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乾坤凿度》的象数观

象和数无疑是《周易》思想中最重要的内容。《左传·僖公十五年》韩简说：“龟，象也；筮，数也。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这说明象和数的不同，同时也说明数是由象而来的。其实《周易》经传对象和数也作过非常重要的论述，虽然《易经》没有明确提及象和数，但处处体现着象和数，如乾卦中的“龙”“乾乾”“初九”“九二”等，其余诸卦也是如此。《易传》对象和数作了比较详细的论述，如《象传》《说卦》中对象作了系统的论述，《系辞》中论述了“天地之数”“大衍之数”、乾坤的“策数”等。而且《易传》还对象与数的关系作了说明，如“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系辞上》），“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说卦》）。这一方面说明象是数的基础，“参天两地而倚数”；另一方面也说明数对象起有很重要的作用，“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

《乾坤凿度》对象和数也作了系统的论述，而且对《周易》中的象数思想有所解释和阐发。对于象，《乾坤凿度》卷上论述了“大象八”“圣人索象画卦”等。所谓“大象八”是指八卦的卦象，因为它们是八种最基本的象。而“圣人索象画卦”是指“配身，取象，裁形，取物，法天地宜，分上下属”等。所谓“配身”是指把八卦和人的身体部位对应起来，“乾为头首，坤为胃腹，兑口，离目，艮手，震足”，此本于《说卦》“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取象”是指人们效法卦象而用于人事，“养身法颐，匹配法咸，造器设益，聚民以萃”，此皆本于《周易》经传，如《序卦》“颐者，养也。……萃者，聚也”，《系辞下》“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等；“裁形变文”指观察自然纹理而造文，“顺天文为贲，设人文夬，参鸟文离，象兽文革”，“天文”“人文”出于《贲·彖传》“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鸟文”“兽文”出于《系辞下》“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然把四者与卦名对应起来，应属《易纬》首创。但这种对应，可能也本于《周易》经传，如“鸟文”对应于离卦，可能本于《说卦》“离为雉”，“兽文”对应于革卦，可能本于革卦初九爻辞“黄牛之革”。这同时也说明古人据自然纹理造卦的过程。“取物”“法天地宜”主要说明人们效法卦象而用，与《系辞》《序卦》《杂卦》中的一些内容相似。“分上下属”是说把《周易》分为上下经，上经三十卦，下经三十四卦，此本于《序卦》。按：八卦及六十四卦本来是人们观察自然的现象而作的，“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但其一旦形成，又对人们的生活起着指导作用，如《系辞下》说：“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从上面可以看出，《乾坤凿度》也沿袭了《周易》中的这种思想，前者如“裁形变文”“索象画卦”，后者如“取象法物”“取物制度”。

《乾坤凿度》对于数也作了详细的论述，不但论述了《易传》中的“天地之数”“大衍之数”“策数”等，而且还论述了《易经》中的数。卷上说：

天数：一、九、二十五、三万九千七百五十五。地数：二、六、三十、八万六千四百二十。卦数：三千八百四，又位大二十二万八千二十四卦数。爻数：三百八十四，通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四。衍天地合和数：天地合一二得三，合九六，合二十五及三十。乾策二百一十六：一策三十六，策满六千九百一十二。坤策一百四十四：一策二十四，策满四千六百八。八策：万一千五百二十。日力月力：日八百四千八万八千九百七十六分，月一千五百八十七万九千八百八十四十小分。八象大尽数：二百二十八万二千四百，九百八十七分。生天数：天本一而立，一为数源，地配生六，成天地之数，合而成性。天三地八，天七地二，天五地十，天九地四。……天地合策数五十五：所用法古四十九，六而不用，驱之六虚。

此大多本于《系辞上》“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然其中亦有不可晓的，如 “八象大尽数”“日力月力”等。

在《系辞》中，“其用四十有九”是讲“大衍之数五十”的，而此讲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未知何据。对于“其用四十有九”，其解释说：“所用法古四十九，六而不用，驱之六虚。”此是说“五十五”中有六个数不用，因为它们用在六爻位，所以“其用四十有九”。卷上还说：“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承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色，一千岁上有紫气，下有灵龙神龟伏于下。《轩辕本经》曰：紫蓍之下，五龙十朋伏隐，天生灵折，圣人采之而用。四十九，运天地之数，万源由也。”与上一种说法不同，所以“用四十九”，因为蓍草有四十九茎，而且经过一千年，蓍草才有神性，然后圣人用之。据此，“四十九”为天地数，可能与上面所说的一样，是指“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乾坤凿度》还对《易经》中的数作了解释，认为其中所用的数皆有意义。如卷上说：“屯：十年乃字（注曰：何不以七年与五年。按：屯卦六二爻辞曰：‘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需：三人（注曰：三阳。按：需卦上六爻辞曰：‘有不速之客三人来’）。讼：户三百，（注曰：不言二百、一百，象中有数。按：讼卦九二爻辞曰：‘不克，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三褫（按：讼卦上九爻辞曰：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按照郑玄的注解，《易经》所用的数字不是随意的，而是有特殊意义的。

在象数关系上，《乾坤凿度》作者也认为象在数前，数由象生。“易起无，从无入有，有理若形，形及于变而象，象而后数。”（卷上）这显然受到《左传》“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思想的影响。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乾坤凿度》对于《周易》的源流、作者、结构等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其中有些思想不乏真知灼见。因此，其在汉代易学史乃至整个中国易学史上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和地位。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