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词选
选词为集,几与词史同步,从晚唐五代发展到明代,其间经过了漫长的演变过程。从出于唐代乐工之手、重歌词音乐性的歌曲总集《云谣集》的选歌型词选开始,发展到宋代词人有目的地选词,比如借词选保存词史、传播词学理论、评论当代词坛、表现选者的审美理想等。由于选词者各自的目的不同,各种词选争奇斗艳,各显其能,共同丰富了两宋词坛。折射时代审美追求的《梅苑》、重在保存一代文献的《复雅歌词》、意在存史的《花庵词选》、集选歌选史与选派三种倾向于一身的《阳春白雪》,在词选史上都有划时代的意义。到了元代词坛上又出现了两部重咏物与寄托的词选《乐府补题》与《名儒草堂诗余》,对元代及明清的词学理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词选是词学理论的重要载体,就编纂词选的目的而言,有为歌妓选编唱本者,有以存人或存词为目的的文献式词选,亦有体现某种思想主旨或审美倾向的词选,后者对于词学理论、词学批评更有意义。明代这三种词选都有,并在词学史上产生了重要的作用,如明代中后期词坛上香艳词风的流行与词选的推波助澜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明人所编词选形式多种多样,有通代词选,如杨慎的《词林万选》《百琲明珠》,题程敏政编纂的《天机余锦》,陈耀文的《花草粹编》,茅暎的《词的》,陆云龙的《词菁》,卓人月、徐士俊的《古今词统》;有断代词选,如董逢元的《唐词纪》,钱允治的《类编笺释国朝诗余》;有唱和集,如袁表的《江南春词集》,徐士俊、卓人月的《徐卓晤歌》,陈子龙等的《幽兰草集》;有同仁词选,如骑蝶轩辑的《情籁》;有专题词选,如周履靖的《唐宋元明酒词》;有女性词选,如王端淑的《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等。另外还有明人对《草堂诗余》的各种改编本。
一 明代前期词选
明代前期,由于词学不兴,明人没有编辑自己的词选。但我们可以看到吴讷《文章辨体外集卷五·近代词曲》中所收录的词作,如单独摘出,可当词选看待,其共收录词作三十一首,始于李白的《菩萨蛮》,终于虞集的《无俗念》。其收词标准作者在《序说》中明确指出:“庸特辑唐宋以下辞意近于古雅者……好古之士,于此亦可以观世变之不一云。”所选为“古雅”之词,从其所选的词作亦可以看出其用意,吴讷的选词标准亦典型地体现了明代初期的词学观点。
《草堂诗余》在明代流传很广,影响很大,版本繁多,但流传至今的只有三种版本:一是洪武二十五年(1392)遵正书堂刻本《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余》;二是题明西涯主人编的《南词》本;三是明成化十六年(1480)刘氏日新书堂刻本《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余》,此本据洪武本校刊,题名、分卷、版式、篇数都与洪武本相同。另外还有叶盛《菉竹堂书目》著录之本,此本今已不存。王兆鹏考定《南词》为康熙时期问世,前已提及,因而此时的《草堂诗余》今已知者只有三种版本。明代前期的词话以及词籍序跋中提到《草堂诗余》的仅有三家,即单宇、叶盛和吴讷。吴讷在其“近代词曲序说”中指出“今间见《草堂诗余》”,专门辑录词集的出版家都难以见到,可见当时《草堂诗余》遭受的冷落,与中后期词坛对其追捧的炽热局面简直无法相比,由此可以想见当时词坛的创作情况。此期的词话中所引用的宋代词作也多有与《草堂诗余》不合者,尤其是“蟫精词话”,可见当时徐伯龄所见到的多有《草堂诗余》之外的词集。
二 明代中期词选
明代中期,随着词学的复苏,词选的编纂也热闹起来,但这种热闹与宋代词选的丰富多彩不同,从当时编纂的词选就可以清楚地了解这种热闹的实质。明代中期流传至今的词选有题程敏政编纂的《天机余锦》、杨慎的《词林万选》《百琲明珠》、吴承恩的《花草新编》、杨慎品订的《花间集》等,还有唱和词集《江南春词》等六种。仅见文献引述的词选有陈霆《草堂遗音》、杨慎《草堂诗余补遗》《填词选格》《词林增奇》《填词玉屑》《古今词英》、刘凤门人所编宋元人《词选》等七种。凡十三种。此期还有《草堂诗余》的众多版本及改编本九种:
① 明祝枝山小楷书本。
② 嘉靖十六年(1537),《新刊古今名贤草堂诗余》六卷,李瑾辑,刘时济刻本。
③ 嘉靖十七年(1538),《草堂诗余别录》一卷,张编选,明黎仪抄本。
④ 嘉靖十七年(1538),《精选名贤词话草堂诗余》二卷,陈忠秀校刊本。
⑤ 嘉靖年间,《篆诗余》,高唐王岱翁刊篆文本。
⑥ 嘉靖二十九年(1550),《类编草堂诗余》四卷 武陵逸史编次,开云山农校正,顾汝所刻本。
⑦ 嘉靖三十三年(1554),《草堂诗余》前集两卷后集两卷,杨金刻本。
⑧ 嘉靖末,《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余》,前集二卷后集二卷,春山居士校勘本,安肃荆聚刻本。
⑨约嘉靖末,《草堂诗余》五卷,杨慎评点,闵瑛璧校订,闵瑛璧刻朱墨套印本。
从以上所列二十二种词选名录中我们可以看出明代中期词选的特点之一,即基本上是围着宋代选歌变体本《草堂诗余》打转转。《草堂诗余》是南宋坊间编纂的一部词选,后来经过宋元人的多次再编辑,再刊刻,带着沧桑进入了明代词坛。明前期,程朱理学被推为官方哲学,朱熹的学说被推为圣贤之学,明初的文人受程朱理学的影响极深,“偎红倚翠”“淫词艳曲”之语受到限制,因此在明代前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都处于不被关注甚至冷落的境地。但《草堂诗余》在明代中期以后显示出无与伦比的魅力,明代词体创作是在以《草堂诗余》为词谱、模仿其风格、点评其词作中走向复苏的,且《草堂诗余》所选以北宋婉约绮艳之词为多,因此《草堂诗余》对明代中期词学批评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期的词体起源论、词体体性论、词体风格论都带有《草堂诗余》影响的痕迹。
面对词坛的《草堂诗余》热,著名的词学家杨慎试图以编辑词选的方法扭转时风,他编辑了《词林万选》与《百琲明珠》两个词选。任良幹在《词林万选·序》中云:“升庵太史公家藏有唐宋五百家词,颇为全备,暇日取其尤绮练者四卷,名曰《词林万选》。皆《草堂诗余》之所未收者也。”显然任良幹对此选非常称道,在当时《草堂诗余》充斥词坛的情况下,他通过《词林万选》看到了唐宋词的另一片景象。
杨慎所用《草堂诗余》,当是其评点时所用之本,即吴兴闵瑛璧刻本,笔者翻检此本,发现任良幹所言并非“夸大欺世”之词,《词林万选》辑录词作二百三十三首,其中与闵瑛璧本《草堂诗余》重复者仅有两首,一首是题孙夫人的《清平乐·悠悠飏飏》,一首是牛希济的《采桑子·辘轳金井梧桐晩》,其余皆不见于《草堂诗余》。纵观所选词作可发现,选者没有风格上的偏嗜,虽然他所处的时代词坛崇尚婉约词风。词选中辑录了相当数量的豪放词,他在《词品》中提到的“把古文手段寓之于词”的蒋捷之《水龙吟·醉兮琼瀣浮觞些》也被选入。选者还有明显的存人存词意识,从柳永词被选入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词品》对柳永词的批评很是严厉,谓《草堂诗余》选柳永“‘愿奶奶兰心蕙性’之鄙俗,及‘以文会友’,‘寡信轻诺’之酸文,不知何见也”,但在《词林万选》中,杨慎一下子选柳词十三首,其中有颇为雅致的《凤栖梧·独倚危楼风细细》,更有“鄙俗酸文”,譬如《菊花新·欲掩香帏论缱绻》。
杨慎编辑《词林万选》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补《草堂诗余》之遗,他曾经编纂有《草堂诗余补遗》《词林增奇》等词选,可惜没有流传下来,但从书名看,与《词林万选》的编纂目的一样,由于他家中藏有多种(虽然不至于五百余种)词籍,因而他就想把自己以为有价值而不被《草堂诗余》选入的词作以及《草堂诗余》以后有价值的词作辑录成集,以展现词体创作的历程。可以说《词林万选》还没有摆脱《草堂诗余》的影响,是以《草堂诗余》补遗的形式出现的。
与《词林万选》形成对照的是杨慎的另一部词选《百琲明珠》。此选所选有十七位词人与《词林万选》同,但所选词作基本不与《词林万选》重复,所重复的两首是纠正词作者的:一首是《生查子·年年玉镜台》,《词林万选》题为朱希真,而此选纠正为朱淑真;一首是《如梦令·曾宴桃源深洞》,《词林万选》题为吕洞宾,而此选纠正为唐庄宗。与《草堂诗余》重复的仅有一首,即王通叟的《庆清朝慢·调雨为酥》,看起来编者编纂两部词选不是随便为之,而是有安排、有照应的,虽然两部词选内部的安排、照应不是太合理。《百琲明珠》的编纂时间应在杨慎《词品》成书以后(《词品》成书于1551年),原因有二:其一,从作者选入的词作看。《词品》是杨慎词学观的集中反映,其对词体起源有独到的看法,即认为词体起源于六朝,正因如此,《百琲明珠》从六朝梁武帝之《江南弄》选起,与《词品》中所述相一致,虽然《江南弄》并非词作。其二,《百琲明珠》中有评注之语,这些评注多来自《词品》,这是杨慎评点词作的一个特点,往往把词话中语用于评点,他对《草堂诗余》的评点也是这样。
从《词林万选》到《百琲明珠》,可以看出杨慎在逐步摆脱《草堂诗余》的左右,按照自己的词学观点来选编词选,即用词选宣扬自己的词学主张,这种方法,在词学繁荣的清代成为惯例,如浙西词派为提倡南宋词体、崇尚雅正而编纂《词综》,常州词派为宣扬“意内言外”“比兴寄托”的词学主张而编纂《词选》。用编纂词选来传播词学思想,在明代,杨慎为开先河者。
但是,在明代中期,《草堂诗余》对词坛风气的影响正大,仅凭杨慎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改变词坛风气的,更何况杨慎本人对婉约词所抒发之艳情亦欣赏有加。
三 明代后期词选
明代后期,由于词学的繁荣,词选的编纂热情可谓空前高涨,词坛上出现了众多的词选,流传至今的有近二十种。它们是陈耀文的《花草粹编》,卓人月和徐士俊的《古今词统》,茅暎的《词的》,陆云龙的《词菁》,杨肇祉的《词坛艳逸品》,潘游龙的《古今诗余醉》,鳙溪逸史的《汇选历代名贤词府全集》,长湖外史的《续草堂诗余》,沈际飞的《草堂诗余别集》《草堂诗余新集》,钱允治的《类编笺释国朝诗余》,温博的《花间集补》,骑蝶轩的《情籁》,陈子龙、李雯和宋征舆的《幽兰草集》,徐士俊和卓人月的《徐卓晤歌》,董逢元的《唐词纪》,周履靖的《唐宋元明酒词》,王端淑的《名媛诗纬初编诗余集》等。形式多样,各具特色。
明代中期,由于词学处于复苏期,词选的编纂几乎没有走出《草堂诗余》的围墙。到了明代后期,《草堂诗余》的影响比中期有过之而无不及,翻检后期众多的《草堂诗余》不同版本就一目了然。
① 万历十二年(1584),《类编草堂诗余》四卷,题唐顺之解注,田一隽辑,书林张东川刊本。
② 万历十六年(1588),《重刻类编草堂诗余评林》六卷,题唐顺之解注,田一隽辑,李廷机评,勉斋詹圣学重刻本。
③ 万历二十二年(1594),《新刻注释草堂诗余评林》六卷,题李廷机批评,翁正春校正,书林郑世豪宗文书舍刻本。
④ 万历二十三年(1595),《新刻注释草堂诗余评林》六卷,题李廷机批评,翁正春校正,福建省建阳书林郑世豪宗文书舍刻本。
⑤ 万历三十年(1602),《新锓订正评注便读草堂诗余》七卷,董其昌评订,曾六德参释,乔山书舍刻本。
⑥ 万历三十年(1602),《新刻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余》二卷,余秀峰沧泉堂刻本。
⑦ 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类编草堂诗余》三卷,胡桂芳重辑,黄作霖等刻本。
⑧ 万历四十二年(1614),《精选笺释草堂诗余》六卷,题顾从敬类选,陈继儒重校,陈仁锡参订,翁少麓刻本(钱允治等合刊三种十三卷)。
⑨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新刻题评名贤词话草堂诗余》六卷,题李攀龙补遗,陈继儒校正,书林自新斋余文杰刻本。
⑩ 万历四十七年(1619),《新刻李于麟先生批评注释草堂诗余隽》四卷,题吴从先汇编,袁宏道增订,何伟杰参校,书林萧少衢师俭堂刻本。
⑪万历四十八年(1620),《草堂诗余》五卷,杨慎评点,闵瑛璧校订,朱之蕃刻《词坛合璧》本四种之一。
⑫万历年间,《类编草堂诗余》四卷,昆石山人校辑。
⑬万历年间,《类编草堂诗余》四卷,昆石山人校辑,致和堂印本。
⑭万历年间,《新刻分类评释草堂诗余》六卷,题李廷机评释,李良臣东璧轩刻本。
⑮天启五年(1625),《新刻朱批注释草堂诗余评林》四卷,题李廷机评注,周文耀刻朱墨套印本。
⑯天启、崇祯年间,《草堂诗余正集》六卷(《古香岑评点草堂诗余》四卷十七卷十二册),沈际飞、钱允治等编,翁少麓刊本。
⑰明末,《草堂诗余正集》六卷(《古香岑评点草堂诗余》四卷十七卷十二册),沈际飞、钱允治等编,万贤楼自刻本。
⑱明末,《草堂诗余正集》六卷(《古香岑评点草堂诗余》四卷十七卷十二册),沈际飞、钱允治等编,童涌泉刊印本。
⑲明末,《新刻增修笺注妙选群英草堂诗余》二卷,钟惺辑,慎节堂刻本。
⑳明末,《类编草堂诗余》四卷,毛晋汲古阁《词苑英华》本。
㉑明末,《类编草堂诗余》四卷,韩俞臣校正,博雅堂刻本。
㉒明末,《类编草堂诗余》四卷,韩俞臣校正,经业堂刻本。
㉓明末,《类编草堂诗余》四卷,翻刻顾从敬本。
㉔仅见著录的是万历年间,陈第世善堂著录《草堂诗余》七卷。
明代中期,前代词选中,仅《草堂诗余》版本较多。而后期由于人们词学知识的增多与复古运动的影响,词学家追根溯源,对《花间集》兴趣倍增,因而《花间集》的版本陡然增多。有的词学家推出了“广花间集”笺注本,如钟人杰笺注的《花间集》;还有的词学家编纂《花间集》补遗本,如温博的《花间集补》;又有词学家把《花间》《草堂》合刊之……一时间,伴随着明代后期出版业的兴盛,词选铺天盖地而出,尤其是“花”“草”系列,更是“年年呈艳”“岁岁吹青”。
但是,时间毕竟到了词学繁荣的明代后期,词学家们对明代中期词选围绕《草堂诗余》打转转的局面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开始了一些创造性的词选编纂工作,试图编纂出有自己特色的词总集来,于是明代后期词选的编辑也像此期的词学理论一样,出现了新的气象,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局面。词学家受复古思潮的影响,编纂了追溯词祖、词源的词选,如《唐词纪》;受明代后期主情思潮的影响,推其波、助其澜的词选亦应运而生,如《词的》《词菁》《词坛艳逸品》《古今诗余醉》《汇选历代名贤词府全集》等;试图突破“花草”的局限,志在存史的大型词选也如期而至,如《花草粹编》;面对明代后期词坛上崇婉约抑豪放的风气,词学家试图利用词选改变当时的词坛风气,卓、徐二人就编纂出大型词选《古今词统》;此期明人终于有了选明朝词作的断代词选,如《类编笺释国朝诗余》。另外还出现了唱和集、同仁词选、专题词选、女性词选。
明代后期,“异端邪说”泛滥,波及词坛,词坛上刮起了一股主情思潮,在哲学思潮与词选的合力下,明代后期词学批评中的体性论、风格论走向极端,词体创作推崇“艳情”甚至人的自然之欲,主婉约抑豪放之风达到顶端。茅暎在《词的·序》中宣扬自己的词学观点及去取标准:“盖旨本淫靡,宁亏大雅;意非训诰,何事庄严!”“圣贤言异,愧非子郁之删除;儿女情长,岂是伯饶之笔削?”编者主旨明确,此选宁取淫艳绮丽之作,而不选大雅庄严之词;宁愧圣贤之庄言,不削儿女之艳语,显然是承袭王世贞之词学观点。编者在“凡例”中又加以强调:“幽俊香艳,为词家当行,而庄重典丽者次之;故古今名公,悉多钜作,不敢拦入。”可以说《词的》的选词目的典型地反映了明代后期词坛的审美风尚。
卓人月、徐士俊二人编纂的大型词选《古今词统》,婉约、豪放并重。徐士俊在《古今词统·序》中云:
曰幽曰奇,曰淡曰艳,曰敛曰放,曰秾曰纤,种种毕具,不使子瞻受“词诗”之号,稼轩居“词论”之名。
表现出一种宏通的词体风格取向。编选者的词学观点在此选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更何况“珂月所作诗余甚多,兴会所到,无不曲尽两家之美,故能出其手眼,以与作者之情合”。因而此选明显加重了豪放词的比重,尤其是辛弃疾豪放词的选入数量明显增多,辛派词人的词作也多有入选。从此选中可以透露出词学风气的转变:明人崇尚婉约“一边倒”的局面即将结束,清初词坛上的各派争锋即是很好的证明。由此可知此选在词学史上的意义所在。明代各个时期的词选皆与词学观念相一致,词选本体现了明人的词学理论与审美趣味,从中可以看出明代词学理论的发展嬗变轨迹。
明代许多词选还附有评点。明代是评点文学的全盛时期,词集的评点亦不例外。明人编纂的词选多附有评点,如张的《草堂诗余别录》、杨慎的《词林万选》及《百琲明珠》、茅暎的《词的》、卓人月的《古今词统》等。当时非常流行的词选《草堂诗余》,版本多至三十余种,其中不少是评点本。词的评点吸引了当时颇有名望的文学家甚至是画家,像李攀龙、杨慎、唐顺之、汤显祖、卓人月、董其昌等都加入到了词的评点队伍中来,使词的评点呈现出形式多样的局面。汤显祖、卓人月不仅创作词作,而且又是戏曲家,因此他们在评点词时,就会用评点戏曲的语言对词进行评点,这对理解明词曲化的特点应有所帮助;有的评点文字如单独摘出,就是具有一定理论水平的词话,如徐士俊评点《古今词统》之评语、汤显祖评点《花间集》之评语、沈际飞评点《草堂诗余四集》之评语等。明人评点词选的文字,研究者很少把它纳入到明代词学理论的建构中加以研究,这是明代词学批评研究的一大缺失。本课题在相关论述中,把词选中的评点词语作为明代词学批评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