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代人的历史读物

——《中国历史的瞬间》序子敏

“研究历史”跟“写历史读物”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件事情。“研究历史”的人如果要写历史读物，就必须具备写作的才能。这不是每一位历史学者都办得到的。

我们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去研究历史，做一个历史学者，不过，希望人人都读一点历史读物却是合理的。阅读历史读物能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使我们有机会吸收人类不断累积下来的宝贵经验，使我们心中的河山更壮丽，不仅包括现在，而且包括全部的过去。阅读历史读物，使我们能再经历不可能经历的往事，接近不可能接近的古人。

好的历史读物不应该是历史文件的编辑，它应该负责地用现代语言告诉读者那文件里说的是什么，因为它努力的目标是使现代人“懂”，为现代人做解释。直接阅读一般人看不懂的文件是学者的事，一般读者并不直接研究历史。好的历史读物都应该是用当代语言为当代读者写的，可见写历史读物是有许多技巧好讲究的。一位好的历史读物作家应该具备丰富的历史知识，同时又能活泼地运用各种写作方法。

这部《中国历史的瞬间》是为现代中国人写的中国历史读物。作者李永炽先生为了使这本书成为人人可读的历史读物，全书都用活泼的现代语言来写作，同时也活泼地运用各种趣味的写作方法。

举一个例子说。在《明末清初的西方传教士》这一讲里，叙述明朝末年一位礼部侍郎弹劾利玛窦的话，就完全特意用现代语言来改写，如：“看那蛮人所写的《天主教要解略》就可知道，他们奉为天主的耶稣跟玛利亚是汉哀帝时诞生的西夷人，耶稣是被判刑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这样的罪人怎可说是天主？……”

这样的叙述，很能传达出那位礼部侍郎的口吻跟他对耶稣的误解。至于找出那位礼部侍郎所写的文言文原文是什么，那完全是研究历史的学者的作业，一般的现代读者并不需要知道。如果这一段弹劾文采用的是“原文照录”的学术著作方式，那么一般的现代读者只有边读边猜，或者翻检《辞海》，甚至跳过不读。这样，读历史读物就会成为苦事，同时，读者也会遭遇“失去许多好东西”的损失了。只要作者是负责任的，历史文件用现代语改写，是使读者对历史发生兴趣的最佳方法，也是帮助读者从历史中吸取智慧的有效方法。

这部书从五十万年前的“北京人”，一直叙述到清代。这部书的叙述方式并不按照一般历史课本的方式，而是采取了另外一个角度，历史课本说不了那么详尽的，反而成了这部书要“讲”的题目。读完这部书，再去读历史课本，就会觉得历史并不那么枯燥乏味，就能体会得更多。单独读这本书，等于读了一部活活泼泼、特别有味儿的中国史，而且能培养高尚的历史趣味。

李永炽是《国语日报·史地周刊》的主编，因此这本书的文笔也是漂亮的“《国语日报》体”，完全用既可以看又可以听得懂的现代语言来写作。书中这一百多篇，几乎都是“讲”出来的，所以读起来有一种语言和文字的“共鸣感”，特别亲切，像好听的音乐。

这本书里，《杨隋家庭的悲剧》、《平淮西——唐宪宗的中兴伟业》是秋柳先生的手笔，《孔子的官职》是黎亮先生的手笔，《郑和与航海事业》是沙灵先生的手笔。李永炽先生说，这四篇文章虽然不是他写的，却是在他主编的“史地周刊”发表过的，内容、形式都跟这本书的体例吻合，所以舍不得，特地也选录出来，介绍给读者。这一点是应该向读者声明，向作者致谢的。

这些文章在“史地周刊”单篇发表的时候，已经很能引起读者的兴趣。现在按时代先后重新排列，集中在一起出一本书，一定会更受到读者的欢迎。

李永炽先生一身兼有历史学者跟作家的双重才能，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本书会成为人人爱读的中国历史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