中因饥寒交迫而死亡,但人数难以确定。
(6)于几个月之前回国的勃雷西亚的一位意大利平民工人讲到他在1月20日或21日那天,与同是勃雷西亚人的阿尔贝托·德拉·弗尔塔,曾在离奥斯维辛约90公里的一个集中营碰见过,奥斯维辛那时已被苏联人占领,并由他们经营管理(德拉·弗尔塔于1月17日与其他人一起从奥斯维辛撤离)。勃雷西亚民工自己设法提前回到了意大利,他反映说德拉·弗尔塔当时健康状况良好,其为了查寻先前失踪的父亲,还想逗留在当地。
在期待可能出现的其他证词中,目前可以认为,关押在奥斯维辛和附近的集中营里面,有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囚犯可能逃脱了被毁灭的命运。其中有些人可能还在苏联人或南斯拉夫人的手中,抑或住进了某家医院,因此无法把有关他们的消息传到意大利。
194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