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演化经济理论的基本方法

演化经济理论作为现代西方经济理论一个重要的非主流学派，它借鉴生物进化的思想方法和自然科学多领域的研究成果，将创新作为经济现象背后的根本力量，以技术创新和制度变迁为核心研究对象，以动态、演化的理论来分析和理解经济系统的运行与发展，研究经济行为和制度演变规律。目前，演化经济理论已被众多经济学流派接受和吸收，其研究领域在不断扩大，已在经济增长的演化经济理论、制度的演化经济学分析和技术创新与产业演化等方面取得一定的成果，特别在制度领域的研究上更是成果丰硕。演化经济理论作为经济学研究的一个新领域，不仅其主导思想与西方经济学不同，是对西方经济学的有效补充，而且在研究方法上也有其独到之处，这种方法论的变革直接关系到研究分析结果的有效性，因此近年来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研究者的普遍重视。

（一）生物学隐喻

经济学中生物学隐喻的理论价值和现实主义主要体现在：一是现实中的经济现象与生物有机体和生物过程的共同之处，毕竟经济社会涉及的是活生生的人类，这一信念使经济学研究与生物学思想密切联系成为可能；二是现代生物学可以为经济学提供丰富的思想和方法；三是生物系统和经济系统都包含缠结的结构和因果关系，包含连续的变化和多样性，生物科学和经济学被公认具有相同的复杂性问题；四是笛卡尔的哲学和牛顿的力学支持人类与自然界其余部分之间有感性区分，而这一其余部分主要是生物；五是生物学隐喻可以弥补主流经济学中力学隐喻的不足。

（二）思维方式与主流经济学的差异性

演化经济理论与根植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主流经济学的思维方式不同，主要体现在基本思维、最优化和均衡、知识、企业与竞争、时间感知和随机因素等方面。

1．基本思维

主流经济学受原子论和机械力学思维模式的影响，把复杂的经济社会和复杂的人还原到一个理想环境中进行同质性分析，再向非理性环境和异质性逐步扩展。演化经济理论受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和拉马克的遗传基因理论的影响，把经济行为主体的多样性及其复杂的相互作用关系作为分析基础。从这一角度看，演化经济理论模型能够真实地反映社会现象，这是对人与人关系研究的回归，更贴近实际和有一定的说服力。

2．最优化和均衡

源于经典力学的主流经济学理论在对某一社会经济现象进行研究时，往往是基于一定条件和行为假设建立相应的模型，在一定条件约束下对模型进行最优求解，在论证实现的最优路径的同时分析经济系统的均衡特征。演化经济理论以生物进化论和遗传基因隐喻为基础，强调经济均衡是一个动态过程，同时注重经济变化的动因分析，强调经济系统暂时性均衡的同时对达到均衡点的时间给予不确定性认定（很难确定多长时间能够达到均衡），在认同经济系统均衡点多重性的同时对于达到均衡的路径依赖持进化观。

3．知识

演化经济理论所述的知识主要体现为一种“默示知识”（即无意识的知识），这种知识具有不可测性和不可比性。由于人的有限理性约束、个体计算能力的异质性和知识分布的差异性，人不可能考虑到所有的因素并做出最优决策，更多的情况是某些人获得成功后其策略被其他人效仿。因此，微观经济主体对于经济规律的认识在演化过程中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而经济系统里的很多一般性规则也存在演化过程。当然，这些一般性规则也将成为一种共同知识并使后继者节约创新成本。

4．企业与竞争

主流经济学主要强调企业价格竞争机制，企业竞争过程一方面使市场状态变得有序和稳定，另一方面能够使企业向平均利润水平靠近。演化经济理论超越价格竞争论，认为在现代市场和产业中，除了价格竞争机制外，企业的产品、技术或组织形式的创新和引进对于企业竞争参与者显得更为重要。另外，主流经济学一般假定企业有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行为，而演化经济学则假设企业有搜寻利润的行为。

5．时间和感知

主流经济学注重对均衡状态的研究，把时间看成对称的或可逆的过程，往往假设企业面对环境变化能够立即做出反应，在瞬间完成调整同时达到新的均衡。演化经济理论则注重达到均衡的过程，而且强调过程与时间的重要性，认为社会经济过程与生物进化过程具有类似的不可逆性。演化经济理论往往假设企业决策或社会经济发展是一个不可逆的连续过程，企业决策是一种学习、模仿竞争对手和改进自身策略组合的过程，是一个适应性的“试错”过程，而且，企业的“模仿”和“试错”过程除了对企业今天产生影响以外，今天行动策略和结果还将对未来的决策产生影响。因此，时间在进化过程中起着关键的作用。

6．随机因素

主流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往往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些重要变量及其均值上，忽略不确定性因素与随机变量对经济系统的影响，且在理性人假定下，人们面对不确定因素仍可找到最优化行为。演化经济理论往往把随机因素看成关键性因素并对之进行分析，强调决策的搜寻和革新过程，认为随机变量和不确定性等因素往往会对长期最优化决策的实现产生影响，造成经济系统长期趋势在其进化过程中难以预测。

（三）分析方法

相对于新古典研究方法来说，演化经济理论的重大变革是其针对动态过程的演化分析方法。

1．自组织理论方法

该方法与达尔文生物学里的竞争适者生存和变异选择有一定的差异，认为社会经济系统演化的根本力量在于系统内部的自组织力量，且这个自组织过程就是新事物和新秩序等的创新过程。此外，该方法强调随机因素和不确定性在社会经济系统发展轨道中的重要作用，即一个不确定性小事件的发展也会改变这一个系统的原有发展路径。

2．演化博弈论

演化博弈论是演化思想和博弈论结合的产物，该理论的一个关键概念就是进化稳定策略。所谓进化稳定策略就是把经济分析均衡点看作调整过程的产物，它的分析策略主要体现为把博弈过程动态化，其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均衡选择。进一步的，演化博弈论是纳什均衡理论在经济领域的有效补充，它以有限理性为基础，强调纳什均衡的进化机制和发展动因，从而增强了纳什均衡理论的现实性，同时更好地解释了经济博弈的动态过程。

（四）有关企业和个人的行为分析

演化经济学理论把企业看成“对外”和“对内”两部分。所谓“对外”指的是企业在市场主体中充当追逐经济利润的组织机构角色，它是竞争市场中的一员；所谓“对内”指的是企业在其内部往往会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且企业行为往往以“惯例”为基础，这些“惯例”类似于生物学中的“基因”，可以“继承”和传递，其形式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保持并“传输”其重要特性。其中，在特定的企业，组织结构、雇员行为习惯以及企业文化等往往成为信息、默示知识和技能的载体，它们共同作用并决定着一个企业所采取的行动。

“技巧”（Skills）在演化经济学理论中是描述个人行为的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所谓“技巧”是指人必须耗费一定的时间且经过学习、训练或经验积累才能获得的能力，个人技巧类似于组织的惯例。首先，技巧涉及的是步骤问题，每一个连续的步骤都由前一步的完成引起且受前一步骤影响；其次，完成技巧的基础知识在很大程度上是默示知识；最后，运用一种技巧经常要做许多“选择”，但人们的选择往往是在无意识条件下进行的。

需要说明的是，作为演化经济学理论中的基本概念，“个人技巧”和“组织惯例”是分析个人行为和企业行为的基础，体现了一种与主流经济学截然不同的认识和思维，其惯例行为除了体现为企业的传输管理及工作技能之外，还对各种社会制度有广泛的影响，且这种惯例以一种类似的方式在所有制度中充当“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