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话别，不知何年再见
“欢迎来到奥尔之城！”
从天而降的黑袍魔法师漂浮在半空，用他苍老的声音震撼地面上各式各样的玩家。
小阿修罗置身在这些发出连连惊叹声的玩家之中，被自豪感包围，他不禁抬头望向身边的修罗王。
他这是怎么了？
小阿修罗很纳闷，他没有从修罗王脸上看到一丝成功的喜悦，只有深深的责任感和压力。
“你不满意吗？对这样的结果？”他拉拉修罗王的衣袖问道。
“怎么会？”修罗王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奥尔之城公测日，不仅受到所有玩家的一致好评，更是在上线半小时后就上了各大媒体热搜第一。这样的轰动，是以往任何游戏都没有过的。这是我们大家的成功。”
“但是，你并没有笑。”小阿修罗说。
玩家自不必说，第一次身临其境实体感受游戏，他们的惊喜超乎自己的想象。
而奥尔的工作人员，不管是作为NPC参与公测的，还是在外部维护的，都在他们共同的交流群中，不断地相互祝贺，将他们手头所有的笑容表情包悉数发了出来，以表达自己无以言表的激动。
反观总经理南孟洋，最应该感到自豪和开心的人，却毫无喜悦之颜。
不，不止是现在，从欧洲回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吗，欧洲？”小阿修罗很想知道他的烦恼。
“晚点再说，现在，”修罗王抬头望向远方，“专心游戏。”
“各位英雄，”介绍完奥尔之城后，黑袍魔法师开始发布任务，“保管世界心脏的奥尔之城，今日被不明的怪物攻占，我们需要你们的支援。请助我们一臂之力，驱逐敌人，寻找世界心脏，将它归位于奥尔城最高层的红色房间，谁就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王者！”
“噢~~~”各族英雄振臂高呼，在魔法师的召唤下，奔进奥尔之城。
当然也有玩家走向森林。
“那些是高手啊。”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知道森林里打怪能掉落装备。”
小阿修罗瞥了眼老者，不想搭话。他知道老者背后的玩家是Carl，而他还没原谅Carl擅自放赫缇进游戏的事。
“今天来的都是网游经历超过5年。只不过这些率先去森林的，更理智，没有沉迷于初次实感体验而丢了完成游戏的目的。”修罗王背手面向森林，说道。
“估计是电竞高手。”老者捋了捋长须说。
“是吗？Shawn请了职业电竞玩家吗？”
今天公测日的所有事宜安排，由Shawn负责，玩家自然也是他邀请来的。
“唔，他说想知道用惯键盘和设备的电竞玩家，用意识是否也能做得那么棒。”
“奥尔之城开启意识世界的大门，不出两年，类似的游戏将层出不穷。”修罗王赞同地点点头。
“不止如此，”小阿修罗开始有兴趣参与话题了，“意识流的大门一旦被开启，游戏只是启蒙，社交和商务平台、智能控制、人体机械、人工智能等等都将走上这条高速路。”
“小阿修罗很有眼见嚒，”老者称赞说，“各国早就开启了这方面的研究，只不过被我们抢了先机。”
“当时谈好，版权算奥尔的？”小阿修罗问修罗王。
“对，奥尔首发，所以从全球来看，是中国首发。”
“你是英国人，不会不甘心吗？”小阿修罗又问老者。
“科技没有国界。我的国家从没给过我支持，倒是中国政府，”老者毫无异议，“听说这个项目后，给了很多优惠政策和支援。连我项目里的成员来中国的住行都安排妥当。”
“今天公测成功后，我们就会正式启动由国家参与注资的研究项目。Shawn刚刚告诉我，政府已经联系他确定记者招待会的日期了。”修罗王说道。
又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是修罗王仍然没有笑容。
小阿修罗觉着很是没趣，努了努嘴说：“电竞高手都在，我这个菜鸟就不掺和了，先下线了。”
说完，点了退出键，从修罗王和老者面前消失了。
“你还没跟她说？”
资产转移，Carl也是执行计划的一份子，所以他很清楚南孟洋将要背负什么。
“还没想好怎么说。”修罗王苦笑着回答。
“有什么好想的。”老者笑话道，“你就是这样，工作上雷厉风行，感情上却拖拖拉拉。我鄙视你。”
“被同一个女朋友甩了两次的你，有资格说我吗？”修罗王怎可能会被乖乖嘲笑？
“嘁！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相不相信老子罢工示威？”
“Carl，”修罗王拍拍老者的肩膀说，“恐吓我可以，但是别拿两败俱伤的方法，会让人知道你智商130、情商却为0的事实。”
老者无言以对，气恼地转头离开。
虽然不喜欢被老者嘲笑，但修罗王内心深处认同他的说法，自己永远在感情上是个弱者，这一次他还是不知所措。
这么想着时，右角跳出对话框，是方糯的信息。
“南总，今晚一块吃饭。”
这可不是什么诱人的邀请，他心里明白，方糯必然和自己一样很难受，对于自己的三缄其口，她已经忍到了极点，所以才会第一次发出邀请。
“好，晚上去你那儿，给你做饭。”他回答。
方糯回了一个惊喜的表情，被小小打动了一下。方糯从小到大充分享受了父母的爱，得到了比周遭同龄人更多更好的生活待遇，这都来源于方父的辛勤工作，所以她从小就把方父当成偶像，更是希望将来自己的另一半与父亲一样，坚韧、有责任，并且烧得一手好菜。
当她听到南孟洋要做菜给自己吃的时候，对他连日来隐瞒自己的怒气稍稍消了一些，但还不足以打消她要问个明白的决定。
她看向正在切菜的南孟洋，心想：好吧，这做菜的背影确实很帅，那她就温柔点拷问吧。
“去欧洲，”她缓缓开口，只见得南孟洋的后背僵了僵，“见到你姑姑了？”
“嗯，见到了。”南孟洋将切好的花椰菜放到盘里。
“就见了你姑姑？”
“还有三叔和五叔。”他切了小块黄油。
“哦，三个长辈一同见你，看来事态严重啊。”
“事情……”南孟洋将黄油在锅内化开，均匀涂抹在锅底，“很麻烦。”
“麻烦到你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这句话问出后，南孟洋的手停了十秒，然后夹起一块牛排放进锅内。
嗞——锅里响起煎烤的声音，牛排的香味渐渐渗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南孟洋决定跟她说实话。
“可以先从长辈们交给了你什么任务说起。”方糯耐着性子问道。她知道南孟洋偶尔会出现拖拉的性子，她也明白此事必然很严重，否则南孟洋的表情不会一直沉重。
“长辈们要我替他们出面处理家族的资产。”
“不明白。”好吧，方糯承认，自己听不懂了。
“他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资产。而我们家族的资产遍布全球各地，如果要处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南孟洋将牛排翻了个面。
这下方糯听明白了。
“所以你要脱手奥尔的管理。”
南孟洋苦笑，他就知道方糯首先想到的会是这个。
倒上一点红酒后，南孟洋转过身对方糯说：“除此之外呢，你就没想到其他吗？”
“你是指我们会无法经常见面吗？”方糯不觉着这是问题。
南孟洋皱眉，她竟然说得如此轻松。
他没有说话，转过身继续煎牛排，一分钟后才说：“你就不担心吗？我若时常不在国内，我们的感情会受影响？”
“如果我不看着你，你会出轨吗？”
“怎么可能？我不是那种花心的男人。”
“我也不会。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但是，糯米，”南孟洋将牛排夹起放置在盘中，转过身对她说，“时间一长，感情会淡，然后……”
“我不会。”方糯斩钉截铁地说，“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我……爱着你，我的感情就不会淡。”
南孟洋呆住了，内心汹涌澎拜，这是方糯第一次把“爱”这个字说出口。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方糯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出自己的请求：“跟我走吧，糯米，跟我一起走。”
男友深情的请求和他温暖的怀抱，让方糯差点脱口而出答应了。但是她忍住了，她回抱他说：“我……要考虑一下。”
“好，是要考虑的，毕竟不是小事。”南孟洋并没期望她立刻答应，他知道以方糯的性格，必然需要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他不想逼她，他希望她是做好了所有准备后再跟自己走。
那么她会答应吗？
方糯不知道，她第一次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感到迷茫。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南孟洋的请求，她的人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肯定会有的吧，变化。
遇到南孟洋之前，她以为自己从此会守着一只猫，陪着父母终老，做个孤寡老人。
遇到南孟洋之后，她以为她会守着南孟洋和他们俩的小家，两人，可能三人，再加上一窝猫，一只狗，终其一生。
现在呢？她不确定了。
南孟洋没有说他的任务要多久，也没有说要去哪些地方，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她早已规划好的人生还能实现吗？
未知的旅行，充满变数的任务，让她恐慌，让她没有安全感。
对了，她最怕的不是背叛，而是没有安全感。
“方糯，你有在听妈说话吗？”方母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唔，有，有在听，”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和父母通话，“妈，你继续说。”
“妈在问你，那个南总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唔，是啦。”她和南孟洋的事，实际上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与父母汇报。
“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怎么不跟爸妈说呢？”方母半是责怪半是惊喜。
“唔……”方糯不是不想说，只是觉着还没到汇报父母的时候。
“你见过他父母吗？”方父没有等女儿回答就接着问下去。
“他父母早年去世了，是他姑姑养大他的。”
“哦，也是苦命的孩子。”方母心疼南孟洋。
“姑姑带大的，估计也没精力管。”方父比较主观，“他人品如何？”
“哎呀，”方母抢先回答，“看他对我们这么礼貌，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新闻上说，那些家暴男都彬彬有礼嘛。”方父对妻子的眼光表示怀疑。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还有礼貌，你家暴了吗？”方母就是偏袒未来女婿，“方糯，不要听你爸的，跟妈说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妈…”方糯心头一紧，她忘了父母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期待。
“方糯啊，你老大不小了，”方母又开始了她的苦口婆心，“爸妈也老了，陪不了你几年。我们俩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找到个好人，等我们俩走了，他能照顾你。我们不期望他多有钱，就希望他能对你好就行。”
这些话方母说了无数遍，方糯也听过无数遍，但今天她听来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对，父母都已年老，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方糯想起这句古语，喉咙一紧，双目发红，她紧咬了几下嘴唇说：“妈，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等定了再说。”
“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都抱在一块儿了，还不算吗？”方母有些着急。
“对，好好看清楚了再说。”方父却很支持方糯的话。
“妈就觉着这小伙子不错，女儿啊，你可得抓牢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方糯轻叹一声，方母的这句话让她更为揪心。
说什么只要情在就不会淡，那是说给南孟洋听的。
方糯对自己有信心，但她对南孟洋没有信心。
经过赫缇一事，她对南孟洋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她爱着的这个男人，做事果敢，有责任心，但过于心软，容易被感情蒙蔽。她能够想象，如果他们二人异地恋情，而南孟洋又身处动荡且高压的环境，他很有可能会寻求一时的安慰而……
“唉……”方糯又叹了口气。
“还没想好吗？”王可儿问。
“我很纠结。”方糯苦笑。
“没看出来，”实际上王可儿比方糯更了解她自己，“你其实已经想好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跟我商量猫咖馆。”王可儿指指二人面前的平板。
按照她们的计划，方糯做完了猫咖馆策划方案，今天拿来和她讨论。
方糯苦笑，知道王可儿的意思，说道：“虽然我的人生理想是坐吃等死，但是现下要养活一窝主子，压力山大呀。”
“你愁什么？南养活你跟一窝猫，绰绰有余。”
“可我不想当洗手做羹汤的黄脸婆。”
“你是想他做羹汤给你吃。”
“对对对！”知她者非王可儿也。
“唉~~~”王可儿叹了口气说，“糯米，如果我是你，我会答应。”
“为什么？”方糯刚问完，就知道了答案。
是的，如果她和王可儿易地而处，王可儿应该立马就答应了。
因为王可儿向往这种未知又充满挑战的生活，若不是被家族产业所束缚，她可能早就浪迹天涯去了。
但是方糯不是王可儿，她更喜欢安定的生活。
“可以免费环游世界，还能有机会见识全球金融命脉的变迁，多有意思的事情啊。”
方糯点点头，见王可儿两眼发光，开玩笑说：“不如我跟他建议，带你去？”
“你放心吗？”王可儿调侃说，“说不定我就借此机会把他抢到手了。”
方糯苦笑，回答说：“如果是你，我心甘情愿。”
“也就是说，你已经在担心了。”
方糯又点点头，王可儿总是能很准确地抓住她的想法。
“那你还是决定不跟他走吗？”王可儿又问。
“我放不下。”她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
“那你就放得下南孟洋？”
这次方糯摇头了，说：“也放不下，太难受了。”
只要想到不久的将来，南孟洋怀中抱着别的女人，她的心就一阵一阵地疼。
“糯米，人生有舍才有得。你终归要放弃一样，才能守得住另一样。”王可儿不想逼她，但也不想好友难受，只能好言劝说。
“有舍必有得吗？”方糯若有所思。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这个道理她明白。
方糯这么想着，把手中精致花瓶递给梓月，说：“姐，这个送你了。”
“送我？”梓月不敢置信地接过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花瓶吗？”
“家里一窝小猫，这个花瓶拿回去只会被它们打坏。还不如送给你这样爱摆弄花草的人。”方糯是有不舍，但是如她所言，送人比拿回家被砸更合适。
“那就谢谢了。”梓月欢喜地收起来，随后又问，“你真要走吗，方糯？”
“唔，辞职审批已经走到乐总那儿了。”
“现在绵白已经不在天星了。集团让我暂时负责天星广场这个项目，你不如……”梓月挽留她说。
方糯摇摇头，离职是早就计划好的，与绵白无关。
“姐，谢谢你。我其实也不舍，但是我离职不只是因为绵白，我有自己的发展规划，现在正好有这样的机会。”
“我明白，”梓月点点头，她听说过方糯对未来的憧憬，“只是我怕找不到像你一样优秀的HR了。”
“姐，你太抬举我了。人外有人，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新来的HR肯定做得比我好。”
“不管怎么样，你有好的发展，我也替你开心。”
“谢谢，我会把接替我的人招到，跟他把工作交接好再走，你放心吧。”
“你做事情我自然放心。如今的团队，没了绵白，没了齐苗苗，大家踏踏实实做事。”
是的。如今的天星广场，少了点乌烟瘴气，多了些正能量，这让方糯走得很是安心。
“说起来，齐苗苗也可惜。”但是她始终替齐苗苗感到不值。
“没什么好可惜的。她当初若不跟绵白在一起，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梓月和南孟洋一样，认为方糯心太软了。
“我本以为她只是跟绵白有私情，却不想她竟然帮着绵白做假账，私吞公司的钱。”这是集团审计部接到方糯的检举信后查到的另一个罪证。
“她自己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错，都得自己承担。你不必替她惋惜。
“说得也是。只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
“人哪，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像你，一直以来为他人着想，努力生活，今天才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像她，”梓月有些嫌弃地努努嘴，“就想着一步登天，不择手段，才会有今天被公司辞退的结果。”
“你说的对，人生境遇，都是日积月累的成果。”梓月说的是工作，但方糯却联想到了另外的地方。
她翩然一笑，忽然想通了。
当天晚上便叫来了南孟洋。这一次她下厨。
看着方糯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南孟洋感受到她之前的感受。
忧虑，焦急，还有一丝期待。
“唉~~~”他轻叹一声，被方糯听见了。
“南总，你在这儿叹气就算了，可千万别在……”
“别在员工面前叹气。”方糯还未说完，南孟洋便接了下去。
“对啊，因为……”
“因为会动摇军心。”这话，方糯说了不下十遍，南孟洋都能倒背如流了。
方糯回头瞥了他一眼，将菜盛进碟中，仍是将这话又说了一遍：“奥尔之城的用户在月内突破一个亿，这是史无前例的。再加上跟政府的合作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作为奥尔的总经理来说，你i现在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要笑！”
南孟洋挤出几丝苦笑，接过方糯递来的菜。
方糯取出热好的黄酒，为彼此倒满，说：“好了，开吃吧。”
南孟洋端着酒杯，迟迟没有动筷。
“怎么，你不会告诉我，你突然不喜欢吃中餐了吧？”方糯明知故问。
“糯米，你今天只是叫我来吃饭吗？”焦急超越了所有的情绪，南孟洋迫切想知道答案。
方糯深吸一口气说：“我决定留下来。”
话很简短，声音很轻，但这话重击南孟洋的胸口。他的心抽搐了几下，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早就料到了，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实际听到时，却仍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温润的酒液，一入口便散发出辛辣的味道，顺喉而下，烧了咽喉，也烧了胃，但却仍暖不了他此刻寒凉的身体。他不禁咳嗽了几声。
那哪是咳嗽，分明是对自己答案的无法接受。
方糯如此想着，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想听我的解释吗？”
不想。南孟洋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方糯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他碗里说：“你和我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本不会有交集。”
南孟洋低头看自己的碗，那块糖醋排骨泛着冰糖化成的红棕色光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两个世界的人。这个道理不需要方糯说，他很清楚。
“如今能相识相知，实属不易。”方糯还没说完。
“那不是更应该珍惜吗？”他问。
“是啊，就是珍惜我们两个的这份感情，我才做的决定。”
南孟洋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不明白，糯米，你的神逻辑我无法理解。”
要分手便说分手，她何必要说这些话让他更痛苦。
方糯叹了口气，她不怪他，毕竟在感情方面，她是更理性的那个，理应由她理清纷杂乱序。
她放下筷子，给自己盛了碗老鸭汤，又斟满自己的酒杯，说：“这老鸭汤和黄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液体，就如同你和我。”
南孟洋实在不敢恭维这奇怪的比喻，但他还是耐心地看着方糯将黄酒倒进来老鸭汤中。
棕色液体在乳白色的汤汁中旋转几下后就消失了。老鸭汤也变得混浊不堪。
“你猜这汤是老鸭味多一点，还是酒味多一点，亦或者变成了其他的味道？”方糯问。
南孟洋这才有所悟，回答说：“你是指你与我是不同的世界，若你跟我走，便是进入到我的世界，你会因此失去自我，更有甚者，我们俩都会失去自我？”
他听懂了。方糯很是欣慰，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也是个很容易被带偏的人。我担心，不，我确定，如果我跟着你去处理你家的事务，我会很快变得不像我自己。而你，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吗？”
“所以，你要离开我。”南孟洋心在抽痛，方糯的理由很充分，充分到他无可辩驳。
说他什么好呢？
方糯看着南孟洋痛苦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她说：“哥，大哥，我说过要离开你吗？”
“你说不跟我走。”这还不明显吗？
“不跟你走就是要分手？敢情你对爱情的定义就是必须两个人无时无刻在一起。那我们俩做连体婴算了。”方糯这会儿有些讨厌南孟洋黏人的性子。
不是要分手？南孟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方糯说：“老鸭汤和黄酒不是不能倒在一起吗？不然会变味。”
“呦，这你倒是记住了。”方糯哑然失笑，骂道，“南总，你但凡能用做生意的脑子来考虑一下我们的事情，你就不会白难受那么长时间。”
她是在骂自己蠢吗？
胜负心油然而起，南孟洋故作轻松地说：“是你打的比喻不好。什么老鸭汤，什么黄酒，我们俩谁都不像。”
“比喻好不好无所谓，反正你听懂了呀。”跟方糯贫嘴可以，但是想让她乖乖服输是不可能的。
“好，好，好，”南孟洋轻叹一口气，问道，“那你告诉我，两个人不在一起，又不分手算什么呢？”
“异地恋啊，”方糯替南孟洋偶尔表现出的弱智感到着急，“大哥，你不会没听说过这个词吧？”
“整整一年都不联系也可以？”
“整整一年？”这回换方糯愣住了，问道，“你要去的地方难道没有国际电话或者网络吗？”
看着她担忧又好奇的目光，南孟洋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将要发生的变故。
他叹了口气说：“糯米，接下来的一年，甚至两三年，这个世界会非常动荡，动荡到……”
“是要第三次世界大战了？”方糯忽然兴致高昂。
南孟洋苦笑。方糯总是说自己守旧，喜欢安稳的生活。但内心深处，她比谁都喜欢冒险，总是期待世界大战、外星人攻打地球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发生。
这下她或许真要得偿所愿了。
“姐姐，不会世界大战的，但是跟世界大战差不多混乱。”
“这么可怕？你们家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想跃入方糯的脑海，“难道是你们家发动的？”
南孟洋后背发凉。方糯超强的直觉让他心惊胆战。
他连忙解释说：“我们家吃饱了撑的发动世界危机，不仅会死人，还会让我们的资产瞬间蒸发。”
“那你怎么知道会死人？”方糯锐利的目光让南孟洋无法直视。
他夹起方才那块糖醋排骨，假意品尝起来。
“吃完了还是要回答问题的哦，南总。”方糯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等。
南孟洋吞下最后一块肉，含糊地回答说：“我们家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过是消息比较灵通而已。”
“唔，”方糯瘪瘪嘴，“好吧，我就当天机不可泄露吧。”
“现在该你回答我了。如果我们俩一年不联系，可能吗？”
“有点危险，”方糯直言不讳道，“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
“对我没有信心，是吗？”南孟洋再次苦笑。可不是嘛，谁让自己有“前科”。
“我不是担心你会变心，我是担心你会出轨。”
“变心和出轨有区别吗？”南孟洋有时候无法跟上方糯奇怪的思维。
“有区别。如果你变心了，那我们之间就完全结束了。如果你身体出轨了，那……”
“你还会原谅我？”
“我会恨你。”方糯打破了南孟洋的美梦，坚定地说。
“为什么？”
“变心，表示我跟你的缘分已尽，各自安好，各奔前程。但是身体出轨，表示你的心无法控制你的身体。即使我们俩时时刻刻在一起，你照样还是会找别的女人。明白吗？”方糯严肃地解释了一番。
但是南孟洋听得一知半解，回答说：“好像有点明白。”
他不太确定的口气，让方糯感到无力。
她扶额感慨说：“这届男友真难带。反正，你自己说好了，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出轨？”
这是个送分题也是个送命题啊。
南孟洋咽了咽口水，回答说：“不会，绝对不会。我不仅不会出轨，更不会变心。”
“那你刚刚瞎担心什么？”方糯没那么好糊弄，“一会儿说不在一块儿就得分手。一会儿说一年不联系会怎么、怎么样。”
“我这不是太在乎你了嘛。”南孟洋抓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帅哥撒娇，谁顶得住。方糯立刻投降了。
她说：“你可别骗我。如果被我发现你言行不一，我不仅会恨你，说不定还会联合可儿她们报复你。”
“不敢不敢。你们三姐妹的厉害，我见识过，绝对不想尝试你们的怒气。”
方糯这才安心地笑了，问道：“你大概要多久？”这是她一直想了解的。
南孟洋收起了笑容，微微皱起双眉说：“我不太确定。少则一年，多则五年吧。”
“哦，五年啊。”方糯想了想说，“那办完事之后呢？”
之后？南孟洋还没想到那么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处理完你家的资产，世界危机也过去了。届时你会怎么打算？”
南孟洋坦然地摇摇头说：“我还没考虑那么远。”
方糯笑了，安慰说：“没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南孟洋吃下了这颗定心丸，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终于有了吃饭的胃口，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但是方糯却变得心情沉重。
南孟洋能给承诺，她自然很是安慰，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安心，相反的她对这个五年惴惴不安。
五年啊，很少异地恋能坚持五年的吧。何况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五年，说不定……说不定先变心的会是自己。
不，不会的，应该是南孟洋先变心，毕竟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南孟洋太优秀，他能轻易地引起优秀女人的注意。
这会儿，方糯再次恐慌起来，她有些后悔了。
“10：25，乘坐洛杉矶CA3098号航班的乘客请尽快登机。”
耳边悦耳的女子不断催促着，方糯的笑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南孟洋单手轻抚她的脸庞，这个时候，他们俩眼中只有彼此，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一般，忘情地对视着。
南孟洋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在发疼，他的手拂过方糯的脸，她的脖，来到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仿若一阵阵鼓声敲打着方糯的心。
她该后悔，她要后悔吗？
方糯双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中，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管结局如何，我都无悔。”
还是那么倔。
南孟洋失望地叹了口气，搂着她迟迟不松手。
“南，”Shawn不得不打扰他们，“真的该走了，要误点了。”
“知道了。”南孟洋抬头白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快走吧，不然你会被整个航班的人骂死的。”方糯强撑着笑容，推了推他。
“等我回来。”南孟洋重重地在她额上留下一吻后，转身离去。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终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