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云染
恢复了自己真身的云染,不过是一个面目平凡,在颜色妖丽的妖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陋的女人。
她遥遥望着那副近在咫尺的美丽皮囊,犹不敢置信:“不…我不是云染,我是青娉,我是青鸦长老唯一的女儿,青娉!”
幽幽转醒的真正的青娉,看着她,虽还是有些惧怕她,目光却是坚定:“我才是青娉。”
凤离叹道:“你鸠占鹊巢了几千年,换过的皮囊不计其数,我也一直念在你并未真正作恶,又是他唯一骨血的份儿上,饶过了你一次又一次。可如今眼看着整个翼族都要被你搅个天翻地覆…我如何还能留你?”
云染方才有多得意,现下就有多失落:“你既是知晓我的作为,为何还要惩戒她?”
徒让她空欢喜一场,以为她在他心中也有了位子。
“她错在蠢笨,并非戕害你。”
云染呆呆的,没有理解他的深意。
“蠢笨?”
“她明知道自己在翼族没有地位,还敢明目张胆,无源无由的戕害你,这不是蠢笨,又是什么?”
云染难以置信:“所以,你只是借我给她上了一课?”
凤离残忍道:“不错。”
一课告诫凤谜要报仇可以,但却要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在让人挑不出理的情况下,做的天衣无缝,你才可以肆无忌惮的随心所欲。
不然,你便会有口难言,不单单仇报不了,自己还会落入众矢之的的惨境。
云染凄楚一笑:“如若她是暗害我,没有旁人在场,你便不会相救于我?”
凤离:“你害她多次,她要你一命相抵,也是应该,我为何要救你?”
为何要救她?她换了无数个皮囊,每一次都要经历扒皮、元神相融的剧痛,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守在他的身旁,常伴他左右。她还当他不知,今日的一声‘云染’,她才明了,原来他一直都知晓她的存在。
原来不是默认她的相守,而是根本就曾不在意她是谁,一句‘我为何要救你’幻灭了她十几万年的爱慕…
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凄声道:“凤离…你莫忘了,你究竟是谁,我又是谁!”
窗外雪落无声,一片苍茫凄凉,凤离却看得出神,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回过身,问那神色仍有些呆滞的青娉:“你可是缓过神来了?”
青娉怔然道:“还好…”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凤离便一个手决罩于她的头顶,将她的记忆彻底改写,从今而后,这青娉便再不会记得她曾被人夺去过皮囊,也不会记得今日的对话。
从今而后,她拥有的将是独属于她自己一人的记忆。
再次沉沉睡去的青娉被雀鸣相送回青鸦长老的巢穴去了。
云染却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不愿自拔。
当年他二人相见时,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她不过是低如草芥的小小婢女,于他的爱慕,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生的那般好看的男人,两人之间的差距譬如明月与蝼蚁,可蝼蚁既是再如何仰慕日月的光辉,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鸿沟?
岁月绵长,哪知会有一日,这有着日月光泽的男人竟会被她的爹爹拼死相救。
那时,她却从未想过,她的爹爹不过是魔族一个最不起眼的暗卫而已,如何会救了妖族尊者,为之还搭上了自己一条命。
那人面如冠玉,就连拉着她的那支手也是莹莹如玉,她只因他一句:“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便被欢喜冲昏了头脑,
这是他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这四海八荒、三山六合,她在他心里终究与常人不同啊!
从那时起,她才敢痴心妄想,妄想有一日,她与他终能走到一处。
“你会后悔的!”
云染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便消失在玄天阁里,凤离并未出去相送。
是以,他也并未亲眼见着她离开。
他给凤谜上的这一课,自己心里也没有好受到哪儿去,凤谜在雪地里被缚妖绳捆了多久,他就站在窗前看了多久,即便那丹田里的妖丹又在翻天覆地的闹腾,他疼到极致,也不过是咬牙吞下溢到嘴边的血水,陪她一起受着。
日薄西山时,雀鸣送了青娉回来,他才僵着身子合上了窗子转过身,对进门的雀鸣嘱咐道:“去把她带进来吧!”
雀鸣得令,这才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忙幻了真身,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凤离被内丹折磨的鼻尖上都沁出了一层层细细的汗珠儿,他抖着手拿起桌上的玉瓶,胸腹里的灼烧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的心肠都给烧个窟窿。
他哆嗦了好半天才终于把瓶塞起开,取出了一颗丹药,还没放进口中,就见雀鸣神色仓惶的踉跄着跑了进来,嘴里大叫着:“族长!大事不好了!”
“什么?”
“族长!凤谜她,她不见了!”
凤离还没入口的药,连着药瓶子都因雀鸣的这一嗓子嚎叫,跌落在地,一粒粒圆润的药丸,毫无阻碍的滚落了一地…
怎么会?他方才还一眼不离的盯着她,看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雪地里,看着落雪纷纷扬扬的散落在她周身,将她护了个严实。
这才一个转身的功夫,人怎么就会不见了?
凤离拖着沉重地步子,踉跄着跑到了雪地里,雪地里却白茫茫一片,早没了凤谜的踪影。
他听到自己颤声道:“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雀鸣急的眼圈通红:“族长,凤谜被缚妖绳捆着,她能去哪儿?”
缚妖绳是妖族克星,凡是妖族者,见到缚妖绳都会退避三舍,只因这东西不但能克制妖修的修为灵力,更能将自身所携带的戾气浸入被捆绑者的骨髓,使被捆着的妖类痛不欲生。
既使有着近万年修为的雀鸣都对它有所忌惮,更不要说凤谜一个才会化人形的小妖能在这缚妖绳下坚持多久。
凤离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子一颤,咬牙切齿道:“云染!”
他好心放她一条生路,她却偏要来触他逆鳞,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