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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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向度的自我:弗洛伊德

我们以最引人争论且最具影响力的人格理论——弗洛伊德的理论,作为我们探究人格理论的开端。弗洛伊德(1856—1939)在维也纳度过了大约八十年的岁月。他先接受医学的训练,之后再专门研究所谓的心理和精神疾病。弗洛伊德以自己和他的病人,作为他心理研究的对象。在三十几岁时,就开始发表他的发现和概念,此后,他源源不绝地发表惊人之作。弗洛伊德所提出的观念震惊了医学界同仁,并且持续不断地引起争论。他坚信性方面的困扰是人格失调最常见的一种特征;在许多患者身上,他发现人格失调可以追溯至早年痛苦的性经验。他也很重视早年孩童经验对人格发展的影响,并且主张个体的人格在五岁或六岁左右就已大致定型。弗洛伊德最大的贡献,在于他对神秘的潜意识力量的研究;他相信我们具有一个会持续不停地影响我们的行为,并且能独自运作的潜意识心灵。弗洛伊德发现:神经症患者所表现的令人困惑和苦恼的行为,是由其无法控制的潜意识力量所造成的。虽然他的心理学是从适应不良的病人推论而得,但他也渐渐发现,正常与不正常的差异并不是可以截然加予划分的,我们每一个人在某些方面都是不正常的。当我们遭受相当强大的压力时,这些症状就会益加恶化,因而也更易被察觉。他也很重视“冲突”在我们生活里所扮演的角色:他觉得我们真正的天性就是由一些无法完全去除的对立倾向所组成的。在个体之内和个体与环境之间,都存有一些会威胁个体人格统合的冲突。弗洛伊德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看见一种会让文明生活完全瓦解的强烈的非理性力量(irrational forces)。他认为,除非这股力量受到严厉的管制与适当的疏导,不然必会造成灾祸。从每天必须治疗人格遭受严重困扰的病人的经验中,弗洛伊德很清楚地看出,原始而且自私的欲望和个人挣扎所扮演的重要地位。

弗洛伊德是个执业精神科医生,他创立了著名的精神分析学派。在日常生活中,他常遇到有严重问题的病人来向他求助;因为当时尚没有处理这些问题的概念和技术,弗洛伊德就创立了他自己的一套理论。弗洛伊德以他对实际行为的观察,作为概念的根据,并且经由其富创造力的天才,而构思出其理论。我们可以采用这些概念,来帮助我们了解行为。读者要记住,弗洛伊德是以实用的方式,来应用其概念和原理——即应用它们,来改变他的病人的困扰行为。因此,我们也应该可以应用它们来改变自己的不适应行为。

我们先来看看病人所透露出的一些问题。一位年轻男人向弗洛伊德抱怨他很怕太太抛弃他,因为,他自己无法尽到闺房的责任。虽然他太太长得相当迷人,自己也很渴望与她共享鱼水之欢,但他就是无能为力。许多病人所遭遇的问题。都具有跟此问题一样的矛盾性。这是弗洛伊德在治疗病人的过程中必须予以揭露的。

今天,许多人唯有在请教过好几位医生后,才会去看精神科医生;当然,在弗洛伊德时代;这种情形更加严重。弗洛伊德诊治的病人,通常是严重的神经症患者。一位妇人在紧张万分的情况下,登门拜访弗洛伊德。这位妇人正受到失眠与心悸的折磨。她不停地担心自己会因心脏病突发而魂归西天。弗洛伊德先检查她的身体,发现一点毛病也没有。于是开始询问她的生活情况。她经常担心的一件事,是她丈夫有一天会不忠于她。她害怕他会因另一个女人而对她不感兴趣。当弗洛伊德进一步查询后,坚信她先生并没有任何不忠实于她的证据,一切只是她自己对事情所作的歪曲解释。但什么因素使她有这种虚假的想法呢?追究的结果是她对先生不贞所致。曾有位邮差先生对她表示兴趣,因而使她在想像中,编织他这种意图的认真性。她开始对那位年轻男土,有很强烈的浪漫依恋。但因为她的自我既脆弱又不统合,弗洛伊德因而推想,她一定被她这种感觉吓坏了。她对那位年轻男性的迷恋,很难为自己所接受,因而一种歪曲和掩饰的历程,就在她意识不到中,将她这种不被接受的欲望,转换为他先生对她有所不忠。只有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让这位妇人清楚地意识到,使得她能够检讨她真正的感受,并正确地知觉到她所处的情境,这样才能够帮助她。弗洛伊德相信:除非我们一直努力与现实保持接触,否则我们的幻想与欲望,将接管我们的心灵。

当个体的自我很脆弱时,潜意识心灵就会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人格。为潜意识所控制的牺牲者,可能会做出许多非理性和互相矛盾的事情。某人可能频频做出陷自己于困境的行为——譬如,当事业开始好转的时候就辞职不干了。另一个人总是碰上倒霉的意外事件、丢掉各种东西、忘记重要的约会等等。对某些人而言,潜意识似乎只会安排不利的结果。在许多例子中,个人即使故意要伤害自己,但做起事来却总是很漂亮。对另外一些人而言,潜意识心灵似乎是创造性观念与直觉的泉源。我们将会更深一层地探讨潜意识,因为它是弗洛伊德心理学的根基;事实上,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可以说是“潜意识心理学”。

基本概念与原理

精神活动的层次

意识 每一个人都经验到自己的意识,就像一条河流般无时无刻在奔流着。它使我们与我们自身及外在的世界保持联系。长久以来,心理学家一直关心这些主观的状态。今天,我们听到许多变更的意识状态——增强的意识。开拓心灵范围的药物、高层次的意识状态等。我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直接经验,就像潮汐一样地涨落,而且也可以意识到,许多内外在因素在影响着它,其中一些因素我们还能够控制。但当一些不受欢迎的思绪,强涌上心头时,我们经常会尖锐地意识到,控制力实在太薄弱了。甚至当我们尝试把它们挤压回去时,也常遭遇失败。例如,弗洛伊德发现:个体的行为,尤其是他的病人的变态行为,是可意识到的动机或欲望无法予以解释的。就是此一类型的经验使弗洛伊德推论,个体存有一种动力性的潜意识;也因此,弗洛伊德不去研究意识,反而潜心探讨潜意识。

前意识 在一个时刻中,我们通常只注意到一件特别的事物。长久以来心理学家一直接受我们一心无法两用的原理。然而,“注意”除了包括所注意的焦点外,还包括一些边际成份;注意的目标也一直在变化。“前意识”的名词代表一般的回忆。我们未思及的观念存放在前意识中,内外在刺激都可能使它们浮现到表面来。这种前意识的记忆与潜意识内容不同的地方,在于前者是可被回忆出来的。重要的一点是:使用一般的记忆技术仍然无法回忆出的某些经验,对我们的意识经验和行为可能有不利的影响。

潜意识 弗洛伊德从他对神经症患者的研究中,发现潜意识是使个体形成诸种症状的因素。未妥善处置的一项经验可能令个体焦虑万分,而使他不敢在意识中面对它。一个困扰人的情境,会连续不断地引发紧张的情绪反应,直到个体想出某种办法来解决它。但是,如果个体的自我脆弱不堪,就很可能以压抑的方法(即是说把该经验排除在意识之外),来处置引发焦虑的经验。被压抑的经验即使存在潜意识中,也会产生如同存在意识中一样的作用。在潜意识中我可能对某位朋友很气愤,并且做出许多假若我能意识到这种气愤也会做的事情,唯一的差别是这种气愤并未被直接经验到。我的反应可能非常矛盾:我可能无缘无故地对我的朋友发脾气;当他出现时,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抑郁不乐。滞留在潜意识中的气愤一直是造成困扰的来源。

会导致困扰的一种潜意识动机的运作,可能使约会中的一对男女,虽然经常发生摩擦,但却仍继续见面。弗洛伊德指出,双方都可能存有报复对方感情不可靠的潜意识动机。要伤害对方的欲望,似乎是使这种关系持续下去的唯一因素。

弗洛伊德非常强调潜意识动机的持续性。他屡次发现,个体在新情境中并未从头开始过“新生活”,真正发生的倒是一种旧有的冲突或动机的复醒。他于是得到这样的结论:潜意识材料是以动态的而非静止不动的形式存在着。

我们都曾目睹过许多谋杀近亲与朋友的案例。这种令人困惑的现象,可以用弗洛伊德的概念来解释。一位男人买了一枝枪,说是为了要保护家人的安全,这是一种为其自我所接纳的动机。他并非想杀害他太太才去买枝枪,因为那将是一种不被认可的动机。但是,有一天晚上,他们夫妻发生口角,他怒不可遏,就冲动地拔出枪来,杀死了太太,事后他感到无限懊悔。其实他在潜意识中,对太太可能已积压了很深的愤恨,这种愤恨被他的自我力量所抑制,但当他生气时,它就找到直接发泄的路径。许多被我们所压抑的动机,都具有攻击的特性,并且一直要爆发出来。正如一个人可能会受到他完全无法控制的外界环境所伤害——战争、经济萧条、通货膨胀——一个人也可能受其潜薏识所残害。导致此种情况发生的一项因素是,一个只想逃避问题而不敢面对问题的自我。

就身体上而言,一个人即使在意识中未经验到自己的敌意,仍然可能有强烈的情绪反应。一个自叹命运维艰,生不逢辰的人,即使他的这种感觉只停留在潜意识中,也会产生与一个能在意识中,觉知到同样情绪的人同样的身体反应。身体若遭到猛烈的打击,一种所谓的“心因性疾病”(psychosomatic disorder)就可能因而形成。这些疾病也一直被称为“压力反应”(stress reactions),因为,受害者似乎处于他无法适应的强烈压力下。个体能否觉知其情绪反应的原因,对其身体反应丝毫没有影响。当外在情境的压力似乎不大时,这些疾病如果发生,将会更令人莫名其妙。

压抑作用

在十九世纪后半叶,造成数种传染性疾病的一些细菌被医学家发现。这种医学的突破性发展暗示了弗洛伊德,在心理和情绪性疾病背后,可能也存有一种类似的历程。他想到压抑作用,可能是造成许多人格困扰的潜在因素。压抑就是一种对个体的经验和行为,会产生不良影响的潜意识动机或冲突。压抑如同一种毒素,所产生的作用确实会干扰个体最基本的心理历程,譬如知觉。唯有将种种压抑揭露出来并予以中性化,才可能恢复健康的心理功能。

这里有压抑作用扮演重要角色的典型例子。一位年轻妇人有一只手臂麻痹,这不仅妨碍她做家务而且令她痛苦万分,于是向弗洛伊德求助。弗洛伊德受过医学训练,先检查她的手臂,但并没有发现任何毛病。该只手臂的肤色很美丽,一切反射反应均正常,肌肉弹性也好极了。到底什么原因造成她这种问题呢?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她潜意识中渴望自己生病。弗洛伊德查询她的生活环境,发现她是一位残废而且丧偶的男人的独生女,当时的社会习俗指定她要照顾可怜的父亲。曾经有一位男土向她求婚,但她未给他明确的答案,因为她无法解决她所面对的冲突。她最后切断了与他的关系,这对她而言,是一次相当痛苦的经验,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她就并发出身体的症状。弗洛伊德以压抑作用来诠释这件事情。这位年轻女士无疑地是陷在进退两难的困境中,因为她无法解决存在于奉养父亲的责任,与有个归宿的自然愿望之间的冲突。而且,她憎恨扮演父亲之仆役的角色,这些感受是她根本无法接受的,因此,就把它们压抑下去。当这种冲突随着与那位男土关系中断而加剧时,它就转换为一种虽然令她痛苦,但却能减轻其心理紧张的身体疾病,倘若她嫁给那位青年,随后遭受手臂麻痹的折磨,她就会变成一位可怜的妻子。既然她自己都已残废,那么就再也不需要照顾她父亲了。压抑本身已给她制造新的问题——残废——而且实际上,并未真正解决她原来的问题。

前面提过,弗洛伊德认为正常与不正常只是程度的问题;因此,压抑并不被视为是一种极端病态的现象,而是日常生活中常有之事。一位男土为其太太上街购物,说也奇怪,他将购物单上所列的每一件东西,都很谨慎地买下来,就是忘掉她太太很想抽的香烟。当他回到家时,妻子对他大发脾气,但他仍然不愿意折回去买香烟。他辩称这是一项无心之过,并且争论周末不抽烟对她并没有什么坏处。他本人不抽烟,因此对抽烟深恶痛绝:他很不了解香烟对她妻子和其他瘾君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妻子最后只好气呼呼地自己去买。这种非常单纯的日常生活事件,可以以弗洛伊德的压抑历程来解释。你将如何解释这种行为呢?这位先生可能承认,他确实希望太太能戒烟;但他一定会赶紧加上几句——并不想强迫她戒,而且他相信不是故意不为她买香烟。但事件总是发生了,自然有其理由。弗洛伊德察觉到这种类型的遗忘,不同于一般的遗忘,因为它是有目的的。自我的知觉运作,暂时被潜意识的目的所干扰,使这位先生对购物单上所列的香烟项目,视而不见。

防止我们压抑痛苦经验的一种方法是,减弱我们对它们的反应敏感度,而非仅仅把它们置之不顾或仅仅忘掉。如果一个人仅试图遗忘痛苦的过去经验,新的情境必定会以某种形式,重新唤起旧有的记忆。一位小孩对他父亲满怀恨意,但他从未认真处理这种情绪,长大后遇到必须服从某位权威的情境,很可能就会惊慌失措。在这种情境中,负面的情绪将会干扰他的机智行为。此外,对造成困扰的原因缺乏了解,也会使他与权威人物的关系更加困窘且不好处置。压抑在潜意识中,就像是一个活跃在各种不同情境中的动态力量。“宽恕并遗忘”的箴言,唯有当宽恕确实能使个体对痛苦情绪不再那么敏感时才有效。因此,偶尔在思想或想像中,重新经验某次不愉快的过去情境,使我们的情绪更为中性化,倒不失为一明智之举。做这种净化情绪活动的最佳时刻是自己处于幸福而且安详的状态时。你可以先学会放松(relaxation)的技术,而使自己达到这种状态,然后,在心理上回顾你想中性化的痛苦事件(此即心理治疗的系统脱敏法,sys tematic desensitization)。一些静坐冥思(meditation)的方法也具有同样的功能。

意识与潜意识心灵的关系

就某种意义而言,当我们想像每一个人,都具有一个包含许多层次,甚或具有独立生命的潜意识心灵,不是一件顶有趣的事儿吗?假设你想回忆出一个电话号码:你就要求贮藏它的潜意识心灵赶快帮你找出来。有时候,它会立刻给你答复;在另一些时刻,你如果正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就可能会慢一点才得到答案。当然,我们常常什么也回忆不出来。甚至解答一个问题时也牵涉到记忆的搜索历程。你不能强迫答案立刻出现。我们甚至觉得记忆和解答就在那儿,但它们就是不浮现出来。

我们也许可把潜意识心灵,视为一个在维护我们有机体生命的功能上,扮演重要角色的“亲密朋友”。意识心灵有其司掌的工作——与外界保持接触、调节个体需要的满足、解决冲突等。潜意识心灵也有它的工作,譬如唤起记忆和解答问题,管理复杂的身体器官等。前面提过,弗洛伊德发现,意识与潜意识心灵可能互相对抗,个人可能频频做出自我打击的行为、选择错误的途径及感到焦虑和冲突。这种人可说是跟自己的潜意识过意不去。另一方面,它们两个却能像亲密的朋友一样和谐地工作。记住这一点,一个人应该善待他的潜意识,且让它为你工作。一个人不应该一直自我批评。假如你有一个问题,就让潜意识慢慢为你酝酿出答案。许多富创造力的人说过,他们可以依赖潜意识而寻出答案。

如前面所提到的,有些观念可能闯进意识中,而造成紧张和困扰。我们可能不愿意想到死亡、疾病、衰老、生命空虚等。这些念头对我们每个人而言,可能都存放在意识的边缘地带。我们如何才能防止它们闯进我们的意识中心呢?有一点是很清楚的:一个忙碌且主动的意识,比一个病态且内向的意识,较不会受到这些令人困扰的念头所干扰。主动的想像、创造性的思考、忙不完的事儿与朝着明确的目标迈进等,都能够将从潜意识的深层地带或是从前意识边缘闯进的不速之客,挡在门外。

我们可以拿一个美满的家庭作比喻,来说明这些关系。假如每一个家庭成员对家庭都有所贡献,且家中一切事情都井然有序——债务偿清、门窗上锁、孩子照顾得很妥善——则危险就不会降临,但是如果这些事未办妥,外来的邪恶力量就会侵入:小偷光顾、孩子生病、原本顺利进行的功能都停止运作了。自卑、空虚、死亡等不受欢迎的念头,都是我们亟盼能将之逐出我们心房的异乡人。我们所采取的方法就是,使我们的意识一直不停地动,让它没有休息的时刻。

人格的构造

如果我们要应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检查我们自己的经验,我们可能会得到,与弗洛伊德对人格所作的相同发现。我们可能发现我们有三个我:较低层的我(Lower self),主宰的我(controlling self),与较高层的我(higher self)。更有甚者,我们很可能会发现这三个我,各有不同的目标,彼此也会互相冲突。低层的我包含一些要让“意识”觉察到的强烈欲望;有时候,这些欲望产生如此剧烈的紧张状态,而使个体不顾一切地追求这种紧张的解除。你或许还记得某次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或痛苦难熬的经历。在这种时刻中,道德的顾虑,甚至外在现实本身,都可能完全不被理会。

另外一个我(self)就是自我(ego),它是人格之内的控制者。而且,也是意识中心的主宰者。你可能感觉到主宰的我与外在世界接触时,是扮演一种问题解决者的身份。它介于个人的本能欲望,与外在世界的要求之间,它的目的是要在不伤害个体的情况下,满足他的需求。

第三个我是较高层次的我,或较善良的我,弗洛伊德称之为超我(superego)。我们感觉这个我就是我们的良心,和许多由“应该”及“必须”所组成的道德规范。它是一个我们喜欢变成那样的我,例如,当我们帮助一位穷困的人时,就会经验到我们较高层的我,因而感到高兴与骄傲。

弗洛伊德把人格看作是由三个敌对的派系所组成的。他视人格三大派系,好像是三个为了取得个体现存的心理能量,而残酷竞争的独立副人格(subpersonality)。三个我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代表人格内的一些持久倾向。就某种意义而言,每一个我都反对其他两个我所要追求的目标。因此,人格的结构本身就是内外在冲突的根源。本我,或较低层的我,大致说来就是生物我(biological self)。它是人格最原始的部份,并且一直停留在最个人化与有机体的层次,它的要求是个体不能置之不理的。当个体的生理需求达到某种强度时,它就变得很活跃。自我,或是主宰的我,大略而言就等于“心理社会我”(psycho-social self)。它是控制较高层次心理功能的行政主管。超我,或是较高层次的我,是道德与理想我(moral-ideal self)。它包含两个重要的人格层面:良心与自我的理想,也即是完美的我。总之,本我包含一些要求立即发泄的强烈欲望。自我试图为本我找寻一些可被接受的发泄途径,并且管制它的表现。超我则对自我施加压力,要求它遵从道德标准与自己的理想,并且反对本我的直接表露。弗洛伊德认为,神经症部份是由互不相让的三个我的敌对竞争所致。

三个我之间的冲突

你如果稍微自我观察,就会相信你的人格确实分成几个部份。你有多少次为了立即解除你的紧张状态,而做出在未来给你制造更多问题的事情呢?你是否曾敷衍了事,抄最轻松的捷径,但在日后却偿付了更痛苦的代价呢?曾有位男人说,他必须时时留意自己的缺点,与他的“不负责任的”我(他的本我)。他想出许多方法来确定,当无人在旁时自己并未饮酒过度。当他暂时搁置一件事时,就把它记录下来,免得忘记该项工作,尤其是特别惹人厌的工作更须如此。他发现自己常常将东西摆错地方,因而叮咛自己把重要的东西一定摆在特定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循序找到它们。

我们还可以举出无数个例子,来说明较低层次的我,与较理想的我之间存有冲突,而主宰的我(即自我)则居于中间,试图调和两者冲突的目标。为了满足自身的需要及不给自己惹麻烦,我们都必须学习自我管理。在孩童时期,我们都是他律的;但当超我逐渐发展和自我的力量逐渐增强后,我们就可以自律了。但是无奇不有的寻乐花招,却常诱使我们冲动并陷入困境中。

自我很易受到各种伤害。于是它发展出一直被称为“心理防御机制”(defense mechanisms)的防卫策略。我们或许会以为这些防卫策略是个体脆弱的迹象,但它们在个体对种种生活要求的因应中,却可能是极端重要的。如果我们打冷颤,就会立刻采取行动去改变情境;例如,穿上一件毛衣,打开自动调温器、关上窗户等。但那些我们无法避免,和那些可能不是因为我们的过错,而发生的痛苦经验呢?当然,必定有一些方法可以保护我们不受它们的伤害。我们以雨伞遮雨、以毛衣御寒、以帽子防日晒。为何我们不使用这些防御机制来保护我们,免得受莫须有的失望、悲伤、自卑感等等的伤害呢?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先使用理智解决它们,但当无计可施时,我们也能用防御机制来保护自己。

现实与享乐间的冲突

弗洛伊德对存在于现实的要求,与快乐的追寻之间的永久性冲突,有很深刻的感触。他强调紧张(tension)的减降是快乐的主要来源;但他后来也体会出,正面的紧张和愉快的刺激都是快乐的来源。一种动机的唤起被个体经验为紧张,而紧张本身就具有驱使个体,去解除它的功能。我们都想尽量快速且直接地解除紧张。在另一方面,现实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被接受。我们最常有的一种冲突是快乐的渴求与现实的要求间的对抗状态。快乐可能如此诱惑人,乃致胜过对现实的任何顾虑。

自我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控制冲动与抑平激动的反应。在为个体的紧张找寻适当发泄对象的过程中,自我必须忍受紧张所造成的压力。我们把一个两岁小孩的行为,与一成熟的成人行为比照一下:两岁小孩会直接而且立即表露出他的冲动。我们不认为小孩应当为其冲动负起责任,即使他们造成伤害时也一样。我们以小孩的自我未能统辖其人格的观点,来判断他们。正常的成年人则被期望能够忍受挫折,直至他找到某种被容许的发泄方法。即使他找不到直接的发泄方法时,他也不能爆发其冲动。当他找寻替代的发泄对象时,他必须忍受这种紧张状态。

当小孩愈长愈大,他人对他的期望也愈来愈多。别人认为他应为其冲动负责任。例如,如果他敢对父母或老师发泄怒气,他就可能受到惩罚。如果得不到某件东西,大一点的小孩必须接受现实且不能哭泣。本我永远想获得立即的满足;但自我必须面对现实及冲动表露的严重后果。成熟的人在追寻快乐时(包括紧张的解除),必须考虑各种限制及情境的束缚。

自我,焦虑与心理防卫方式

自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人格。人格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对自我有所影响。本能的欲望让自我感受到一种紧张状态;外界的要求和压力经常给自我制造焦虑(担忧与惧怕);良心会使自我产生罪恶感与无价值感;未达成理想我的期望,则会产生罪恶感和自我责备。自我也是许多互相冲突倾向的焦点;本我一直要求满足享乐的欲望,但是它却需要顾虑许多现实的限制。道德对它的要求也是经常存在的:一个人在调和快乐欲求与现实要求之间的冲突时,又要遵守比现实本身限制更多的道德规范,实在很不容易。

焦虑 当自我受到上述各种紧张来源的猛烈夹攻时,它就会经验到焦虑。焦虑可被认为是心灵上的痛苦——担忧、神经紧张、畏惧、不舒服。因为焦虑是一种令人痛苦的状态,所以会推动我们想办法消除焦虑。通常,最佳的因应方法是采取直接行动,以改变引发焦虑的情境——满足一种需要、符合外在的一些要求或顺从良心的期许。然而,个体常常因为种种理由,而无法采取直接面对问题的反应——缺乏知识、技能、勇气、精力、适当的对象等,——而更焦虑不安。这时,正如弗洛伊德所观察到的,会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自我不直接去处理问题,反而诉诸种种防卫方式以保护个体的人格。

防卫方式 这些防卫方法是后天学得的,而非先天就有的。它们能直接减低焦虑与保护自我,或许可被称为“止痛剂”,因为,它们只直接处理个体经验到的紧张,而非其根本问题。它们只能暂时解除个体的痛苦。个体很快就会学会使用防卫方式,来减弱自己的紧张,因为一使用它,立刻可以解除紧张。在讨论某些主要的防卫方式前,我们要特别强调一点:防卫方式会束缚个体有用的心理能量(psychic energy),且限制个体的创造性活动。人格障碍的一项主要特征就是,个人无法充分使用其心理能力。

(1)合理化作用(rationalization) 合理化作用的意思并不是表现得很有理性,而是使用理性来使自己的行为,在自己与他人的心目中显得更合乎理性。这种自卫方式也可被形容为找借口、自我辩护、伪装的动机、或自欺欺人。所谓“酸葡萄”(sour grapes)与“甜柠檬”(sweet lemon)等自我解嘲的方式,即属合理化的作用。

当一项工作特别艰难时,个人所承受的紧张可能迫使他暂时把它搁在一旁。随便把一项工作弃之不顾,对许多人而言,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他们需要编造一个借口,一个好理由来拖延该项工作。譬如,累得半死、时间不够、有其他更紧迫的事儿要办等,都是惯有的合理化借口。个人愈聪明,为自己所编造的理由也愈复杂。著名的德国诗人哥德(Goethe),就曾说过:“假若上苍未赋予人类追求神圣生活的微光——人类称之为”理性“的东西,则人类将生活得更美好;有了它,徒使人类比任何动物更富兽性罢了。”人类最会把自己的过失,归咎于自身以外的原因。纳粹战犯审判时,皆以“服从命令”来推卸自己的责任,就是一例。我们为可以为每一件事情,编造合理化的借口:为低落的成绩、为任何种类的失败、为触犯法律、甚至为自己滔天的罪过。自我虽得到了保护,但问题却仍然未解决。

(2)投射作用(projection) 我们把自己的性格、态度、动机或欲望,“投射”到别人身上,而断言别人就是这样,叫做“投射作用”。我们常常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缺点、过错,而丝毫未观察自己就有同样的缺点与过错。银幕上的影像来自放映机。同样的道理,有某种毛病的人可能在根本没有该种毛病人的身上,见到该种毛病。想一想诸如责怪他人与挑别人毛病的例子,你非常生气但却控诉你的朋友暴躁易怒:你可能正在投射你内心的烦乱。爱卖弄风骚的女人,指控所有男人的脑子中只有一件事:她可能正透露出她自己的潜意识需要。嫉妒常常是一种投射作用:某位男士想背着他太太寻花问柳;他在别人身上见到这种跃跃欲试的挣扎,于是指控其太太也想红杏出墙。“自知”要我们察觉出自己的过错;但投射作用却会阻碍这个目标的达成,它使我们将自己的过错归咎于他人。投射作用也妨碍我们对别人的了解,它令我们看到别人实际没有的东西。换句话说,投射作用使我们无法“知己知彼”。当我们在他人身上见到过错时,我们较容许自己向他报复。“代罪羔羊”(scapegoating),是指将自己的问题诿罪于某一个人(或甚至某一个团体),其实,就是投射作用的一种形式。自知与投射作用是无法同时并存的。

(3)反向作用(reaction formation) 弗洛伊德特别喜欢揭穿伪装。一种特别令人感兴趣的伪装就是动机的逆转(reversal of motives)。我们大多数人可能都有过无法确定对一位朋友的感情的经验。我们真的喜欢或不喜欢他?心灵内极端对立的感情(如爱之入骨与恨之入骨),似乎常常比中立状态来得更为接近,因为,有的时候,我们对某人的感情会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对热恋的情侣可能突然怒目相视、恶言相向,纵使在此之前他们一直甜甜蜜蜜。导致动机逆转的根源经常是一种不被人接受的潜意识欲望或冲动。一个在工作场合非常强调秩序与精确的老板,其家居生活却散乱不堪。一个猛烈抨击黄色书刊的人,可能说服自己应该对此“严重”问题多加研究,因而大量搜集淫书、淫画。一个誓与某人或某事“奋战”到底的人,所要猛烈战斗的对象经常是他被禁止的欲望。有时候,我们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于和颜悦色,或许是在防止我们流露出真正的感受。这一些动机逆转因为是伪装,故一直有被发现之虞:因此,存有逆转动机的个体,一直要慎防自己暴露出真正的冲动或欲望。这种情况实在不利于积极自我功能的发挥。

(4)转移作用(displacement) 有位先生,在很令人沮丧的情境下,工作了一整天,受尽了一子肚委曲后回而到家中。他一进家门,太太就跟他唠叨个没完,使他备受挫折与压力。于是怒气冲天地冲进房间,把一些衣服丢进一个旅行箱,然后离家出走。他太太非常烦乱与困惑,他也一样。在一家旅社的房间里,“冷静”几个小时后,他开始感到愧疚,挂虑他的行为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纳闷如何捱过未来的几天。以上所述的,就是弗洛伊德所谓“转移作用”的一个例子。转移作用是指我们对某一对象之情感,喜爱也好,憎恶也好,愤怒也好,因某种原因(发生危险,或不合社会习惯)无法向该对象直接表现时,有时会转移到其他较安全,或较为大家所接受的对象身上。这位男士很气愤他的老板,但却不敢对老板直接发泄其情绪性的紧张,所以就郁积在他心中,直至他向太太咆哮,且继之采取直接行动为止。认真说起来,太太成为他发泄由老板所造成的紧张的替代对象。因为转移作用常牵涉到无辜的第三者,所以我们必须找寻一些更好的方法,来满足我们的最自私的冲动。

受尽委曲的丈夫将愤怒转移到太太身上,必然只会造成更进一步的紧张。或许太太也应等他内心恢复平静后,再跟他提些家庭的琐事。学习放松自己的身心,是消除一些不可避免的浮游性紧张(free-floating tension)的一种好方法。精力充沛的运动、洗个热水澡也都有所助益。有些人借酒浇愁或借吸毒来麻痹自己,但这些方法都有一些潜在的危险。痛苦的暂时解脱,可能会使他们兴奋到只专注于飘飘欲仙的心灵状态,而不去解决真正的问题。

(5)升华作用(sublimation) 我们必须找寻比较受人接纳的形式,来发泄自己的冲动或欲望。成熟的人既不否认他的冲动,也不排除社会对其冲动的限制;他能够找到很好的升华方式,而减低他的人生冲突。假设有位少妇无法生育,她或许会表现出各种可能的变态行为:对待一只宠爱的小狗如同一个婴儿,并花许多金钱在这只饱食终日的动物上。另一方面,她可能自己照顾孤儿,并视之如同亲生以赢得社会的赞许。

假如个人能为其受挫的欲望或野心,找到升华的方式,则他可说是非常幸运。我们的社会确实提供我们不少的升华方式,可以让我们好好的利用。比如说,同样是拿刀破坏东西的冲动,杀人便变成了罪犯,要受法律的制裁;杀猪,则是合法赚钱的职业;如果作了外科医师,则不但合法,而且可以帮助别人,对社会有所贡献。再想想评论家的个案:许多文学评论家其实是遭受挫折的作家;许多音乐评论家更希望自己是个演奏家。我们确实可以经由升华方式,抒导一些情绪的紧张。以最原始的方式表露出我们的需要,不但相当不智,而且有潜在性的危险,但经由升华作用,我们可以找到更高尚文雅的发泄方式。

理想的人格与生活

正常的自我

弗洛伊德认为,自我(ego)应该坚强且不受压制。自我应该与超我和谐相处;实际上,它们之间的对抗应该尽量减弱,终于合而为一。主宰我与理想我应合并起来。如果个人节制其良心的严酷管制,把自我的理想,定在真正潜能所能达到的范围,则超我将不会压迫他。自我也必须增强它的力量,且充分发展它的潜能。它应该能够很轻易地满足冲动,且为被禁止的冲动找寻适当的升华方式。在与本我的关系中,自我应该疏导各种原始的冲动,以使自己不致于被它们所淹没。否认作用与压抑作用都是处置冲动的懦夫方式。一个人不应常常使用理性来自我防卫与保护,而应该多多使用它来满足有机体的需求。在与人格各种成份及外在世界的关系中,自我应该是个主宰者。这是说,自我应听听所有派系(即人格成份)的意见,间或调停它们的冲突,在另一些时刻敢于自我肯定,且愿意忍受挫折、痛苦、失望与失败。弗洛伊德相信,最终我们都必须坦诚地面对现实,且愿意忍受悲伤与挫折,因为,作为一个能自我意识且朝向未来的生命,生活中必定会遭遇这些可能的逆境。

成熟人格的属性

有人问过弗洛伊德:“怎样才算是成熟的人?”他思索一阵子,回答道:“一个成熟的人,应该能够创造性地工作和爱。”这种理想人格与美好生活的处方,似乎太简单了,不可能有真正的效用。然而,这两种属性的获得,都需要个体先具备许多良好的特质与成就。

个体要想创造性地工作,就必须能够忍受挫折与紧张,因为犯错是在所难免的。他应该能够抗拒分心,并且坚忍不拔。他必须能够快马加鞭地飞驰至工作场所,且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工作本身牵涉到专心、努力、计划、训练,和其他不胜枚举的特性。

亲密且真爱的关系,也需要个体先具备许多良好的特质,譬如尊敬别人、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能为所热爱的人牺牲个人的欲望、且能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弗洛伊德特别强调:婚姻中美满性生活的意义,不仅因为性是人类的基本生理需要,而且因为夫妻要在这一最重要的婚姻生活层面上获得成功,必须先具备人类最独特的属性。对弗洛伊德来说,成熟的异性爱(hetereo sexual maturity)就等于人格的成熟;但我们应该再记住,要获得满意的性结合,我们必须先符合许多要求。假如小孩未充分发展一些心理特质——信任、勇气、坚毅、自爱——或是自青春期有不同寻常的发展障碍,则可能会形成数个变态的特质:感情脆弱的爱与理想化的婚姻,强迫性地工作或无法坚忍持久地工作。青春期的人格发展假如发生停滞现象(fixation),则会造成变态的少年人格,其特征是极端的理想主义、人际关系不佳、价值观与人生目标变换不走、自我同一感发生扰乱。很有趣的是,这些变态特征都与工作和爱有关连。

自我发展与停滞现象

自我发展是一相当漫长的历程,其间牵涉许多种不同的学习。我们学习概念、态度、技能、感觉的区辨、要避开的事情、非理性的行为与自我防卫。我们有许多老师,但并非每一个都懂得如何教导。我们经由模仿与观察而学得许多东西。我们也经由行为是否得到奖赏或惩罚,而学习正确的行为。情绪反应常常是经由一种称为“制约”(conditioning)的特别学习方式而学得。制约学习的意思是:将一个不能引发我们强烈反应的中性刺激(neutral stimuli),伴随一个能够引发我们强烈反应的刺激,重复配对出现几次后,该中性刺激也会引发我们强烈的情绪反应。例如,有位学生与某位数学老师,有过很不愉快的经验,于是他对数学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对其他功课的学习也一落千丈。弗洛伊德承认这些不同的学习方式,但也介绍一个隐藏在许多学习背后的特别历程——停滞现象(或译为固著现象)。在某些情形下,如个体一再遭遇到同样的挫折(frustration),他可能学习到一种一成不变的反应方式,即使以后情形改变,此种已有的刻板性反应方式,仍然会盲目的继续出现。此种现象,即称为停滞现象。在人格发展过程中,个体如遭遇到困难或挫折,有时候就畏缩不敢尝试新的行为方式,而停留在原有阶段,沿用已有的行为横式以求适应,这时个体在心理上就停止成长。停滞现象不应只被视为是一种心理上的缺乏,而应被视为是人格内的一种主动力量。幼年缺少母爱的人,可能产生一种渴求母爱的固著心理,使得他连续不断地寻求他人的慰藉与支持。不成熟的人有许多固著的心理需求或行为模式,而成熟的人则相当少。我们于此又可再度发现,对弗洛伊德而言,正常与变态只是程度上有所差异而已。

弗洛伊德提出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认为人格特质之形成,源于某些重要需要被满足的方式:假如一种需要遭受过度挫折或得到过度满足,将会使个体固著于那种需要。在小孩成长的过程中,某些身体器官变得益加重要,连带也产生满足该器官的心理需求。最早的需要集中于口腔的活动——吸吮、吞咽、及咀嚼等。弗洛伊德相信,某些重要的特质在此阶段就已开始萌芽。这些特质大多和施与受有关,并且包括诸如乐观——悲观,信赖——猜忌,狡猾——单纯,嫉妒,冷嘲热讽等基本特质。例如,经常自叹命薄的人,可能就是口欲固著(因早年吃得不够痛快)的牺牲者。在出生后第二年,幼儿从排泄获得快感,并且学会积留粪便,刺激肛门,以为乐事。这时肛门的活动就成为重要的器官。大约此时,父母开始对幼儿施以大小便训练(toilet training)。弗洛伊德认为,某些重要的特质与此阶段便溺习惯的训练有关系。假如父母训练得好的话,则小孩能够自我控制,追求成就的动机也较强。假如训练过于严格的话,则可能使儿童发展出刚愎、吝啬、顺从的个性。在此阶段如发生固著现象,则会产生夸大的需求,与变态的特质及行为。我们都见过固执不通、呆呆板板的人;弗洛伊德把这些特质的形成,归因于早年便溺训练受到挫折。接下来引起儿童兴趣,且成为他们各种需求焦点的器官就是性器官。以手抚触自己的性器官会产生快感,但偶尔也会受到父母的责骂。小孩在此阶段也开始对生育及性感到兴趣。男性的人格发展如停滞于此阶段,将会自夸自大、野心勃勃。女性的人格发展如停滞于此阶段,则喜好卖弄风情。

以上三个阶段发生在出生后到六岁之间。弗洛伊德觉得在六岁至十二岁之间,儿童必须要学习许多技能与观念,这也是将来成就的根基,但他认为,在此阶段个体在心理需要与特质方面,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人格发展的最后一个阶段开始于青春期,此时性欲变得非常强烈。对异性也开始有浓厚的兴趣。在此阶段个人如受到任何严重挫折,将会妨碍社会及性方面的成熟。弗洛伊德相信,因为人的发展历程特别漫长,而且其中充满种种危险,故任何人在长大的旅途中,都难免会发生一些停滞现象。

成年人的人格是非常复杂的。我们可经由想像一架复杂的模型飞机,来欣赏它的复杂性。它可能具有数以百计拼凑在一块儿的零件。假如有任何一个丢掉了,则最终的产品将是不完整的。如果某些零件恰巧尺寸不合,也会使它奇形怪状。弗洛伊德相信,个体的每一个发展阶段,都能对整体人格及充分发展的自我贡献一些重要的成份。我们无疑需要乐观的态度,来克服人生的诸种挫折;坚毅帮助我们面对问题,直至我们发现答案为止;勇气与自信也是帮助我们克服障碍的属性。最后获得的是能创造性地工作和爱的能力;它们又给发展中的人格添加一些新向度。弗洛伊德清楚地描绘出,成熟与成年生活所需具备的各种特质。我们可以检讨我们在各种不同情境的行为,是否具有这些特质。

统合我

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虽然并不常使用“统合我”(selfhood)的概念,但这个概念无疑可适用于他对成熟人格及充分实现潜能的看法。本我、自我、超我代表人格内互相冲突的派系。当自我在人格中变成真正的统合力量时,当超我被意识到且被转变成与自我的要求相符合时,当本我的冲动被适当地经验到且升华时,当一切压抑终于被清除时,个人就已达到统合我的境界。他已成为一个自我实现,关怀别人,且对他所处社会有所贡献的成员。在成熟历程中所经验到的狂暴冲突,此时已大为减弱。他是个统合的个体,与自己和平相处;同时,也与其环境和睦相处。换言之,他已将自己的内外在冲突,减弱到能够让他充分发挥一切能力,并发展他所蕴藏的潜能的程度。弗洛伊德同意荣格的看法:当个人达到“统合我”的状态时,就再也不会受到文化所设定的虚伪标准和期望的困扰;相反的,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如果“幸福”是可以获得的,那也唯有当我们达到“统合我”的状态时,才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