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景观体验理论概述
体验虽然是最常见的认知方式,但真正走入研究领域却是从哲学开始的。19世纪,在狄尔泰的表述中出现了关于体验的解释,经过马克思、胡塞尔、海德格尔等人的研究,体验开始成为讨论的话题。在伽达默尔、柏格森、理查德·罗蒂、狄尔泰等人的努力下,证明体验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方式。例如人们观察一幅画后所得到的整体感受,就是一个体验。生命存在就是生命体验,人在生活着、生存着,同时在体着[1]。在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关于“体验”的研究在美学、文学批评、教育、旅游、产品设计等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并将体验扩充到情感体验、审美体验、道德体验等方面[2-7],并尝试将实证科学的方法应用到相关研究领域[8]。
苏联学者Ф.Е.瓦西留克在《体验心理学》一书中首次提出了完整的体验心理学理论,他认为体验是人在适应威胁性生活情境下的一种特殊活动[9]。马斯洛在其人本心理学理论中,把体验看作“内心体验”,最高实现目标是“高峰体验[10]”。超个人心理学关注的体验是日常生活中神圣化的、最高知觉的“神秘体验[11]”。情绪心理学把感受和体验当作同一的心理现象加以描述,认为个人的内心感受不是单一的视听作用,而是各种感官共同作用产生的综合效应,是主体对客体的整体把握[12]。
在经济学领域,19世纪末出现了新的经济类型——体验经济,将体验作为消费者购买的目标。体验已不仅仅是人的内心活动,而是一种有形的消费品。《体验经济》中列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当人们由自己做蛋糕向买生日蛋糕发展时,其行为被称为消费经济;当人们带着朋友在农场里经历了农庄式的生日宴会后,其行为被称为体验经济。体验(experience)就是指人们以个性化的方式度过的一段时间,及在此过程中获得的美好体验与回忆[13]。
1.2.1 关于建筑与体验的场所精神
拉斯姆森(S.E.Rasmussen)在《建筑体验》一书中讨论了建筑给人的不同感觉,包括柔软、塑性、软硬、轻重等。在对建筑实体和空间形态的体验中,建筑的特色被充分的发现和认识,场所的特征被充分展现和感知。建筑的体验延续和增强了场所的生命与活力,在文章的最后,通过对“聆听建筑”的现象分析,深入讨论了建筑形式受声学影响的有趣现象[14]。
诺伯格·舒尔茨(Norherg Schulz)从现象学的角度解释了建筑与空间体验的关系。在《存在·空间·建筑》与《场所精神》中,他认为“场所精神”“存在空间”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体验结果,这种集体无意识来源于文化因子的作用。使用者往往从自身角度,将空间场所的要素及其背后隐的意义与人文精神作为一个整体去体验和考虑[15]。
汤姆生·T-爱文森(Thomas Thiis-Evensen)在舒尔茨的理论上,进一步从建筑形体要素,如地面、墙体、色彩、屋顶等词汇中图解了建筑的体验类型。他的建筑体验过于侧重身体体验的生理反应,没有体现文化因素的作用。
2007年同济大学陆邵明博士出版了《建筑体验——空间中的情节》一书,该书从空间体验的深层心理学角度,揭示了人对于场所的体验与感悟。书中通过建筑空间与戏剧艺术叙事和内容组织安排的类比研究,从人们的感知和体验角度研究了城镇、建筑和园林空间。论著重点探讨了“空间情节”对空间体验的作用,认为空间情节的内涵和结构均源于生活体验,并面向生活体验的参与[16]。
沈克宁在《建筑现象学》中,从存在现象学和知觉现象学这两个研究领域进行探讨。从海德格尔的场所论,到梅洛-庞迪的知觉论,作者分别论述了建筑的场所与生活世界的关系以及建筑知觉与生活体验的关系,并从视觉、听觉、触觉等方面论述了建筑中综合的知觉与整体的体验[17]。在彭怒等人主编的《现象学与建筑的对话》中,围绕现象学和建筑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其中“建筑中的现象学思考”部分,论及了体验、记忆、空间、场所之间的内在关系[18]。
1.2.2 关于规划与体验的有机和谐
约翰·奥姆斯比·西蒙兹(John Ormsbee Simonds)对景观设计学有着巨大的影响。他认为“人们规划的不是场所、不是空间、不是形体;人们规划的是一种体验——首先是确定的用途或体验,其次才是对形式的有意识的设计,以实现希望达到的效果[19]”。他将体验与形式的关系比喻为美丽的鹦鹉螺外壳与鹦鹉螺的关系,认为只有活着的鹦鹉螺才能真正理解其外形的含义。同样,场所空间形态是根据体验所进行的规划和设计。因此,公路应是一种运动的体验,社区应是一种最佳生活的体验,城市被构思为生活方式与自然要素、构筑要素联系起来的有机环境。
1.2.3 关于景观与体验的诗意花园
地理学教授杰伊·阿普尔顿在瞭望与避难理论中提出景观体验的美感来源于景观观察和躲避之间的关系变化,这种关系是远古人生存的本能。理想的景观模型是有着良好视野的,并在远处有良好视觉中心点的景观。他认为人们喜欢宽阔的并且可以遮蔽的场所,对于缺乏遮蔽的开放空间则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20]。
环境心理学者卡普兰夫妇认为景观美感来源于信息的获取。美的景观应该具有一定的复杂性、一致性、可读性和神秘性。理想的景观模型是容易解读的空旷场景和包含某种神秘元素的场景。在这里,四个特性成为相互对立的两组概念,即有限的复杂是景观良好的特征,可解读的神秘感比直接展示更令人喜爱[21]。
英国景观建筑师杰弗里·杰里科受“精神分析”学派的深刻影响,在创作中充满了“荣格式”的潜意识印迹。他经常从神秘主义画家克利的作品中获得启迪,使他的景观显示出超现实主义的特点,神秘的鱼形池塘和小岛、弯曲的水道、不规则的花坛……这些梦幻般的场景使他的设计简洁而富有象征性。 目前,荣格心理学的许多成果被景观建筑理论家和景观建筑师所接受和应用。
美国人卡尔文在《景观体验》中认为景观与建筑在对环境的建构上有着根本的区别。建筑通常运用人工的,基于结构性的静态材料构筑环境;而景观通常运用开放的、室外的、动态(常变)的材料建构环境,两者在尺度等方面也有区别。该书在内在体验和外在形式之间建立了清晰而完整的联系。
在中国传统园林的研究中,“可行、可望、可游、可居”一直是园林特有的艺术品质,它试图寻找山水之间、山水与人之间“天人合一”的精神联系,并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生命的愉悦和慰藉。这个过程已经不能用静观或动观的方式来解释,它是居住者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甚至是不同生命历程下的体验表达。这种体验使生活与艺术难以区分,“境生象外”“返璞归真”等景观命题都为这种体验提供了具体的途径。园林中的诗情画意集合了书法、绘画、建筑等多种艺术形式,通过对事物内在关联的体察而超越了空间的限制,触动着人们敏感的心灵。
1.2.4 关于景观体验的理论空白
在国内外的研究中,从建筑的场所精神、规划中美丽的鹦鹉螺到景观中潜意识的花园,研究者都关注到了体验的内涵。这与以往将体验与形式和空间紧密相连的方式不同,体验被解释为一种活动而不是视知觉的存在。然而,体验是具有整合性质的过程,既不是单个要素的简单叠加,也不能像空间一样被明确划分,更不能像空间一样并列设置,在如何整合空间体验和塑造具有体验内涵的景观场景等方面,前人并未提出具体的办法。