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俄日对峙朝鲜，战争不可避免

当俄国在朝鲜的扩张势头正劲的时候，1897年12月，俄国又借口德国强占胶州湾之机，强行派舰队进入旅顺港，英、日两国认识到俄国控制整个满洲的战略意图，派舰队在对马海峡和仁川海面向俄国舰队示威对峙，引发了所谓的“旅顺危机”。这次危机的爆发，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俄国在朝鲜的扩张行动。由于西伯利亚大铁路当时尚未竣工，俄国刚刚通过中俄密约获得了中东铁路的筑路权和运兵权，为了不影响其独占东北的计划，在面临较大国际压力的情况下，俄国决定与日本和解，试图通过承认日本在朝鲜比俄国有更大利益来化解危机。

日本洞察到俄国的和解意图，决定乘机挽回在朝鲜半岛失去的优势。和解之初，日本坚持俄国应放弃在朝鲜训练军队和聘用财政顾问的立场。鉴于俄国的强硬态度，不久日本又主张俄国可以担任朝鲜军队的教官，但财政顾问必须由日本政府任命。与此同时，日本还利用朝鲜政府内部的反俄势力和国内的反俄运动，加紧排挤俄国在朝鲜的势力。为了尽快达成和解，1898年3月17日，俄国宣布将从朝鲜撤回军事教官和财政顾问。3月19日，日本又建议俄国承认日本具有单独对朝鲜提出“劝告和帮助”的责任，日本也考虑将满洲及其沿海地带在各方面处于俄国的利益和关切的范围之外，这就是所谓的“满鲜互换”（to exchange for Korea）。由于当时租借旅大的谈判正处在关键时刻，所以俄国没有及时对日本的建议做出答复。3月27日，《中俄旅大租地条约》签订，俄国如愿租借军港旅顺和商港大连25年。4月20日，俄国就日本“满鲜互换”的建议答复说，非常满意日本考虑将满洲及其沿海地带在各方面处于自己的利益和关切范围之外，但俄国不能对朝鲜发表类似的声明，承认排除俄国在朝鲜的一切势力，委婉地拒绝了日本“满鲜互换”的建议。4月25日，日俄签署《东京协定》，俄国同意从朝鲜撤退军事顾问和财政顾问，不妨碍日本与朝鲜之间发展工商业方面的关系，日本承认朝鲜的主权和独立，两国保证不直接干涉朝鲜内政，共同协商解决朝鲜军事和财政顾问的问题。该议定书虽然使俄国在朝鲜的优势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却化解了因俄国强租旅大产生的地区危机，俄国在满洲地位的加强为日后加紧对朝鲜半岛的渗透提供了便利。

1899年4月，英俄达成了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的协议，东北作为俄国的势力范围得到了英国的承认。1900年俄国借口镇压义和团，大举出兵中国东北，占领了整个东北地区，使其向朝鲜扩张的条件更为有利。为了夺回对朝鲜财政的控制权，俄国在仁川海面集结大批舰只，对日本进行战争威胁。1900年到1901年，俄国政府多次召开会议，全面讨论对朝鲜的政策。讨论的结果是，为了逐步达到对朝鲜的绝对控制，首先要占领辽东半岛，修好经满洲的交通道路；其次要建立一支超过日本海军30%的太平洋舰队，剥夺日本的制海权；再次要占领朝鲜南部的一个港口。1901年1月，俄国政府曾向日本建议“大国共同保障朝鲜的中立”，但遭到了日本的拒绝。此后，俄国不断增加在东北的兵力，甚至派遣军队进入朝鲜北部，强占鸭绿江口的龙岩浦，对朝政策发生重大转折。日本首相桂太郎（Katsura Taro）认为，“为了获得太平洋沿岸的不冻港，俄国在占领满洲之后将试图占领朝鲜”。

面对日俄矛盾的不断激化，日本扩张政策的重要策划者之一山县有朋认为，“长远来看，日本与俄国的战争将不可避免，日本现在必须加强自身的军事实力，同时建立与英国的联盟”。鉴于“三国干涉还辽”的教训，为了摆脱日本在国际上孤立无援的局面，寻求必要的国际支持，赢得未来日俄决战的胜利，日本希望借助英国的海上优势，利用英俄在远东争夺的矛盾，联合英国钳制俄国。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谈判，1902年1月30日，《英日同盟条约》在伦敦签订。条约规定，缔约双方相互承认有权保护自己在中国和朝鲜的利益，如双方在中国和朝鲜的“特殊利益”受到他国威胁，或因中朝内乱受到侵害，两国有权进行干预；一方为保护以上利益与第三国作战时，另一方应严守中立；如一方遭到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进攻时，另一方应予以军事援助，共同作战。条约的秘密条款还规定，双方海军应配合行动，在远东海域保持优势。“在日本看来，英日同盟的精神意义是深远的。它给日本这样的一个心理暗示，即在西方国家眼里日本是平等的一员。有了英国的支持，日本对俄国的态度就更加好战了。”

英日同盟主要是针对俄国的军事同盟，它对俄国在远东扩张行动的制约作用立竿见影。首先，义和团运动被镇压以后，为了达到控制东三省的目的，俄国一直没有撤出东北的军队。清政府虽然和俄国就撤军问题进行多次交涉，但一直没有取得进展。英日同盟建立以后，两国共同向俄国施压，俄国最终于1902年4月8日签订了《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同意在18个月内分三期全部撤出在东北的军队。其次，1902年初，为了达到与法国联合的政治目的，俄国一直说服朝鲜政府接受法国的贷款计划，但由于把持朝鲜海关的英国官员的协助，法国向朝鲜提供贷款的计划被一家日本银行取代。最后，1903年俄国曾向日本建议，以北纬38度线作为中立区的边界，但遭到了日本的拒绝。显然，英日同盟使日本与俄国角逐远东的信心和决心大大增强了。1902年10月，日本制定的《对清、对韩最高国策》宣称，英日结盟之后，日本应“扩大经营我在清、韩两国之事业，以收取与我帝国现有地位相称之权力，以此为当务之急，绝不可延缓一日”。

面对英日结盟之后日本咄咄逼人的态势，俄国也拒绝一味地迁就。在拥有对东三省的绝对控制权和西伯利亚大铁路即将开始通车的情况下，俄国不仅制造新的借口拒绝从东北撤军，而且将远东扩张的战略中心向朝鲜推进。针对日本关于划分势力范围的谈判建议，1903年2月7日的政府特别会议认为，“俄国在关东和满洲的地位已有足够的确定性，没有必要就此问题与日本缔结任何协定”。朝鲜对俄国的国家利益意义重大，应确定对满洲和朝鲜的“坚定纲领”，等待日本政府重新发起谈判。5月15日，俄国政府决定，“在最短时期内，不惜任何款项开支”，完成在远东的“作战准备”。5月20日，俄国政府再次召开特别会议，制订了未来远东政策的五大方针：（1）废除交还中国东北的条约；（2）从欧俄调兵东来，增加东北的兵力；（3）在东北设置处于俄国保护下的特别区域；（4）不允许任何外国干涉中国东北；（5）在鸭绿江左岸朝鲜境内，建立俄国的势力范围。“朝鲜依据其地理条件及政治条件，将成为俄罗斯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的命运要由俄国来决定。”6月27日，根据上述原则制定的《未来对日关系原则》宣称，在俄国增援远东的四个军团中的两个军团到达外贝加尔，可以保证俄国立足满洲之后，就与日本谈判朝鲜问题。然而，按照俄国对满洲和朝鲜政策的目标，谈判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不过是为发动战争寻找借口罢了。

1903年4月18日，为了达到撕毁《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目的，让未撤离的俄国军队继续留驻东北，俄国向清政府抬高了从东北撤军的条件。日本驻华公使闻讯后，力主日本政府尽快进行干涉。日本总参谋长甚至上奏天皇，“加速扩充军备，不惜与沙俄诉诸武力，决一胜负”。6月23日，日本政府召开御前会议，决定与俄国进行谈判。会议制定的协商原则主要是，俄国承认日本在朝鲜的独占地位，放弃兼并东北的政策，东北实行“门户开放”，日本承认俄国在满洲的经济特权。俄国认识到独占朝鲜只是日本对外扩张的第一步，朝鲜不过是日本征服亚洲大陆的一个跳板，暂时的妥协不可能消除俄日发生冲突的危险。与此同时，面对封建专制在国内面临的危机，俄国政府也希望通过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缓解国内矛盾，阻止俄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发生，因此不可能对日俄谈判真正产生兴趣。8月12日，俄国政府下令特设远东总督辖区，任命力主与日本决一雌雄的海军上将阿列克谢耶夫出任远东总督，全权处理以旅顺为中心的远东总督区事务。随着远东战时管理体制的建立，俄日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